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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情把红花油倒在手中,按在肿大的脚踝处,使劲揉搓。女子手劲小,楚情揉的很慢,揉的很认真,很快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楚情记得,扭伤脚很疼,苏宜却一声不吭,她抬头打量他神色,看到他额头也出了一层细汗,忍不住一笑,从怀中掏出手巾帮他擦汗。
苏宜坐在床上,双手自然垂下,低眉顺眼的,很是乖巧。楚情说:“我先歇歇,一会儿再给你揉。”
桃红在外室,听到楚情的话,进来帮忙。楚情总觉得桃红做得不如她仔细,又说不出她哪里做的不好,便含糊地打发她出去,又给苏宜揉了两次。
楚唯知道楚情把太子招惹到自己房里,急匆匆跑过来,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蹲在地上,苏宜坐在床上,火气上冒,“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楚情回头皱眉,“爹爹,女儿害他扭伤脚,正在赔礼道歉,难道有错?”
楚唯不忍心责怪楚情,只能暗自叹息。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苏宜不愿父女二人为他起争执,“岳父大人,小胥不小心扭伤脚,不愿让人知道,只好借楚小姐宝地。稍后自会离开。请岳父大人放心,小胥……”
“行了,你们还没成婚。一口一个岳父大人,老夫知道自己的身份。”
楚情扑哧一笑。
记忆中的严父,此时有几分老顽童的形象。
楚筝跟在后面,面上有几分黯然,帮楚情说项,“爹爹,我留在这儿帮情妹妹。您放心。”
有大女儿在,他当然放心。他只是想起娇媚的小女儿蹲在地上伺候男人,就感觉有把钝刀一下下戳他胸口。不过冷静想想,那俩人身负婚约,迟早是要成婚的。也许那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呢?
楚唯垂头丧气,摆摆手,“罢了,你们看着办。”
第二天,楚筝禀告楚唯,苏宜呆了片刻,便被林萧接走。楚唯蔫蔫地点头。楚筝见状,欲言又止。
楚唯挑眉:“你有话要说?”
“情妹妹和太子相处得宜,婚后生活只会更好,爹爹为何忧心忡忡?”
他只是意难平,不是反对他们相处,对着大女儿疑惑的目光,楚唯艰难开口,“你不懂。”
楚筝叹息,“爹爹的心思,女儿确实不懂。不过女儿看情妹妹和太子,实乃珠联璧合天作之合。”
楚唯心中忍着泪,微微点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对小女儿好些。现在真是有苦难言。
皇帝召楚唯伴驾游湖,楚唯仍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皇帝盯着楚唯没精打采的脸,想起昨晚暗卫的汇报,心道:当初明霞跟了你,你可是得意了好多天。现在明霞的女儿跟了我的儿子,朕也算一雪前耻。
这么一想,兴高采烈宣太子和楚情面圣。
很快,苏宜和楚情的小船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行来,两人一同上画舫,相携而来。皇帝暗中打量楚唯神情,看到他面色黯然,瞬间龙心大悦,安排两人分别坐在他两侧。
画舫歌舞阵阵,美酒佳肴不断,张怀恩又说了些趣事,逗得皇帝大笑不止。
楚情吃饱喝足,抬头看到对面苏宜含笑的目光,遥遥举杯,苏宜微微摇头,指着丝毫没动过的盘子,动了动嘴:吃货。
楚情咧嘴:我就是吃货,你能怎样?
这两人感情如此之好,几乎没有他立足之地。楚唯一杯接一杯痛饮,皇帝很爽快地命人不停给楚唯上酒。
苏宜含着笑,手指暗自在桌面敲击。
他昨夜故意扭伤脚,楚情便和他亲近了很多。现在何不一鼓作气,再接再厉?
苏宜起身,“父皇,儿臣……”
话没说完,头栽倒地上,听到对面盘子落地的杂音,苏宜想,楚情会抱着他苦痛流涕,然后一诉衷肠?
可惜,他本想装晕,却真的晕了。
醒来时,看到头顶绣着四爪飞龙的明黄帐子。
他在自己的行宫,在自己的床榻上,外面有太医说:“回禀陛下,太子不像是中暑,倒像是中毒。老臣学识浅薄,实在不知太子中的是何种毒素,有何作用?不过观太子脉象……”
后面的话他没太听清楚,心道:林萧办事越来越靠谱了,连随行的太医都打点得很好,连“中了不知名的毒”这种谎都能扯出来。
片刻,皇帝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太子醒了?”
苏宜掀起帘子,打算下地行礼,皇帝制止,坐在床榻上,低声说:“你中暑了,需要休养两天。”
苏宜点头。,眨着眼看皇帝。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皇帝明显不知苏宜的心里话,低头酝酿一番,“朕自认是个好皇帝,但肯定不是个好父亲。你老实和朕说,你恨朕吗?”
苏宜摇头。
皇帝嗤笑,“怎么可能不恨?你当初在王府遇到的事,朕都知道。说实话,朕当初不想要你和这个儿子,巴不得你死了才好。没想到你长得很好,比朕想得好很多。后来……”
苏宜咳嗽两声。
皇帝的实话,可不是一般人能听的。
“父皇,儿臣有些乏累。”
皇帝的目光甚是慈爱,让苏宜有种他马上要死了,皇帝来见他最后一面的错觉。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和直接找张怀恩。”
苏宜躺下,枕着自己的双臂,听到轻微的风声,腾地坐起,“林萧,那丫头有何动静?”
“她吓坏了。”
“哭了?”
林萧眼睛发直。小主子兴奋得发狂是什么意思?弄哭楚小姐,他不是该心疼吗?
“楚小姐……和楚大人起了争执。”
苏宜眯着眼睛,躺倒,“那是当然。她肯定想来亲自照料我,但楚大人疼惜爱女,不舍得她来。自然会发生争执。林萧,来打个赌?在她心中,我最重要,不管楚大人如何阻拦,她一定会来。”
林萧迟疑地点头。
他们昨天刚到山庄,苏宜和他商量用所谓的苦肉计。当晚他把拐着腿的苏宜接回来,苏宜激动得一晚没睡,命令他不管用何种方法,收买御医。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苏宜先一步晕倒。
他怀疑其中有蹊跷,把匕首架在太医脖子上,刀锋见了血,太医才冷汗淋漓地叮嘱他,让太子保持愉快的心情,最好别让他知道自己中毒一事。
而他能做的,就是让苏宜继续误解下去。
林萧笑道:“好,我就赌前些天从胭脂楼偷来的花雕。”
楚情很少和人吵架,哪怕处在众口铄金,无法辩驳的时候,也是沉默居多。但今天,当楚唯说出,“你是我的女儿,哪怕我抗旨也要让皇帝放弃你们的婚事”时,楚情不淡定了。
“父亲,御医说太子中毒,又不说中了什么毒,能不能解,你为何一口咬定他活不长?即便他当真活不长,这和我们的婚事有何关系?”
“他活不长,你会当寡妇。”皇家的寡妇,岂是一把人能做的?楚唯涨红了脸,冷硬地说:“楚情,你今日能听进我的话,我就认你和这个女儿。你不听话,滚出去,再别出现在我面前。”
楚情冷笑,毫无顾及迈出门槛,“你很早之前就没把我当你女儿。”
真是冤孽……楚唯捂着胸口连连后退,撞到桌上,才站稳。
楚筝不知发生何事,安顿好楚唯,赶紧跑出去找妹妹。
楚情就站在门口,看着门边的小草沉思。
“今天苏宜突然晕倒了,父亲不知从何人耳中听说,苏宜中了毒,随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真是可笑,一国太子岂容他人诟病,若让我抓住传留言的人,一定当众把此人杖毙。”
楚筝应付了两句,安抚楚情激动的情绪,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父亲也是心疼你,才说出过激的话。他到底年岁大了,你直言顶撞他,他现在很不好。”
楚情偏头,看她的眼神很陌生,“是吗?可是很久之前,他只把自己当你一个人的爹爹,我如何,他是毫不关心的。现在突然说关心我,你觉得我会相信?还是说,你关心我,所以出来和我说这一通话?”
楚筝脸色一白,这些事确确实实发生过,她毫无反击之力。
楚情深吸两口气,捂着眼睛,“抱歉,我太激动了。”
楚筝摇头,“那是你的心里话。只是你很少说,我们都不知道,你怨恨我,怨恨爹爹,我早该知道的。”
楚情狠狠闭上眼睛,“既然你这样认为,便是这样罢。”
“你去哪儿?”
“找他。”
“为了一个男人,你要离开我们?你这么爱他?”
楚情脚步一顿,十分诧异,以及意外,“我?爱?他?开玩笑,我们只是朋友。”
楚筝苦笑红着眼说:“当初我和胡家公子两心相许,便是你这样……六亲不认。你做到这般还不是爱吗?”
“不可能。”楚情摇头,轻笑,“你逗我。我只是把他当朋友。我们数次生死相交,岂是那么一般情爱能比拟的。莫要小看我们。”
楚情转身就跑。楚筝在她身后喊,“承认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就那么难吗?”
山庄西北角,苏沁捏着羽毛逗鹦鹉说话,“我爱你。”
鹦鹉拍着翅膀,“我啊你,哦啊一。”
苏沁不厌其烦,“我,爱,你。”
苏放进屋,朝她做了个虚礼。
苏沁朝笼子投了一把谷子,转身笑道:“没想到那太医是你的人。表哥高明。”
苏放摆手,“惭愧。”神情很骄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让楚唯相信苏宜不能托付终身,一定会阻止楚情的婚事。国公府,太子,我就不信他们的联盟真的牢不可破。”
苏沁点头,“只要他们的婚事作废,楚家的两个女二就都无人敢问津。那时,姚宛作为你的正妻,便能代表国公府的立场。”
苏沁低头浅笑。她两次婚约都成了笑话,现在有人陪着她,心情果真不错。
苏放摊开自己的折扇观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苏宜的命攥在他手里,苏宜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赢他。
笼子里的鹦鹉高身尖叫,“哦啊一,哦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