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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一场雨带来了冬季的气息,
凤凰木的花瓣开始掉落,
钟弦凭着记忆找到赵祺开的那间酒吧。酒吧门前不远处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三年前,钟弦初次追求赵祺时,曾在那里险些被一个成熟脱落的芒果砸中。
那是一间并不吵闹的音乐西餐酒吧。钟弦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看乐队表演。然后他勾搭上了年青美貌的女老板赵祺。他们在一起仅三个月,便不欢而散。
他并非不喜欢赵祺,只是他没有能力去爱任何人。他有本事去一个一个地抓住她们,却无法继续下去。虚假总是不能长久,他没有办法不虚假。剥掉虚假,他只是一团空气,没有任何真实有力的东西支撑。
赵祺很完美,多金又低调,不似大多数漂亮女孩那般张扬虚荣。邓忆的眼光没错。
钟弦做好了被赵祺数落的准备,在酒吧里等到半夜却没见赵祺出现。准备离开时,他在酒吧门前抽了一根烟。红色的卡宴驶来停在路边,赵祺下车快步走到其后的一辆黑色奔驰车旁,红色长卷发在她身后摇晃着分外亮眼,她低身与车窗里的人说着什么,笑声连连,然后与对方亲吻告别。奔驰车启动驶上车道。
钟弦扔掉烟头,斜刺里冲出来,黑色奔驰被挡住去路不得不刹车停住,车窗降下,钟弦看清车里的男子,不是邓忆。
“对不起,认错人了。”钟弦连声道歉。目送奔驰车驶远。
身后传来赵祺的声音。毫不客气。“半夜拦车,你有病吗?”
钟弦转过身,疑虑地审视着赵祺。“他是谁?”
赵祺将双手插进粉色长外套的口袋中。“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声抱歉。上次在邓忆家看到你,一直心里惦记,就算你已经忘了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别来这套,有事直说。”她直截了当。
“只是来道歉。请你吃宵夜行吗?我在你店里等了一夜。”
赵祺略作思考。“进来吧。”她带钟弦进了酒吧的一间VIP隔间。亲自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递给钟弦。钟弦还有印象,三年前他就经常坐在这个位置看酒吧的乐队表演。
“你比以前漂亮了。当初放弃你是我愚蠢。邓忆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女孩。”钟弦有点心急。刚开始便提起邓忆。他恨不得早点问。
“邓忆说的?”赵祺向杯子里加冰块。
“我对他坦白了我们的事。希望你不介意。他对你很信任,你这次确实抓到个宝贝。可是,刚才那个奔驰男又是谁?”
赵祺一声不吭,举着酒杯,露出一丝笑容,她气场强大,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像主宰黑暗森林的女王一般。
“说吧。”
“说什么?”
“不是来道歉吗?”
“哦。是。我之前太年轻,没有珍惜你。我很后悔。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然后呢?”
“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
“然后呢?”
“没了。就这些。不能拥有你,但至少,还可以做朋友在你的周围。”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想完全与你无关。没别的意思。你现在有更好的选择,邓忆比我好太多。你不要误会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就算我有什么心思也没有用。他心里只有你。”
赵祺喝下了杯子里的酒,然后指着钟弦的鼻子说。“你就是个混蛋。我交往过的所有人,都是和我一个层次,唯独你是个小丑。够了。别来骗我第二次。”
“不敢奢望。”钟弦老老实实地说。他听出赵祺已有醉意,显然她刚才和那个奔驰男已喝过酒了。“听说你明年就要结婚了。我是真心为你高兴。邓忆是这么完美的人。”
赵祺干笑了两声,向杯子里倒酒。
“刚才那个男人,我不会告诉邓忆,但提醒你,别犯我当初的错误。错过了只有后悔的份。”
“我谢谢你的忠告。”赵祺语气充满讥讽。
“听说邓忆去了美国。你们明年的婚礼要在哪里举行?”
“关你什么事。”
“你想要西式的婚礼还是中式的。我听说广东本地还保持中式婚礼的习惯,在新娘身上戴上许多金银珠宝。很难想像你那个样子,西式婚礼更适合你。”
午夜的乐队开始演奏一首安静的吉它曲。
“钟弦,你别当我是傻子。你是为邓忆来的。”赵祺将目光转向乐队的方向叹了口气。
“听说他去美国了,要几年时间在那边读书,我是为你来的,怕你难过。”
“怕我孤独寂寞吗?嗯?”
“你怎么会孤独。你和邓忆一样都是上天的宠儿。”
“我凭什么要为哪个男人孤独?”赵祺话中带刺。“永远不会。”
钟弦在赵祺这儿没得到什么进展。他觉得应该结束,可是他太想知道邓忆的情况,以至于只能坚持下去。“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我不在乎你,只是,你当初甩开我的方式太让人恶心。”赵祺再次露出那种虚假的笑容。“我们柏拉图式的相处三个月,连吻一下都没有过,说出来谁会信?你最后却让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你只是厌恶我。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厌恶。不过现在明白了。”
“你误会了……”
“你如果真想和我做朋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拿出真诚来!不要说一句假话。不然,就从我眼前滚开。”
钟弦无言以对。
赵祺向钟弦的杯子里倒酒:“你承认你对女人谎话连篇吗?”
“这个……”
“记住我刚才的警告,要么说实话,要么滚。”
钟弦脸上一阵发烫,但他觉得赵祺骂的对。“我大概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对女人确实鲜少说实话。和女人周旋,花时间去研究她们,大概是觉得,我早晚总得娶一个回家。我得先让自己学会怎么和她们相处。”
“好。不错。虽然很难听,但是一句实话。我不是愚蠢的只想听童话故事的女人,所以你对我说实话,尽管是丑陋的真实,我不会生气。只有你打算用甜言蜜语骗我的时候,你才是压根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就像我说的,你讲了实话我不生气,我早该看出你不喜欢女人。那三个月,你和我周旋的三个月,你承认你是拿我当练习对像我也不会生气。你娶了谁就害了谁。希望你适可而止。”
“我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找不到共通之处……”
“这一句不是实话。你从来没吻过我,我还没丑到让你下不了嘴的程度吧……你吻过别的女人吗?”
“我不和任何人Kiss。从来没有。”
赵祺的表情看起来比邓忆当初知道这件事时还错锷,她望着钟弦愣了片刻,眼神却渐渐变柔和。
“你和邓忆是怎么认识的?”她问。
“他没对你讲过吗”
“他说认识很久了。”
“半年吧。”
“半年么,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了。”
“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忘了我的警告了吗?不说实话就滚蛋。”赵祺笑着说。“你从头讲。最初怎么认识。”
“要从第一次相识开始讲吗?是在SZ书城旁边的肯德基,他假装警察来调查一桩失踪案,他打电话约我出来,我们谈了十几分钟就告别了。本来以为就此不会再见面,后来他又去找我,理由还是调查案子……”
“说下去。”
“后来开始来往。细节太多,平淡无奇,不必讲了吧。”
“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形容一下。”
“该怎么形容,你又不是不认识……一定要听我讲讲……好吧,在我看来他很特别,第一眼就印象深刻,他的眼睛非常清澈,和他对视时,会有眩目的感觉。身材高挑,经常打网球,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总用一种淡淡的非常好味的香水,靠在他身上能闻的分明,大概是古驰罪爱。他的头发很柔软整齐,皮肤很白却又很健康。”钟弦知道自己说的太多了,可是内心如堆积了太多洪水,遇到一个缺口便难以控制。
“人人都说他是个美男子。”赵祺在一边安静地补充。
“我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在我这里他不只是帅的非同寻常,他对我很奇特……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讲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来了。可能是我根本无人可诉。”
“你觉得他对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我该怎么说,会破坏你结婚的心情吗?”
“实话实说,你对我和他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请相信这一点。”
“呃,有。”
“你怎么知道?”
“这个……他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血脉沸腾时我感觉的到,即使是那种时候我也没有主动,我在等,等他失控。但他从来没有。你该高兴了吧。”
“你讨厌Kiss又如何主动呢。”赵祺眼睛笑成一条缝。
“不是非得那样才叫主动,还有很多方法……”
“打住。不要说细节。所以说你们从未发生什么,这句是实话喽。”
“是的。行为是没有。但心里……我想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人吧,就像我觉得他很独特一样,在他眼里我大概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他看起来就像毫无经验似的,却又非常固执。”
“他的眼睛,你刚才用眩目来形容。到底有何不同。”
“对我来说是有的。不是那种锐利的目光,也不会让人意乱情迷,他从来不会直勾勾地看人,但仍有极强的穿透力,我得承认,从第一眼看到他,他就进入我的魂魄中,虽然从不用欲望的眼神看着我,但我依然会因他的注视而全身沸腾……咳,你这样笑让我觉得尴尬。听说你和他相识很早,青梅竹马,上同一所幼儿园。”
“我们是相识很早。但和我一起上幼儿园的可不是他。你大概都不记得我的年龄吧。我比他还大三岁。”在钟弦略有惊讶的目光下,赵祺笑的优雅,“和我一起上幼儿园的,正是刚刚被你拦路的那一个,他是邓忆的哥哥。”
“哥哥……堂哥么?”
“对。堂哥。第四个哥哥。邓忆没有上过幼儿园,甚至也没好好上学。他小时候有自闭症。这个你大概不知道吧。后来他被送到北方去治疗,在北方差不多有十年。在那里发生了一些事,被他父亲直接送出国。他不是现在才出国读书,他是已经从国外回来了,回来大概半年左右,按他父亲的意思到集团去任职。他这一次出去是为了领取学位证书。下周就回。”
“下周,下周么?”
“对。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吧。”
“所以……他有女朋友吗?”
“我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说来话长。当年为了保护他不被他父亲送进精神病院,四哥和我商量了这个办法。我和他保持着恋爱的关系。我年少时确实挺喜欢他的。他那么帅。但如果一个人长期都对你没有波澜,心中的感情就会自然而然流淌到有热度的地方去,所以我曾被你迷惑,当然也曾被其它追求者俘虏。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双方家庭开始考虑结婚的事,实在头疼。”
“什么是名义上的女朋友?”
“邓忆当年在北方治疗自闭症,在当地的一所中学寄读。有一次他父亲去看他,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他和一个朋友的照片……没穿衣服的照片。那个时候,他只有16岁。他父亲一怒之下打算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就算早恋,也没必要送精神病院吧。”
“那个朋友……是男生,听说是当地的小流氓,邓忆之前说要上音乐课向家里要了一笔钱,实际上是要和小流氓一起搞乐队玩的。你怎么了!没关系,你的酒洒了,喂!”
“他在北方什么地方,BH市吗?”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说过”
“他当时用了什么名字。”
“他当时是不叫这个名字,这你也知道他父亲后来把他的名字改了,希望他重新做人。爱之深责之切吧。”
“你现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尽管他在国外,你也一定能联系上他吧。告诉我!不要问我要理由,我可以用任何东西交换……你要我现在吻你都行。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