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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鬼门阎王的手掌就要触到陈婉星,陈婉月一招“长虹贯日”长剑急刺,竟刺穿了鬼门阎王的咽喉。那鬼门阎王张大了嘴巴,双眼闪过一丝惊恐,一丝诧异,好似完全不相信竟有人能刺穿他的喉咙。
陈婉月猛地拔出长剑,从剑孔中射出两道鲜血,将她翠色的衣衫染得鲜红,她握着长剑的手不停的颤抖,脸上全是惊吓出的冷汗,一时不相信鬼门阎王竟死在她的手里。
在场的群豪也未料到,最后杀死鬼门这个大魔头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鬼门阎王即死,鬼门残众顿时惊慌失措,疯也似的狂奔下山。群豪欲斩尽杀绝,自身却伤亡惨重,哪里还有力气去追穷寇,只得任由鬼门残众逃下山去。
陈婉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奔到林之奇身边,见他紧闭双眼,嘴唇不住颤抖,又是心疼又是害怕,不禁大哭起来。高齐被鬼门阎王一掌震伤,一直暗运本门内功心法疏通筋脉,一眼瞥见陈婉星对林之奇关心至此,全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一时激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于地。上清派弟子急忙将小师叔服了起来,灵虚道长盘膝于地,双掌抵在高齐后背,缓缓将上清派浑厚的内力从灵台、神堂两处穴道输入他的体内。两人武功同宗同源,灵虚道长内功精深,高齐顿感全身大穴流入一股暖***神一振,缓缓睁开双眼。灵虚道长顷刻间以深厚内功助高齐冲开闭塞的穴道,在场之人无不钦服。
高齐站起身,见早有人将林之奇扶起,陈婉星泪眼婆娑,梨花带雨,说不出的柔美缱绻。
林之奇向她一望,胸口一热,心口的疼痛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是一般心思,经此生死一战,自然是天上地下永不分离了。
高齐看在眼里,知他二人互有情义,心中自然痛苦万分,这些年的深情厚谊尽数付之东流,可是心上人移情别恋,又有什么法子。
陈孝廉将被鬼门阎王抢去的那把“凰”琴取了回来,用手抚摸了一会,群雄纷纷抢过来观看武林至宝,说不出的艳羡垂涎。
鬼门阎王一死,武林大害已除,各门各派虽也伤亡颇重,却都不免兴高采烈。
灵虚道长最是心胸开阔之人,待各门派救治好本门受伤弟子,对群豪说道:“南北朝刘宋时《南岳记》载:‘南岳周围八百里,回雁为首,岳麓为足。’故名岳麓。此山虽为南岳衡山余脉,山体也不似华山之险、泰山之雄、昆仑之巍,确是山清水秀,别有洞天,不如我等在岳麓山畅游一日。”群豪皆担心本派安危,哪还有游玩的心思,便纷纷告辞下山,唯有少林、峨眉两派掌门十分有兴致。
待得各门各派下山而去,陈孝廉陪同三位掌门游赏岳麓山。四人年纪加起来已近三百岁,却突发少年心性,在山上比起脚力来。各派轻功各有所长,但到底是上清派凭虚御风的轻功略胜一筹,率先登上岣嵝峰,虚明方丈迟了一步,随后智通和尚和陈孝廉更晚了一步。虚明方丈说道:“传说上古时代,天下被淹没洪水之中,大禹为民治水,到处奔波,疏导洪流,竟‘七年闻乐不听,三过家门不入’,最终制服了洪水,受到百姓的尊重。传说大禹曾到过南岳,并在岣嵝峰立下了一座石碑,名为禹王碑,敢问陈先生此碑立在何处?”陈孝廉道:“东汉赵晔《吴越春秋》所载:‘禹登衡山,梦苍水使者,投金简玉字之书,得治水之要,刻石山之高处。’唐代韩愈为此登临岣嵝峰寻访禹碑,虽未亲见,却留下了‘蝌蚪拳身薤叶拨,鸾飘风伯怒蛟螭’的诗句。我隐居于此三十余年,数次来此寻找此碑,皆杳不可循,想来是传说了。”智通和尚道:“或许是年深日久,碑文早已埋于地下,也未可知。”虚明道:“石碑无生无死,尚且不能流传千古,何况宏图霸业,也必定是过眼云烟,那鬼门阎王穷尽毕生心智,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竟死于一个女娃娃的手下。毕生筹谋,尽付流水。”陈孝廉道:“大师佛法精深,自然视功名利禄、宏图霸业为虚幻,可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又如何看得开。”灵虚道:“陈先生所说不错,你看我名门正派之人,见凤凰琴如此威力,大多垂涎三尺,现今虽离去,可心思却留了下来。”智通道:“世事难料,人心不足,还望陈先生早作打算,免于小人之祸。”陈孝廉暗道:“原来三位掌门晚于众人离去,竟是为了提醒于我。说什么游山赏景,便都是借口了。”当下说道:“三位大师所虑甚是,陈某自当早作筹谋。”虚明道:“但愿我三人小人之心,陈先生好自为之,我等就此告辞。”说着虚明与智通也不等陈孝廉答话,展开轻功,僧袍飘飞,下山去了。灵虚却不一同离去,伸手入怀从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说道:“此瓶中有四粒‘乾坤伏魔丹’,有劳陈先生转交高齐。”陈孝廉听到“乾坤伏魔丹”五个字不禁咦了一声,又听灵虚道:“那是十年前家师九十岁寿诞,九华山岳松龄岳先生所赠,有起死回生之功效,高齐年少气盛,久在江湖,若有损伤,或许大有用处。还望陈先生转交,就此别过。”陈孝廉拱手告别,却听灵虚冲山下说道:“虚名大师、智通大师,等等贫道。”灵虚罡气一吐,这句话传遍漫山遍野。陈孝廉心下暗叹,对上清派的武功更加钦佩。他手握那瓶“乾坤伏魔丹”,知道是治伤灵药,续命金丹,纵有万两黄金也难以买到一颗,灵虚道长竟将四颗丹药尽数送予其师弟,可见对这位小师弟爱护有加。
陈孝廉回到岳麓书院,将丹药交予高齐,高齐却未将这灵丹妙药放在心上,此时此刻,活命与否于他而言丝毫无意。
陈孝廉给高齐诊了脉,见他脉象平和,气血舒缓,已无大碍,便进了书房。刚一落座,却见陈婉星慌忙的奔了进来,急道:“爹爹,那鬼门阎王的尸身不见了。”陈孝廉大惊,忙随女儿去后堂查探。鬼门阎王虽负恶名,却不失豪杰风度,陈孝廉对他的尸身不敢轻视,停于后堂。
陈孝廉赶到后堂,果见鬼门阎王尸身早已不见。他四下勘察,不见丝毫蛛丝马迹,料想是鬼门余孽偷偷返回偷走了尸身。鬼门阎王即死,鬼门之人也死伤无数,想要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已然不能,尸身一事也便不必穷究。
过得几日,高齐和林之奇所受之伤已大好,陈孝廉渐渐宽心。这****正在书房筹思重开书院的相关事宜,突然有人叩响门扉,随即有人说道:“林伯伯,小侄求见。”陈孝廉道:“进来。”只见林之奇与陈婉星一前一后推门而进。两人来至陈孝廉的书案前,双双跪倒。陈孝廉心中一惊,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却听林之奇道:“林伯伯,小侄与婉月指腹为婚,即有父母之命,原该恪守婚约,可是小侄自从见到婉星,便知今生今世若不能和她长相厮守,便是活着也不会快活,若强与婉月成婚,必定害了她一生,我与婉月并无媒妁之言,今日还请答应小侄退了此婚约,成全我和婉星,我愿生生世世守护于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陈婉星自进了书房,一直跪在那里低着头,心中更是紧张得不得了,此时听见林之奇当着父亲之面直言两人的私情,却又说的斩钉截铁,温婉动人,哪里还顾得女孩家的颜面,伸手握住了林之奇的手,一双眼竟流下了眼泪。
陈孝廉看在眼里,知她二人必定早已私定终身,若强行拆散,必定于两个女儿都无益处,何况他虽然是读书人,却也曾行走江湖,骨子里的侠士风范犹在,对儿女感情的事也并不囿于礼教。然则他深知大女儿的性子,外柔内刚,林之奇悔婚的事,对她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陈孝廉心中虽早有预感,可事发临头,一时竟难以抉择。
陈孝廉正不知如何是好,书房门突然咣的一声打开。三人看去,见陈婉月手持长剑站在门口。陈婉星见了姐姐,又是羞愧又是惊讶,不禁叫道:“姐姐......”第二个“姐”字竟声不可闻。陈婉月长剑指地,怒道:“爹爹,您就任由他们欺辱女儿吗?”陈孝廉长叹一声,说道:“月儿,事已至此,又何必强求呢?”陈婉月哭道:“女儿从小就知道有这桩婚事,早将自己看做林家的人,恪守女子之德,今日他悔婚,让我如何有脸活在人世。”陈婉月横剑往自己项上抹去,陈孝廉一柄飞刀射出,将他的长剑震脱。陈婉星见姐姐自尽明志,心如刀割,母亲早逝,她对姐姐甚是依赖,姐妹感情也一直很好,如今为了儿女私情竟至如此地步,她心中如何不痛?
陈婉星担心姐姐,上前扶住了陈婉月,哭着叫道:“姐姐......”陈婉月气愤已极,挥手打了妹妹一耳光,她此时功力不浅,这一巴掌下去陈婉星的脸上瞬间高高肿起。林之奇担心陈婉月再伤陈婉星,一把将陈婉星拉到自己身边。
陈婉月伤心欲绝,突然说道:”高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被人夺走吗?”原来高齐与陈婉月早在门外,他早已看破了林陈二人的感情,心意灰冷,加之他生性内敛,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说出口,眼见陈婉月一脚踢开书房的门,他原不想再置身其中,毕竟那是陈林两家的事,他一个外人,又自认出身寒微,早已认定陈婉星抛却自己就是因为他的出身比不上林之奇,自卑之心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肯再为情屈服。此时听到陈婉月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却不得不站了出来,只得说道:“婉月姐,事已至此,不要再计较了。”陈婉月眼含热泪,见父亲和高齐全都维护妹妹,满心的委屈更与何人说,扭身跑出了书房,哭声至远方止。高齐不便再留在书房,黯然离开。
第二日便是吉日,陈孝廉命林之奇与陈婉星拜了天地,行了合欢礼,二人便结为夫妇。
他二人洞房花烛之夜,高齐坐在新房前的梧桐树干之上,背靠一轮清冷的明月。他眼望新房之中红烛闪动,取出玉箫吹了一曲《凤求凰》。圆月凄清阴冷,清辉洒落,高齐的身影尽显孤绝清寂。一曲终了,高齐右手在树枝上一按,身子凌空飞起,越过屋檐,脚下在屋瓦上一点,飞出了陈孝廉的家宅。他展开轻功,疾奔下山,脑子一片空白。
待到山脚下,他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半晌眼泪方止。高齐突然疯了似的用手在地上撅了一个深坑,将腰间的玉箫取了出来,他双手鲜血淋漓,染在玉箫上,在月光下隐隐发亮。他撕了一片衣襟将玉箫包好,放入坑内,填上了土,堆成坟墓。他又寻了一块方石,立于墓前,他想写上几个字,却不知该写什么,索性便什么也不写。
高齐再无所恋,望了一眼岳麓山,心想此时此刻陈林二人定是洞房花烛,幸福美满,而自己孓然一身,孤苦无依,苦笑一声,便向山脚下走去。
此时清风冷月,万籁俱寂,高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