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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云容裳走了一小段距离,萧锦的护卫便已寻来。
三人便寻了一处地方休息,等护卫回城叫了一辆马车来,并吩咐他差人知会云战,然后直奔将军府。
大概是被方青霖差人下了软骨散,云容裳一直使不上劲儿,只能软软地靠着许清欢和萧锦两人。
结果一下马车,还没来得及站稳,只见等在将军府云战阔步上前,拉过云容裳就招呼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下手毫不含糊,打得云容裳的脸颊一下子就浮肿了起来,嘴角都扇出了血迹。
那清脆的声音,听得众人心头一震。
看来此番云战定是气极,不然爱女如他,也不会下如此狠手!
还不待众人反应,云战大手拎着云容裳就往府内走,沉着的一张脸,格外的冰冷。
许清欢和萧锦见状,赶紧追上去。
云战拎着云容裳走到大堂,把她往地方一扔,冷呵:“跪下!”
本来狼狈摔倒在地的云容裳,吃力地爬了起来,尽管浑身无力,也仍旧笔直地跪在正中央。
“上军棍!”
“将军!”府内看着云容裳的老管家闻言,不由得惊呼,上前想要劝阻。
“是老夫许久未上战场,如今说话也无人听候了么!”
“可是将军,小姐她……”
“上军棍!”云战沉着脸,在云容裳跟前,负手而立。那威严气势,让刚跨进门口的萧锦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许清欢拍了拍她的手,上前拦住取来军棍的下人,看向云战:“将军,馥儿被人下了药,如今能这般跪着已经是很吃力了,倘若您再对她用……”
“打!”云战毫不客气地打断许清欢的话,冷眼一瞪,那拿着军棍的下人立马背心出了一阵冷汗。紧了紧手上的军棍,一咬牙,心沉,棍落。
一棍落在云容裳的背上,哪怕那下人已经收了七成的力道,仍是将她一下子打得几乎晕倒在地。
“再有下次,回营领罚!”这句话,云战是看着那执棍人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人手下留情了,何况是曾上阵统军的云战。
将视线从下人身上收回,重新落在云容裳身上:“跪好!”
一张煞白小脸的云容裳缓缓撑着自己跪起来,因为咬着下唇,都破了皮,贝齿上血色漫延。
看的萧锦都忍不住红了眼,多次想上前,却被许清欢拉住了。许清欢朝她摇了摇头,这是云家的家事,得由云战做主。何况云战向来以爱女出名,如今这般恼怒,也是因为太爱太担心。
云容裳刚跪好,云战立马下令:“打!”
执棍人内心纠结万分,却也无奈,不仅额头涔涔汗,就连手心都是一片湿润,都有些握不住军棍了。
高高举起,狠狠地落下。
这一次,云容裳没有摔倒,却没有忍住叫了出来。
只见叶泽华撑着身子替云容裳挡下了,那血染的青衣依旧,更是因为刚才那一棍,先前肩部的伤口再次裂开,那血色更深沉,血腥更浓重。
由于与叶泽华的身体有某种说不清的联系,若那棍挨在云容裳身上,怕是她也不会坑声,谁知身上的疼痛没有,突然疼痛从骨骼蔓延,就让她一个没忍住了。
她微微侧过头,苍白的容颜,唇上的血色,嘴角上扬。柔弱的娇躯,和那眼中的倔强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叶泽华眼里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伯父,此事乃晚辈的错,也是晚辈头脑发热出的这么个主意。让馥儿受此遭磨难,实属不该!若打若罚,还请伯父不要留情,只是馥儿是伯父的心尖宠,莫因晚辈的无知过错,让馥儿受罪,也让伯父您心疼。”
“哼!”云战冷哼一声,“云某管教女儿,何时轮到你一小儿插手!”
“伯父说得是,是晚辈有失妥当。”叶泽华咬牙忍着肩上伤口撕裂的痛,朝云战拱手,缓缓站起来。
本以为云战会就此作罢,谁知他一开口仍然是:“打!我不说停,不准停!”
军棍落下,几乎是前一刻,叶泽华便覆身上去,抗住一下又一下的棍杖。肩上的血色越来越深,额头的汗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不曾动过一毫,死死地将云容裳护在怀中。
看得萧锦泪落两行。
这棍杖不管落在他二人谁身上都一样,谁在痛另一人都感同身受。
云战开口只言“打”,云容裳却一直闭口不言,什么也没说,却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有让步。
云战想让云容裳知错,从此与叶泽华断干净。
云容裳想让云战同意她与叶泽华的婚事,成全他俩。
这一场拉锯战,最终还是为人父的云战败下阵来。“停!”
一声令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叶泽华与云容裳相视一笑,下一刻,齐齐晕倒在地。
许清欢、萧锦和其他的下人赶紧上前扶起两人。
“请大夫。”说完,云战越过两人,往门外走去。
许清欢望过去,只看到他高大的背影,逆着光,看不清晰,但是他还未来得及藏进袖子的手却被她尽收眼底。那手心生生被自己掐出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指腹。
看来,痛得不止是这晕倒的两人,那个开口下令的人才是最痛的!
萧锦在云容裳闺房照顾她,许清欢则是随大夫一起到了叶泽华这边。
大夫刚刚收回把脉的手,便听见下人来报,梁王殿下到。
许清欢抬头,许久未见,他依旧一袭紫袍,云团纹钩边:“见过梁王殿下。”
“怎么回事?”南瑾瑥没有跟她说平身,而是一把将她拽到跟前,沉声问道。
许清欢满脸疑惑,只见南瑾瑥眉心紧缩,一双凤眸蕴着怒气。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聚焦在襦裙上的点点血迹,方才恍然。微微扯了扯嘴角,解释到:“不是我的。”
“谁得也不许!”
望着他突然阴鸷下的神情,许清欢一瞬间怔愣。
不待她反应,南瑾瑥松开她的胳膊,侧身望了一眼软塌上的叶泽华,言:“如何?”
“叶大人身体素来较好,这顿棍杖虽然下得狠,但并无大碍,配几副膏药贴上便可。只是……”大夫有些难办的样子:“大人这肩上的伤扣确实极深,又因这棍杖之刑不断地拉扯,怕是恢复了,动作也不如从前。”
“嗯。”南瑾瑥颔首,淡淡道:“你且配药罢。”
“是。”见南瑾瑥如此容易就放过了他,大夫有一瞬间觉得不可思议,立马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写好药单。然后交给随同南瑾瑥一同前来的叶泽华的随从,并吩咐着如何煎熬,如何服用和每日次数。
一瞬间,屋内陷入了寂静。
许清欢动了动唇角,最终说:“既然有殿下在,清欢便去看看馥儿。”
“嗯。”南瑾瑥的鼻音在许清欢头顶响起,沉默了一会儿,又添加到:“我在门口等你。”
“嗯?”许清欢惊愕抬头,有些不明。
却见南瑾瑥已经背过身,走近叶泽华的软塌,“去吧。”
她偏了偏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出门去。
她过去的时候,云容裳已经醒了。看到的不是梨花带雨的脸,反而是恨不得手舞足蹈的笑容。许清欢一瞬间就茫然了,询问式地看向萧锦。
看着云容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知道傻呵呵的笑。
萧锦无奈地摇摇头,与她解释。原来方才云战来过了,说只要叶泽华还要娶她,他便允了这桩婚事。
许清欢恍然,难怪,她还在想,怎挨了一顿棍杖变傻了么?不过云战同意这是迟早的事,只是她在局中,难看透罢了。
放佛终于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人,云容裳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许清欢,高兴得像个孩子。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凑到许清欢耳边问:“你说是不是我要跟叶泽华私奔,所以爹觉得名声受损,无奈只好把我嫁了?”
“你呀!”许清欢戳着云容裳的额头,“你怎……”
她还未开始说,云容裳便高兴地双手一拍,满眼的灿烂:“果然私奔是个正确的决定!我就说嘛,我这么聪明……”
“不是这个馊主意多好,而是你爹多疼你!”许清欢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跟她解释到:“你觉得你爹的性格,在乎什么名声吗?”
云容裳眨巴眨巴眼睛。
“你觉得以你爹宠你的性格,他容得了别人说你半句不是吗?”
云容裳抿唇沉默。
“他并不在乎这些虚的。从一开始,他的考虑都不在这些。他只要你幸福,只要叶泽华能护你一世周全,让你一生欢喜,仅此而已。”
云容裳动了动唇,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红了一双眼。
恰好云战走了进来,云容裳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扑了他满怀。“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云战的大手轻轻陪着云容裳的肩,声音是许清欢从未听见过的温柔。“是不是还在怪爹?心里委屈?”
云战这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更大声了。弄得云战以为还真是,顿时满脸的内疚。
看得许清欢和萧锦倒是满脸憋笑,悄悄退了出去,将这个房间,留给这父女二人。
刚跨出将军府的大门,便见南瑾瑥静静地立于黑漆齐头平顶马车前。
“梁王殿下。”两人朝他行了行礼。
南瑾瑥点了点头,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
“小姐,老爷到了。”护卫上前跟萧锦说。
许清欢讶然,后来想想,确实,一同回京这么些日子,何况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事,萧逸果然是放心不下的。她推了推萧锦的胳膊,笑着打趣道:“还不赶紧回去?我可不想萧大叔到定远侯府去要人,你可莫要害我被奶奶责罚啊!”
萧锦瞪了她一眼,说了声再来寻她,便上了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翠盖珠缨八宝车,上车后,挑起帘子朝许清欢挥了挥手。
萧锦走了,就只剩下许清欢和南瑾瑥,一时间,风轻轻划过耳畔的发丝,寂静无声。
最终还是南瑾瑥打破这宁静的画面,朝她伸出手,含笑而言:“走罢。”
“嗯?”许清欢先是一愣,见他看了看马车方才反应过来,推辞到:“叶泽华还有伤在身,殿下且先送他回府的好。我不打紧的。而且,其实你……”
“天涯已经差人送回丞相府了。”南瑾瑥淡淡打断许清欢的话,还不待她说话,便率先开口问到:“是陪我乘车回去,还是我陪你步行回府?你选。”
看着南瑾瑥一脸认真的神情,许清欢嘴角抽了抽,将小手放到他掌心,扶着他钻进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耳边又清净变为热闹,喧嚣声再慢慢小下来,直到马车稳稳停下。
“谢谢。”她朝南瑾瑥点了点头,起身,伸出手,准备撩开帘子。
指尖刚触碰,另一手的手腕一热,一道力将她拉扯了回去,一下子跌落进一个怀抱。
淡淡的龙涎香,温度有些灼热。
许清欢撑着他的胸膛,浅浅地叫了一声:“南瑾瑥。”
“嗯?”他的鼻音有些浓重,呼吸扑洒在她的耳畔。
“我要下车了。”
对于许清欢的话不予置否,却问到:“你还好吗?”
许清欢一愣,讷讷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南瑾瑥放开她,只听见他说:“以后莫要再这般。很危险。若需要,大可放心来寻我。”
许清欢望着靠着车壁的南瑾瑥,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久久地看着他,不知是他近来太累,还是他怕泄露了情绪,至始至终,他一直闭着眼。
最后,她默默地起身,挑开帘子下车去。
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南瑾瑥睁开了眸子,逆着光,将许清欢的背影深深地刻在了眼眸深处。
不久后,车外传来莲木温润的声音:“主子,清欢小姐进府去了。”
“嗯。回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