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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沁月哭的双眼红肿,妆都哭花了,好在穿了一身素服,否则会更加狼狈。
君修冥神色冷淡,他缓缓蹲身,指尖冷冷的勾起她的下巴:“你现在求朕放过杨尧,那你知不知道他在边境都做了什么?
奸.淫.掳掠,强.抢民女,他不仅在北盛抢,还抢到了燕国去。这场仗就是因他而起,你知道这场仗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朕要赔偿燕国朝多少银子吗?”
杨沁月不停的点头,又摇头,泪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丝毫不顾及形象:“皇上,无论多少钱,臣妾都愿意出。
即便倾家荡产,臣妾也要救大哥一命,皇上,臣妾自幼与大哥相依为命,他是臣妾唯一的哥哥,您饶大哥一命吧。”
君修冥笑靥冷然,他的指离开她的下巴,眉宇间染了一抹厌恶:“温孜言向朕索要了三千万两银子。
朕若记得不错,按照杨尧每年的俸禄,几辈子也还不清这笔账。你告诉朕,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收受贿赂,收刮民脂民膏,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东西可以用钱偿,可命只能用命偿。
朕只杀他一个,已经给你留了颜面,若你再不知分寸的哭闹,朕只好将杨氏的一族,满门抄斩。”
他说罢,决然的拂袖起身。
杨沁月哭着,身体瞬间瘫软,凄厉道:“皇上,臣妾服侍你这么久,难道我们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这个大将军是皇上钦封的,如今,皇上急着杀了他,是不是因为他是皇上政绩上的一个污点,不除不快?
我们都是皇上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利用之后,随时可以甩掉的棋子。”
杨沁月的声音沙哑,人本就算不得极美,如今哭的更是全无形象。
君修冥反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依旧没有丝毫温度。
他没有将杨沁月一并处置,已经对她仁至义尽,而她不知好歹,这样的话竟也敢说得出口,当真不知死活:“趁朕还没改变主意,赶紧从朕眼前消失。”
杨沁月紧咬着唇片,双唇被咬的血肉模糊:“若换做是安笙那个女人,皇上也会这样对她吗?
皇上一番大义凌然,不过因为皇上爱的人不是我,古有周幽王,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如果皇上爱我,绝不会杀我大哥。”
君修冥凤眸冷眯着,唇角笑靥孤冷:“别将朕与昏君相比,杨沁月,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安笙牵着无虑一同走入内殿,听到里面对峙的声音,无虑小小的眉心蹙起,对两旁小太监吩咐道:“将惠贵妃请出去,以后本王不想在这里见到她。”
“这……”几个奴才面面相觑,惠贵妃毕竟是皇帝的女人,皇上不话,他们也不敢妄动。
君修冥的目光冷淡的在安笙母子身上扫过:“没听到中州王的话吗?还不将人带下去。”
“奴才遵旨。”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的将杨沁月拖了出去,丝毫不顾及她的意愿。
安笙走到他的身前,见他刚才那么大的火气,劝道:“夫君别生气,气坏了阿笙是要心疼的。”
无虑拉起君修冥的手,翻了个白眼:“爹,你不在乎那个女人还气她做什么?”
君修冥半蹲下身,义正言辞的对无虑说道:“朕的钱又不是大水冲来的,再则这样的人留在人世也是祸害,你说朕如何能不生气?无虑亲爹爹一下,爹爹就不生气了。”
无虑想想觉得有道理,便在他的脸庞上亲了一口,而后又道:“爹爹还生气吗?”
君修冥温笑着摇头:“当然不生气了。”
无虑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安笙,眼底浮过一抹狡黠:“无虑解了爹爹的烦恼,那爹爹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无虑一个要求?”
他儿子是何等机灵他岂能不知,所以君修冥果断一口拒绝:“不行!”
无虑嘟囔起嘴,跑向安笙,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不管,我今晚就要和娘亲一起睡。”
安笙正想答应,却又见君修冥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一时也为难,几近犹豫还是耐不住无虑的死缠烂打。
夜里,无虑枕在母亲臂腕,就和小时候一样,安笙哄着他入睡。
无虑睡着后,她才从床榻上起身,揉了揉被孩子压得酸疼的手臂,唇角扬着暖和的笑靥。
她推门而出,只见君修冥独自一人坐在院落中饮酒。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他身上,倒多了几分沧桑,时光催人老吧!
安笙温笑着开口:“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夫君果真好兴致。”
君修冥浅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阿笙要陪为夫喝一杯吗?”
安笙刚要在他对面坐下,却突然被他用力一拉,拽入了他的怀里。
安笙倒也没急着起身,因为他的胸膛很温暖,她也贪恋那样的温暖:“夫君,夜深露重还是早些歇息吧?我听说两国的协议已经达成,明日还要设宴款待燕国的使臣。”
君修冥摇了摇杯里的酒水,饮了小口才道:“没想到转眼就是七年的光阴了,我听说燕国的公主也来了,这燕国的皇上还真是信得过我北盛,如果能永远这样的和平相处下去,也是百姓之福。”
安笙曾在燕国皇宫待过一段时日,却并没有听说什么公主,拧了拧眉道:“公主?”
君修冥又随手端起酒壶,倒了一杯果酒,递到她面前,解释道:“温孜言与沈惠的女儿,朕看着还挺乖巧。”
安笙端起他递来的酒杯,浅饮一口,对他的话若有所思:“夫君不会是想给无虑定亲吧?
可无虑才七岁,再则我也听说过这个楚嫣公主,那可是燕国所有人的掌中宝,他们会舍得她远嫁吗?”
君修冥语调缓慢,一点点饮着杯中酒:“为了天下的苍生,我相信温孜言会以大局为重,至少目前他会应下。”
安笙似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为皇家儿女感到无奈而叹了口气。
耳边再次传来君修冥温润的话语:“阿笙,至从这宫里有了你和无虑,朕感受到了很多不曾有过的幸福。
如果我的世界没有你和无虑,如今这后宫还是死气沉沉。或许男人只有在做了父亲和丈夫之后,才会更懂得什么是责任吧。”
安笙唇边的笑却有几分的薄凉:“夫君可想过,岁月匆匆,无虑很快会长大,深宫是个什么地方,夫君比我清楚。
这份独属于孩童的纯真,也很快就会在他的身上消失,以后他要面临的,将是无休无止的争斗。”
君修冥抬眸看着她,目光中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作为父亲,朕会为他筹划好未来的一切,阿笙无须操心。”
安笙微不可闻的叹息,又饮了一杯果酒,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从来没想过她的孩子继承这北盛的万里河山,她不愿意看到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无虑的身上。
君修冥轻笑,带着几丝玩味,可安笙却在他的笑靥中嗅出了升温情愫的味道。
他敛眸看着她,唇角扬着浅浅的笑,修长如玉的指,轻轻的抚摸过她的脸,温热的吻深深浅浅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半响后,将她打横抱起,向殿内而去。
他动作温柔的将她平放在床榻上,两人的身上散着淡淡的酒香,屋内很快便旖旎一室。
夜,安静而又祥和。
……
次日,两国正式达成了议和。
温孜言同意了北盛议和的条件,毕竟两国并没有非战不可的必要。
南北两大强国,能相安无事自是最好不过。
君修冥在御花园设宴,招待燕国使臣。
温孜言协自己的女儿楚嫣与沈寒一同前往。
为表天朝上国之谊,宫宴办的十分隆重,安笙就坐在君修冥的身旁,这样身份已然是不言而喻。
温孜言与楚嫣一席,觥筹交错间,与北盛大臣说着恭维的话。
由始至终,楚嫣的一双眼睛都盯在不远处君无虑的身上,而后又看了看上方的君修冥,心中便已了然。
君无虑自然有所察觉,却装作全然不知,偶尔眼神的碰撞,他也只是礼貌的朝她微笑,楚嫣却羞怯的低了头。
君修冥与安笙在上面将这一切都默默收入眼底。
对于楚嫣的失礼,温孜言也不多加苛责,目光反而也主意到了君无虑的身上,他一袭月白的锦袍坐在席间,身上散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温孜言与君修冥在沙场之上曾有过一段交汇,如今两国议和,二人谈笑饮酒,倒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酒过三巡,楚嫣突然站起来,举起手中酒杯:“楚嫣敬北盛陛下一杯,楚嫣先干为敬。”
她双颊红红的,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羞怯的缘故。一双漂亮的大眼骨碌碌转动着,满是灵动的光。
楚嫣的主动,让温孜言都有些挂不住:“楚嫣,别胡闹。”
楚嫣语气软糯,带着撒娇的意味:“父王,女儿没胡闹,只是敬一杯酒。”
温孜言变了脸色,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四周的喧嚣好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安笙睫毛轻颤着,而后起身解围道:“公主是醉了,本宫命人送公主回驿馆歇息吧。”
楚嫣执拗的举着手中酒杯:“喝完这杯就去歇息。”
主位之上,君修冥依旧是一副慵懒的姿态,唇边笑靥清凉,永远的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之姿。
他含笑,两指扶上杯沿,将杯子轻轻举起:“这一杯,朕敬楚嫣公主,公主心性纯良,天真可爱,太子有这样的女儿,当真让人艳羡。”
君修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如此,楚嫣才算消停。
他放下酒杯,随意的抬眸,就看到安笙正冷冷的瞪着他。
君修冥故作不知,唇角却扬的更深了。
酒宴之上,杨沁月盛装华服,怀中抱着一把精美的琵琶,只是,那改良过的宫装虽美,却着实单薄了些。
若私下作为情.趣引.诱皇上倒也无妨,可这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更糟糕的是还有燕国使臣,她这一副风.sao的模样,与青楼歌姬无异。
也不知这杨沁月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好的大家闺秀弄得这一副德行。
君修冥依旧不动声色,含笑不语。好在燕国民风开放,宫内帝姬大抵都应该是这个模样,倒也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曲音缓缓而起,杨沁月随着优美乐曲,扭动身姿,一把琵琶随着她身姿而动,她曼妙的身体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极是吸引人眼球。
安笙不温不火的喝酒,而主位之上,君修冥神情依旧,笑靥清冷。
一曲终了,杨沁月盈盈一拜,声音柔媚入骨:“臣妾献丑了。”
“有赏。”君修冥一拂云袖,常德端着一盘金锭子交到杨沁月的侍女手中。
楚嫣酸溜溜的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东风桃花啊,倒还算有模有样,只可惜,没有反弹琵琶的东风桃花,大失颜色。”
温孜言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已然有了怒气:“我看你今天真是喝多了。”
楚嫣不服气的还嘴:“父王,我又没说错,娘亲跳得东风挑花就有反弹琵琶。”
杨沁月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了几分,她是临时抱佛脚,虽然也有些功底,但反弹琵琶自然是不成的,只是没想到楚嫣公主会毫不留情面的指出来。
君修冥淡扫了眼杨沁月,没有丝毫要维护她的意思,他浅饮了一口水酒,只淡淡出口一句:“是吗,若有机会,朕当真想见识一下。”
想看别的女人跳舞,君无虑第一个不赞同:“燕国贵妃天人之姿,举世无双,自然是无人能及的。楚嫣公主,看来是真的醉了。”
温孜言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命人扯住楚嫣手臂,也不顾及她的反抗,硬是将她拖了下去,若再任由楚嫣胡闹,这宫宴可就要成为一场笑话了。
见楚嫣离去,温孜言总算松了口气,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安笙纤弱的背影,眸中是见到故人的欣喜。
而君修冥高高的坐在主位之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笑靥不变,缓缓的端起酒杯,品着杯中美酒,而眸底却遽然冷寒,他的老婆没人能觊觎。
宴会结束后,温孜言与安笙聊了几句,自然问的都是这些年过得如何的话?
反倒是君修冥看的有些吃味,从一旁拾起明黄龙袍,利落的走过去,套在安笙的身上:“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安笙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沈惠过的如何,楚嫣公主今年也七岁了,与无虑的年龄倒是相仿。”
言下之意若是要结亲,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心里也还有些犹豫,所以并未挑明说出自己的用意。
而站在一旁的温孜言对于君修冥的举动,稍稍有些吃惊,看着明黄的龙袍就这样披在她的身上,看来外界传闻果然一字不假。
君修冥挑了挑眉,想起刚刚在宴会上看见楚嫣时,他心里也一暖,在安笙的耳边嘀咕了句:“阿笙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女儿?”
安笙手肘子一下顶在他的胸脯,还有人在场,他却说这等不知羞的话!
温孜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朗声而笑:“真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偏偏怕老婆。”
未等君修冥开口,已被走来的无虑抢了先:“怕老婆怎么了?怕老婆又不丢人。”
温孜言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小小的孩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却是一副小大人。
温孜言冷然哼笑,缓缓踱步走向他:“看来这是君家的传统啊!怕老婆的确不丢人,但若输在本王手上便是你丢了北盛的脸面。”
话落,他闪电般的出掌击向无虑心口。
而几乎是同时的,无虑快移动,十分漂亮的躲开了温孜言的攻击。
无虑小小的身姿挺拔,优雅的拍了拍雪白的衣摆,甚至还不屑的哼了声:“雕虫小技,君家的男人虽然怕老婆,却也不是胆小怕事的男人。”
很明显无虑利落的身手在温孜言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身怀绝技,看来君修冥对子嗣的教育很严格。
他凤眸冷锁,不冷不热的哼了声:“君修冥的儿子,不错。”
安笙走过来,惊魂未定的将无虑拥在怀中,温孜言刚刚的出手在她意料之外,若他真的敢伤了无虑,她一定和他没完。
她淡淡的笑:“皇上的确对中州王很严格,若太子殿下有子嗣,也会同样严格的要求他,自古子不教父之过。”
“你是在嘲笑本王没有子嗣?”温孜言不屑的轻哼一声:“本王的小公主无须严格约束,女儿便是用来疼的。”
说到此,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哦,本王差点忘了,君修冥没有公主,他想疼也没有机会。”
安笙冷抿着唇,温孜言的话正正是说道了她的痛楚,其实君修冥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的,可是,为了她,为了无虑,他一切都可以退让。
在这古代,谁又敢断定下一胎就一定会是个女儿,若是儿子,以后必然要面临皇位相争。
“谁说我爹没有女儿的。”无虑此时站出来,扯了把安笙:“我娘过不了多久就会给我生小妹妹了。其实,妹妹也没什么意思,太娇贵,打两下就容易坏,我还是喜欢小弟弟。”
温孜言的脸子别提多难看了,但他并未继续和一个孩子计较,毕竟,这会失了风度。
君修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呵呵,看来你我仍需努力!”
温孜言自然明白他这话里的含义,抿唇一笑:“本王很快就会再做父亲了,因为惠儿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依本王看,需要努力的还是你。”
君修冥炙热的目光看向了身后的人,而安笙却装作看不懂的同无虑走开了。
无虑瞅了瞅沿着湖边走的君修冥与温孜言,拉了拉安笙的衣袖,问道:“娘,我刚刚听燕国人说,你以前和爹打了一个赌是吗?”
安笙点头:“嗯,怎么了?”
无虑见果然有这么一回事,撇了撇嘴,激动的道:“可我听说你明明还是苏锦瑟的脸,他就拉着你上.床,娘,我爹他到底靠不靠谱……”
未等他将话说完,安笙已经堵住了他的嘴:“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这些是你该说的话吗?”
无虑缠住她手臂,撒娇的摇晃着:“我还不是担心你被人欺负。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肯定没少欺负你,后宫好多女人找你生事,这些我都知道。”
安笙蹲身在他面前,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小脸,眼底浮过忧虑:“我的无虑最懂的疼娘亲,但无论曾经怎样,那都过去了,无虑,他是你的父亲,这些年你也看到了他是如何疼你的。”
无虑一双小手臂缠住她颈项:“娘亲,只要我们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我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吧。”
安笙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奇怪,淡声道:“回宫吧,娘亲给你做点心。”
无虑也便兴高采烈的拉着安笙一起了菀宁宫,一直到深夜,他都不曾回殿内。
安笙反倒觉得自在了许多。她悠哉的与无虑对弈,倒是那孩子总是心不在焉的。
她无趣,随手挥乱了盘上棋子:“无虑,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你已经连输五局了。”
侍女递来一杯温热的茶盏,安笙浅饮一口,唇角是淡淡的笑靥。
无虑双手托腮,嘟唇鼓腮帮,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安笙用指尖弹了下他额头,宠溺道:“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这宫中还有人敢惹中州王吗?”
无虑白了她一眼:“他晚膳的时候原本还在养心殿,可一个时辰后却去了杨沁月的寝宫,今夜只怕不会回来了。难道就因为殿上那一曲舞,就将爹爹迷住了吗?”
安笙轻笑,定睛瞧着无虑,问道:“皇上的行踪,你倒是清楚的很。”
无虑沉默,而后正襟危坐,脸上戏谑的笑靥一瞬间消失,眸中那一抹清寒,与君修冥如出一辙:“娘亲想说什么?是,我在爹的身边设下了眼线。”
他的话不免让安笙心惊,无虑才多大就学会了宫中所谓的生存之法,这真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他是你的父亲。”
无虑一本正经的回道:“他是我父亲,但后宫只要有其她女人在,他很快也会是别人的父亲,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安笙无奈摇头:“无虑,你想的太多了。”
无虑沉声说道:“娘,不是我想的太多,历朝历代,作为皇子,想要在宫中生存就必须有所筹谋,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什么血脉亲情,都远远不及握在手中的权利。”
“无虑!”安笙低斥一声,他这一番话让她痛心不已。究竟是谁教了他这些?
现在的无虑,和曾经的君修冥与宁王又有什么区别,她一直不希望她的无虑卷入深宫的漩涡,可惜,她最担心的事,还是生了。
安笙黛眉紧锁,凝重的看着他:“无虑,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可怕?”
无虑眸色清冷,竟理直气壮的微扬着头:“我也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可是,如果我不够强大,我根本保护不了我在乎的人。
娘,我说过我要保护你,我不会让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即便变成恶魔,我也一定会守护你。”
安笙低敛起眼帘,眸光凝重如海。原来,是当年她不慎着了夏贵人的道从城楼上摔下的情景让他看见了,没想到却是她让无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终究是她害了他。
安笙起身,将无虑轻拥在怀,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额头:“无虑,娘亲不会离开你的,娘亲会一直陪伴着你,看着你长大,无虑,答应我,收起你的锋芒,让娘亲来守护你,好吗?”
她温柔的询问,就连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嗯。”无虑虽点头应着,眸光却依旧犀利。
安笙轻轻放开他,手掌温柔的抚摸过他水嫩的面颊:“无虑,听娘亲一句,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无虑嘀咕着回了句:“我知道了。娘,我累了,先回房了。”
“嗯。”安笙点头,看着他离去。
殿门缓缓关闭,无虑在殿前停住脚步,一旁小太监急忙躬身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无虑负手而立,不急不缓的吩咐道:“烦劳公公去一趟太医院,告诉张太医,本王突重疾,让他去一趟惠贵妃的寝宫通禀皇上。”
“是,奴才遵命。”那小太监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张太医是看着无虑长大的,只需只言片语,便可了然于胸。
他丝毫不敢怠慢,匆匆赶去惠贵妃寝殿,却被门外的宫人阻拦。
守门的两个侍卫横剑阻拦:“惠贵妃娘娘与皇上在殿内,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
而张太医是帝王心腹,自然不会畏惧区区两个守卫:“都给本官让开,中州王重病在身,本官要即刻承禀皇上,若中州王有三长两短,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一把推开两个侍卫,向殿内冲了进去。为了将戏做真,砰地一声,张太医直接撞开了殿门,只是,殿内的情形却让他愣在了当场。
本以为会是一副男女欢.爱的画面,结果,却是君修冥坐于主位之上,惠贵妃屈膝跪在他脚下,哭的梨花带雨。
君修冥单手托腮,墨眸冷魅:“如此莽撞的冲进来,张太医,你最好是有充足的理由。”
“叩见皇上。”张太医屈膝跪地,急切又道:“岂秉皇上,中州王疼痛不止,只怕是伤疾复了,梦靥不停,一直呼喊着皇上……”
“你说什么?”未等张太医将话说完,君修冥已经大步迈出寝殿。
他一路飞奔而去,所谓关心则乱,对于张太医的话,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他破门而入时,殿内安安静静,只有安笙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雪衣素颜,长披肩,她一直很美,美得简直不真实。
“无虑呢?好端端的怎么会伤疾复的?”君修冥如一阵风般冲进来,一副忧心忡忡之色,难以掩藏。
无虑的伤是一年前,他严苛训练时生的意外,可这一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复?
安笙起身,不解的看向他:“什么?”
君修冥何其精明,一看安笙的反应,便想到了事情的始末。这个鬼灵精,越来越胡闹了。
只不过,这孩子做事越来越滴水不漏,他知道只有张太医才足以让自己信服,何况,即便事情败落,他即不舍将他如何,也不会将张太医治罪,倒是避免了无辜的奴才受牵连。
安笙同样凝视着他,眸子由涣散逐渐变得清晰了,她不笨,短暂的思索之后,也想通了其中一二,无虑这孩子,真是不像话,他此举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
她的男人,她怎么会不信任,率先说道:“这并非是我的意思,夫君可不要误会。”
君修冥邪气的扬着唇角,缓步来到她面前,指尖轻轻的捏起她一缕秀:“阿笙何必急着否认,若这是你的主意,我会更高兴。”
“那真要让夫君失望了。”安笙故意向后退了一步,随着她的动作,那一缕柔软的丝划出君修冥指尖。
他挑了衣摆,在一旁软榻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去掉饰:“今夜朕留下来陪你。”
这样的话,在夜半三更听起来,极为暧昧,安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夫君既然来了,那么我们就谈谈吧。”
“好。”君修冥点头,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项处:“好香!”
安笙没好气的硬将他的脸抬了起来:“你给我严肃点,夫君知不知道无虑在你身边埋了眼线?”
君修冥温笑,而后不温不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错愕的反而是安笙:“你知道?”
“嗯,朕知道。”君修冥俊颜平静,幽深的墨眸深不见底:“无论是宫中还是朝野中,都遍布朕的眼线,自然,朕的身边眼线也不少,当然,也有无虑。只要在朕的控制范围之内,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安笙的拳头紧握着,有些生气:“可是,无虑只有七岁,他就已经学会了勾心斗角。”
“这就是身为皇子的命运。”君修冥轻叹着,无虑诞生的那一天,一举一动都从未逃过他的眼睛,他看着这孩子一点点成长,心机越细腻深沉。
“所以我根本不想他做什么皇子,君修冥,我不想他变得和你一样。”安笙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我那样让你厌烦吗?”君修冥敛眸,神情受伤的看着她。
安笙别开眼帘,语调清清冷冷:“这与厌烦无关,只是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无虑一天天变得冷血,变得眼中只有权势欲.望。”
君修冥的手紧攀住她双肩,俊颜凝重,声音低沉:“阿笙,无虑想要生存,就一定尽快成长起来,他是朕的儿子,就一定要有担当。”
“可我宁愿他不是你的儿子!”安笙有些失控的推开他,身体踉跄的后退着,见他的神情变得黯淡,安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说错了话,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只是不想他双手沾染亲人的鲜血,我不想他踏着层层白骨登上冰冷的皇位,君修冥,你究竟能给他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赐予的无法满足他的野心,那他会不会抢?弑父杀君,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君修冥,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安笙单薄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泪在眼眸中不停的打转:“夫君,放过我们的无虑吧。”
君修冥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心中隐隐的抽痛:“阿笙,你想的太多了,朕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朕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可是,作为男人,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一切,就必须站在权利的巅峰。”
他将她抱回软榻之上,拥在怀中,温柔抚慰:“什么弑父杀君,别胡思乱想,无虑本性良善,绝不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安笙还想说些什么,却已被君修冥的指覆住唇片。
他神色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好了,朕会妥善处理此事,你不必担心。历朝历代,宫中的血雨腥风,起因皆是众皇子夺嫡。朕不会让悲剧生在无虑身上的,因为,他会是朕唯一的孩子。”
他此生,杀戮无数,从不奢望子嗣绵延,上天将无虑赐给了他,他此生足矣。
她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丝毫动容:“我想带无虑离开,我不想让我们的儿子变成嗜血的恶魔。”
君修冥断然拒绝:“不行。”
安笙冷然的笑:“君修冥,我没有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除非他不想和我离开,否则,我一定会带走他。”
君修冥的脸色很难看,只有安笙才能让他这样的手足无措。
他无奈的叹,头轻轻的靠在她肩窝:“阿笙,你要相信朕,给朕一点时间,朕会让后宫成为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家。”
安笙的眸子有片刻的茫然,但最终,还是妥协了:“我只是担心……”
他紧拥着她,墨色的眸子染了一层湿意:“不用担心,阿笙,朕不能没有你和无虑,你倘若真将无虑带走,那无异于是要了朕的命。”
安笙叹息了一声,任他抱着,其实她同样很无奈,那个做父母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好好的。
“阿笙,睡吧,无虑的事情朕会处理好。”
而后,一直是极为安静的,整整一夜,君修冥静静的凝望她,静静的守护。
浑浑噩噩间,安笙渐渐陷入了梦境,梦中都是初次相遇时的场景,他们在万花谷渡过了一载的光阴,那年是安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那年的时光对于君修冥来说,同样是无可取代。
安笙在他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带着缤纷的色彩,她给他快乐,同样也带给他疼痛,让他在痛苦与欢乐之间煎熬着。
从没有人带给他那样的心动,从未有人可以让他那样的刻骨铭心。
君修冥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安笙的小脸,他肆意的触碰她,亲吻她:“阿笙,安心睡吧,朕不会让无虑走上弑父杀君的路,也不会让你和无虑离开的,你们是朕的命。”
天亮的时候,安笙才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早已没有君修冥的影子。
天色还早,尚未到早朝的时辰,她想,他应该是和无虑晨练去了。
安笙洗漱更衣,然后推开.房门,到院中散步。
只听得花海之中,传来刀剑之音。
安笙向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花海之中,君修冥正在教无虑练剑,父子二人的神情都很认真。
无虑手中一把月光剑上下翻飞,而君修冥只握着一把木剑,偶尔出手指点一二。
君修冥蹲在无虑身前,用绢帕轻轻的擦拭着无虑额角的细汗:“好了,今日就练到这里吧,朕要上朝了。”
无虑嘻哈的笑着,突然伸出手臂环住君修冥的颈项,在他耳畔低喃道:“爹,我知道你忙了好些日子都没跟娘亲在一起,你昨夜和娘亲相处的如何?你们都做什么了?”
君修冥失笑,指尖轻弹了下无虑的额头:“你这小鬼,还敢提昨夜的事,朕还未跟你算账呢,这么久,难道太傅没教过你,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吗?”
无虑将头靠在君修冥肩膀,撒娇的说道:“孩儿才不管什么欺君之罪呢,我不过是跟父亲说了个小谎而已,爹爹要惩罚无虑也未尝不可,但是不许太重,因为娘亲会心疼的。”
君修冥朗笑着将无虑抱起:“你这机灵鬼,知道朕舍不得罚你,就学的越来越骄纵。当真是朕宠坏你了。”
无虑嘻嘻的笑,就任由他抱着:“朕去上朝了,等朕下朝回来陪你一起用膳。”
君修冥抱着他走出花海,边走边道:“用过早膳,朕就要考你功课了,昨日太傅来跟朕说,你很不谦虚呢。”
无虑嘟唇抱怨:“那个老头只会告状,同样的东西,他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他说得不烦,我听得都烦了。”
君修冥温声的训斥,倒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太傅是太祖时期状元出身,才高八斗,他能扶持三朝,自有过人之处。臭小子,你给朕虚心点。”
安笙躲在树灌之后,待父子二人的声音消失,才从灌木后走出来。
她蹙眉沉思,心想,或许她真的是想得太多。
她回到殿中时,侍女已经备下了早膳,无虑坐在桌边,吃的正香。
无虑指着满桌可口的食物嘀咕着:“娘,快过来用膳。”
安笙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淡声开口:“不是要等你爹爹一起用膳吗?怎么自己先吃了?”
无虑一顿,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安笙坦然回道,并未隐瞒:“刚刚散步事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话。”
无虑抱怨着:“他喜欢用膳的时候考问我功课,每一次都定要将我问到哑口无言才能罢休,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哪里吃得饱。”
他现在有了经验,每一次君修冥要考问他功课,他都会先把肚子吃饱。
安笙含笑,拿起筷子,夹了些菜送入无虑的碗中,并温声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无虑吃饱之后,放下碗筷,又道:“娘,你还不知道吧,惠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哦?理由呢?”安笙不解,难道昨夜君修冥到杨沁月的寝宫,就是为了处置她吗?那么,理由又是什么呢?看来他是真的打算将后宫嫔妃一个不留。
无虑懒懒的挪了下身子:“听说有人参奏了杨尧一本,爹爹好像很生气,下命杨尧今日午时三刻处斩,杨家一族全部流放。杨沁月身为罪臣之女,免不了要受牵连。”
安笙低眸不语,点了点头表示知晓,而后浅饮了口清茶,放下手中茶盏,随意问道:“无虑为什么不唤‘父皇’?”
无虑固执的回道:“父皇,既是父,也是皇。可无虑只想他是我爹爹。”
他的话让安笙十分无奈,又多少有些苦涩。
她自然懂得,无虑需要的只是父亲,而并非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想,君修冥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爹爹这个称呼。
君修冥下朝后一边考无虑功课,一边吃着早膳。
起初无虑还都答得上,越到后面却越来越难,只好闷闷的道:“哼,下次我一定不会被你难住。”
说着便从君修冥手里拿过书来看刚刚考过没答上的题,嘴里一直细声嘀咕着,像是在理解书上的内容。
君修冥笑了笑,对一旁正给他和无虑织毛衣的安笙说道:“燕国太子等会就要离开北盛,我会亲自去送一程,你要去吗?”
安笙想了想与他的交情毕竟不止是两国交好的友谊,还是相识的故人,不知此番一别又是多少年,便点了点头:“嗯。”
一听说可以出宫,无虑死活都要跟着,安笙对无虑一向言听计从,而君修冥又管束不了他,一些小事上也有着他胡闹。
只是他们尚未迈出菀宁宫,只听得殿外传来杨沁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君无虑被吵得烦躁躁:“怎么一大早就来哭丧,烦不烦啊。”
三人走出殿外时,只见杨沁月依旧跪在石阶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今日午时三刻,杨尧就要被斩了,杨沁月跪也跪了,求也求了,看样子,君修冥依旧无动于衷,杨尧这次是非死不可了。
安笙在她身前停住脚步,突然间,有种莫名的伤感。或许是感同身受吧,失去亲人的痛楚,没有人比她更懂。
“杨将军罪无可恕,贵妃娘娘节哀吧,好好照顾自个的身子,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杨沁月抬头看她,眸中尽是狠戾之色。
她咬牙切齿道:“安若离,你别得意,你害死我大哥,本宫绝不会放过你的。”
无虑冷眉相对:“杨沁月,你敢伤我娘亲一根头,本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无虑。”安笙喝叱一声,将他拉在身后。她虽有错,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现在的确可怜。
无虑牵着安笙的手,踏上了出宫的马车:“爹,娘,我们走,别被这种人扫了兴致。”
杨沁月瘫软的跪在原地,双眼红肿,欲哭无泪,看着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离开显得格外的刺眼。
她抬头看向天空,午时三刻,很快就到了,她不仅救不了大哥,就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
宫妃不可轻易出宫,她求过君修冥的,可是,他不允。
他冷漠的对她说:如果还想继续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冷宫中。
她哑声说道:“荷子,我们回宫吧。”
“是。”侍女荷子搀扶着杨沁月,主仆二人踉跄的向冷宫而去。
杨沁月紧锁住殿门,宫内高挂起白绫。
杨沁月在荷子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丧服,她带领着几个宫人跪在院落之中,供奉了杨尧的牌位,烧起了纸钱。
转眼,午时三刻已到,午门外,杨尧游街之后,被当众砍头,身异处。
敛尸官也只是命人草草的将尸体用草席子卷起来丢入万人坑。
而冷宫内,杨沁月哭的跟泪人一样。
侍女荷子跪在她身侧提醒:“娘娘,宫内是不许私**烧纸钱的,若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娘娘可是要受牵连的。”
杨沁月失控道:“本宫的大哥被斩,难道本宫连为他披麻戴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荷子吓得身体一颤,却还是战战兢兢道:“娘娘,您听奴婢一句劝,以后在外人面前莫要再提起杨大将军。
将军是罪臣,您现在是罪臣之妹,皇上念及旧情,才留了您一命,若是此时让人抓住把柄,只怕会对娘娘不利啊。”
杨沁月紧咬着唇,硬是抹掉了脸上的泪,在荷子的搀扶下起身,忍痛吩咐道:“将这些东西都处理掉,那些白绫也全部扯下来,本宫已经失去了哥哥,不能再失去这条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是,奴婢遵命。”荷子忙吩咐手下人,将殿内恢复原样。
杨沁月靠坐在榻上,一脸的憔悴,侍女端了茶盏过来,躬身递给她:“娘娘,喝杯温茶暖暖身子吧。”
杨沁月摆了摆手,提不起半点精神:“大哥尸骨未寒,我这个做妹妹的无能啊。”
荷子安慰道:“娘娘,这不是您的错。”
杨沁月沙哑道:“不,是本宫无能,若本宫是皇上最爱的女人,他一定会为了我饶恕大哥一命的。”
荷子也是一脸的晦暗,嘀咕了道:“皇上爱的是贤妃娘娘。这是北盛人人皆知的事,如今皇上疼宠贤妃,日夜宿在菀宁宫,对中州王更是宠的无法无天。”
杨沁月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本宫不管她是安若离还是安笙,她和皇上的孽种,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荷子再次举起手中茶盏:“娘娘息怒,气大伤身啊。”
杨沁月猛灌了口茶,而后又道:“本宫让你雇的杀手,都安排好了吗?”
荷子回道:“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安排妥当。”
杨沁月苍白的脸,尽是狠戾之色,那模样恨不得将安笙拆骨吃肉。
当初大哥将银子留给她时,她还不甚在意,如今才现,钱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今日本宫就让你们母子葬身郊野,为我大哥报仇雪恨。”
……
彼端,君修冥一行人将燕国使团一路送到城外,温孜言方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
君修冥微一拱手:“此去只怕后会无期,保重。”
温孜言含笑点头,见与不见,早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人生中曾有过这样一段际遇,曾有过这样一个敌人,同样也是朋友。
他翻身跃下骏马,大步来到安笙身前,唇边笑靥带着几丝俊朗邪气:“本王可以吻你一下吗?安笙。”
他想,他此生应该是最后一次唤这个名字,从此以后,安笙在他的生命中将彻彻底底的消失。
此话一出,君修冥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就像四月的天气一般,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顿时乌云密布。
温孜言眼角的余光扫过他,眸中的笑意越幽深戏谑。
未等君修冥出声,无虑抢下开了口:“喂,别得寸进尺,我娘亲岂容他人沾染。”
温孜言笑意玩味,突然牵起安笙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父子两个一对小气鬼,一个友情吻而已。”
温孜言洒脱的耸肩,故意的玩笑道:“若这个男人对你不好,本王的燕国随时为你留有一席之地。当然,做本王的女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番话只是想让君修冥对她更好,毕竟他的确心动过这样一个女子。但如今早已释怀了从前的种种往事,他还有更应该他去珍惜的人。
君修冥依旧冷着脸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朕的女人便不劳燕国太子操心,太子一路走好,后会无期。”
温孜言不以为意的哼笑,而后翻身上马,他牵着马缰,低敛的目光却落在无虑身上。
凝视半响后,他解下腰间玉佩,丢向无虑的方向:“十八年后,拿着它来燕国向本王提亲。”
无虑接了玉佩,仔细端详,那玉佩是上等的汉白玉,通体纯白无一丝杂质,佩身雕刻着九天飞龙,栩栩如生,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质地触手温润,可谓价值连城之物,当然,龙是身份的象征,是权利的替代。
无虑错愕,燕国太子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着实让他一头雾水。
他拔高音量询问:“喂,这是什么?”
而此时,温孜言早已带着铁骑策马离去。
他转而向君修冥询问:“爹,这是何意?”
君修冥不急不缓回道:“是镇龙玉,燕国太子想让你长大之后迎娶他女儿。”
无虑嘟着小嘴:“他女儿长的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若长的像个丑八怪一样,我也要娶她吗?”
话落,无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场景:洞房之中,他掀起红盖头,只见盖头下一张柿子饼的大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血盆大口,正娇滴滴的喊着他夫君。
想至此,无虑不由得一身冷汗,连掌心间的玉佩都变得烫手了。
他急忙丢给安笙:“娘,还是你替孩儿保管着吧。”
安笙含笑,无奈的摇头,将镇龙玉收入怀中,看样子那日他并没有注意到楚嫣。
而后侧头看向一旁君修冥,只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是早知此事,“这亲事是你应允的?怎能如此草率?”
自然,这王子与公主,一个自负,一个高傲,无法相互包容隐忍的婚姻,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真是杞人忧天。”君修冥不以为意的笑,将她揽在怀中,轻描淡写的回道:“你这些顾虑,难道温孜言想不到吗?
他留下镇龙玉不过是示好之意,有了这份婚约的约束,两国便会长久的和平。
待倾城公主长大成人,也是十八年后的事,若那时,无虑心有所爱,亦或者倾城公主觅得良人,再将镇龙玉完璧归赵,将婚约解除便是。”
安笙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便点头应了:“嗯。”
君修冥所指自然是六部尚书:“回宫吧,朝堂上那几个不安生的只怕还侯在养心殿中。”
“爹,你先回去吧,我和娘想在宫外转转。”无虑托着安笙的手臂不放:“我想去醉仙楼吃香酥鸭,还想去梨园子听戏,还想……”
无虑喋喋不休,君修冥蹙着剑眉看他,他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和太傅读书:“去吧,今天空下的课程,明日补齐。”
“啊?”无虑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他一看到那个留着羊胡子的老头就头疼。
算了,躲过一天是一天吧。
君修冥策马先行回宫,安笙与无虑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在皇城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无虑靠在安笙肩膀,撒娇道:“娘,你跟爹爹说说好不好,无虑不想跟着太傅读书,他絮絮叨叨一天的东西,无虑一个时辰就可以温习,他简直是浪费我时间。”
安笙失笑,宠溺的拍了下他额头:“你就是不知谦虚。”
无虑一双手臂环在安笙腰间,继续撒娇:“让爹爹教诲我也成,无虑不喜欢那个太傅。”
安笙将他轻拥在怀,轻柔的抚摸着他额头:“无虑,身为帝王,避免不了霸道与独断,若你爹爹来教导你,只会让你成为第二个他。
而太傅辅佐三朝,是历届帝王之师,他知道什么是对你最好的,一朝天子要有容人之量,要谦虚,要懂得谨言慎行……”
无虑嘟起小嘴,身子倾倒下来,将小脑袋枕在了她腿上:“好了,好了,娘,你怎么比太傅还啰唆。”
安笙笑着,一下下抚摸着无虑的丝。
车帘被风轻轻吹开一条缝隙,这是帝都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两旁一间挨着一间的店铺,各式商品琳琅满目。
车外侍从出声道:“少爷,醉仙楼就在前面了。”
无虑依旧悠哉的躺在母亲怀中,轻阖着眼帘,唇片轻动,对车外吩咐着:“嗯,定一间雅座,点几样特色菜。”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阵,在醉仙楼前停了下来,无虑率先跳下车,挑着车帘等候安笙下车。
安笙牵着无虑的小手,母子二人并肩走入醉仙楼中。
他们在雅座中坐了下来,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
安笙推开窗棂,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对着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无虑用薄饼卷了鸭肉,又涂了酱递到安笙唇片:“娘,吃片鸭肉。”
安笙温温一笑,张开嘴咬住他递到嘴边的肉。
无虑献宝似的询问:“好吃吗?”
她含笑点头:“嗯。”
这孩子可比君修冥那男人贴心的多。
无虑又夹了些菜放在安笙碗碟中:“那多吃点,这里的菜可比宫里御厨做的好吃多了。”
她淡淡摇头,唇边含着温和的笑:“这里的菜倒也不比御厨做的好吃,只是,御厨不会做这样油腻的东西。
何况,你天天吃宫中的饭菜,做的再好吃,也该吃腻了。这就像风景一样,再美的景致,看多了也有腻的时候。”
无虑一副了然的模样,点头道:“难怪爹以前的后宫养那么多的女人,是不是因为再美的女人也有看腻的时候?”
安笙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真是人小鬼大:“也许吧,人都有审美疲劳的时候。”
无虑低头吃菜,小嘴巴塞得满满的,还在嘀咕着:“再美也是皮囊,吹了灯还不是一样。只要是我爱的女人,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安笙失笑,唇边却含着一丝苦涩。身为父母,君修冥可以给他天下,她可以呵护他成长,然而,他们却无法左右他的感情。
安笙只希望,无虑的情路不会像她一样艰辛。
安笙并不饿,也没什么食欲,无虑坐在桌旁如风卷残云般吃着桌上食物,而安笙则懒懒的靠在床边,随意的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片乌云飘过,带来丝丝细雨,路上行人纷纷穿上斗笠,或者撑起雨伞。
这雨来的急,一个书画摊前,男子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书画,却还是避免不了一些被雨淋湿。
那男子有些微的懊恼,自己也淋了雨。一个纤弱的女子一直跟在他身后。
她手中撑着油纸伞,腹部凸起,身体有些笨重,却固执的跟着那男子的步履移动着,不舍不弃。
安笙一直蹙着眉心,其实这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直所向往的,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有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然而却正是这个时候,一个端着菜伪装成店小二的人朝他们走来:“客官,你们的酱香鸭!”
安笙回过神色,只是淡淡点头,将桌上的菜盘移着位置。
却仅在下一刻他盘底隐藏的利刃便亮了出来,径直向无虑的心脏刺去。
安笙大惊,而无虑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后便快的飞身躲闪,才险险的避开这一剑。
然后,场面顿时乱了,那些隐藏在百姓中的刺客纷纷亮出了兵刃,人群四散,挤挤攘攘,呼嚎哭喊声震破耳膜。
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无虑和安笙来的,且武功高强,出手快狠准,无情残忍,招招致命。
无虑毕竟年幼,抵挡的十分吃力。
安笙来到他身边时,他身上已经挂了彩,鲜血浸透了月白的长袍。
那刺目的颜色倒映在安笙眼中,逐渐化为一片血红。
安笙狠的嘶吼一声,她双眼血红的样子,如同一只绝望的困兽,爆出惊人的力量。
她出手同样狠辣,手中宝剑闪过,割断对方咽喉,她所过之处,一具具尸体应声倒地。
但为之人,武功出奇的厉害,即便是安笙都无法抵挡,她肩上中了一剑,在不停的流血,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颗心都在无虑身上。
数十个人从客栈内打斗到街道上。
她被这刺客缠住不放,根本顾及不到无虑,几个刺客仍将他围在中央,他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一张小脸惨白,呼吸凌乱粗重。
眼看着无虑抵挡动作越来越迟缓,这一次安笙是真的急了,她儿子命在旦夕,作为母亲,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
所以,她将要害处故意暴露给对方,然后,对方的长剑刺入贯穿她胸膛,而她的手指利落的掐断了对方咽喉。
她终于得以抽身,白炽的剑光划破黑夜,刺客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她终于拥住了无虑的身体,可是,他伤得太重,已经入气少,出气多。
安笙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停的摇晃着他的身体:“无虑,无虑!”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接踵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雨来的很快,倾盆而下。
原本拥挤的人潮逐渐疏散,长街上只有几个身影在雨中奔跑。
安笙抱着无虑的身体跪在雨中,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在脚下不停的流淌。
这样黑的天,这样大的雨,寒冷与恐惧从内心深处升腾,并逐渐蔓延到全身,她害怕的不停的颤动。
“啊!!!”安笙厉声嘶喊着,然后抱着无虑,向长街的另一头奔跑,她不要命的狂奔,完全不顾及身上的伤口。
身上的伤口让她麻,她知道刺客的剑上有毒,那么,无虑同样也中毒了。
普通的大夫根本救不了他,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得到,那就是张太医。
她必须带着无虑回宫。
她不停的奔跑,然而,这条街道却好像漫长的根本没有尽头。在她的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有无虑的血,也有她的。
漫天的雨水模糊了双眼,她麻木的向前走,双腿却好似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
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她倒了下去,无虑小小的身体摔倒在一旁。
安笙哭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他身边,将他紧拥在怀中:“无虑!”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回家的路,她抱着无虑绝望的哭泣,难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尽头吗!
君修冥,我为你跨越千山万水,为何走回到你身边,竟是如此困难?
她绝望的低下了头,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抬起头,只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沿着官道快的奔驰。
安笙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用尽全力站起来,抱着无虑跑过去,她必须抓住这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她身负重伤,身中剧毒,妄动内力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她根本别无选择。
安笙飞身而起,抱着无虑纵身跃上马车,碰的一声撞破车门,跌坐入车内。
与外面的雷雨交加相比,车内温暖入春,恍若另一个世界。
安笙紧拥住怀中的无虑,抬眸之际,不期而遇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紧接着是君雯的声音:“安笙,怎么会是你?”
刘云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一身是血的母子二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笙一直在哭,她将无虑紧紧的拥在怀中,君雯在一旁劝着:“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刘云沉声对车夫吩咐道:“宣武门,快。”
啪的一声鞭子的脆响,骏马扬起四蹄,快的狂奔起来。
车内,安笙与君雯分别靠在两侧,刘云上前,将手掌紧贴在无虑心口,强行运功为他逼毒。
浓黑的鲜血,不停的从无虑口中涌出,他的眼皮动了几下,有苏醒的痕迹。
安笙轻轻的摇晃着无虑的身体,温柔低唤:“无虑,无虑,你醒醒,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她不停的咳,每咳一声,口中都有鲜血溢出。
刘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而后为她把脉,开口道:“娘娘也中毒了。”
安笙却好似不曾听到他的话一般,只隐约察觉到背后有一股热流,刘云如此几次运功为她们逼毒。
安笙的气色有所好转,无虑也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
“冷,好冷。”他微弱的呢喃,长长的眼睫毛颤动几下,嵌开了一条缝隙。
安笙紧拥住他小小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现在呢?好一些了没有?”
她的手掌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他单薄柔软的双唇都已褪去了血色。
“嗯,好很多。”无虑的声音很低弱,他将头枕在安笙温软的心口,唇角竟牵起了一抹微弱的笑:
“娘亲,能这样被你抱着真好,如果,如果无虑就这样死在你怀中,也,也没有遗憾了……”
安笙清澈的眸子早已被泪水模糊:“别胡说,你不会死,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抓着他的小手,感觉着他的温度逐渐在怀中消失,那样的感觉,好可怕。
安笙声音沙哑,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打落在无虑苍白的肌肤上:“无虑,你振作一点,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坚强。”
无虑看着她笑,颤抖的伸出小手,轻轻的抹掉她脸上的泪,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音,口中就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只是唇片不停的颤抖着。
安笙知道,他在不停的喊:娘亲,娘亲……
他停留在安笙面颊上的小手突然垂落,气息变得更微弱,眼帘紧紧的闭着,了无生气。
安笙哽咽的,在他耳畔呢喃:“无虑,无虑!你醒醒,你看看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答应过娘亲,你答应过娘亲要陪着娘一辈子的……”
无论她如何的呢喃,而无虑却也没有睁开双眼。
如今的君雯身为母亲自然明白那种痛苦,她却只能紧紧的抓住安笙的手,想要给她一丝力量。
安笙的心就好像被刀子一片片切割着,那一种疼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她不能承受无虑就这样死在她的怀中。
“还有多久才入宫?”安笙对车外嘶喊声,被泪水浸泡的双眼血红一片。
“已经到宣武门了。”身旁的君雯淡声回道,静静的凝视着她。
车马一路狂奔如乾祥宫,即便是御林军都无法阻拦。
安笙抱着满身是血的无虑从马车上走下来,大声嘶吼着:“快将张太医找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要在宫中当值,没有人不知道中州王对皇上有多重要。
即便是常德都慌了手脚,尖着嗓子喊道:“还不快去请张太医来。快,快通禀皇上啊。”
安笙抱着无虑一路冲入养心殿,无虑满身鲜血,染红了明黄的龙床。
君修冥紧握着无虑冰冷的小手,脸色都变了。
张太医匆匆而来,查看了无虑的伤势后,半分不敢松懈,开始动手为无虑驱毒疗伤。
银针刺入无虑周身各处穴道,他痛得不停的哭喊:“娘,无虑好痛,娘亲,不要丢下我……”
安笙半跪在榻边,孩子一声声的呼喊,就好像针扎在她心上一样难受。
她恨自己没用,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养心殿中,灯火彻夜通明,因为太晚刘云与君雯也便双双离开了,只留了一小厮在宫中,以便得知情况。
宫内,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无虑身上的毒才算清除。
张太医总算松了口气,将他身上的针一根根拔掉,而后开了方子,吩咐侍女去熬药,最后才对他回禀道:“皇上放心,王爷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君修冥点头。
安笙的手温柔的抚摸过无虑苍白的小脸,泪在眸中不停的打转:“无虑别怕,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她的声音微弱,眼前也逐渐的模糊,黑。
整整一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无虑身上,直到无虑脱离了危险,君修冥才现安笙身下堆积了一滩血迹。
因为她出宫时穿了一身男装,又是黑色的袍子被雨水打湿,根本就看不到流血的痕迹。
“娘娘也受伤了?”张太医蹙眉,两指搭上她手腕,才现她同样中了毒,并且伤势不比无虑轻。
安笙固执的甩开他的手:“我没事,不用管我。”
她双手撑住床榻,吃力的起身,然而,下一刻,双脚却突然腾空,身体被人打横抱起,扑面而来的是他淡淡的气息。
君修冥将她丢在另一旁的软榻上,只听嘎吱一声棉布的碎裂声响,他已经利落的撕开她胸口的衣衫。
安笙一惊,开始奋力挣扎:“夫君,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无虑!”
君修冥用力按住她肩膀:“阿笙,如果你倒下了,无虑醒来看不见你,他会有多难过?”
因这句话,她没再挣动,君修冥命令张太医为她检查伤口。
安笙伤的极重,不过是靠着一股意念支撑着。
如今,无虑安然无恙,她心念一散,人便昏厥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无虑还没有醒来,而她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只有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
从偏殿到无虑居住的养心殿内殿,短短的一段路,安笙却跌跌撞撞的走了近半个时辰,一旁,常德看的也是心惊胆战。
他规劝不动,而能劝动的人又偏偏在上朝:“娘娘,您听老奴一句吧,王爷他好好的内殿,张太医说他很快就会醒来,等王爷醒了,老奴马上派人通知您。”
安笙单手撑在一旁的墙壁,俏脸几乎失去血色,她艰难的喘息,手掌紧握着肩头伤处,避免伤口扯裂流血:“多谢你的好意,我只要看他一眼便好。”
常德无奈,只能胆战心惊的命人好生搀扶着。
几人终于来到养心殿。
安笙没想到养心殿会如此热闹,杨沁月正带领着几个宫女正聚集在养心殿中。
安笙不知道她是如何从冷宫出来的,但殿内吵吵嚷嚷,让人十分头疼。
安笙在侍从的搀扶下走进去,径直饶过几个女人。
杨沁月唇角隐隐含笑,盈盈一拜:“哎呦,贤妃娘娘来了啊。”
安笙黛眉轻锁,她身上的伤疼的厉害,此刻着实没有心情应付杨沁月。她侧身躲开,向前走了两步,却被杨沁月再次拦住。
安笙冷漠询问:“有何指教?”
杨沁月倾身上前,附耳在她身旁,冷冷道:“娘娘身上的伤很重吧?听说中州王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看着亲人死在面前的滋味如何?有没有觉得痛彻心扉?安若离,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我说过这宫中只要有我一日,你们便永无宁日。”
安笙清冽的眸遽然冷了下来。目前而言,无虑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宫内宫外,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安笙并不敢确定行刺之人究竟是谁。只不过,杨尧刚死,她和无虑就被行刺,似乎巧合的过分了些。
原本她不过是怀疑而已,没想到杨沁月会亲口承认。
安笙死死的瞪着她,忽然扬手甩了她一巴掌:“杨沁月,你该恨的人是我,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你真是丧心病狂。”
盛怒之下,那一巴掌的力道不轻,杨沁月的身体倾斜着摔了出去。
而正是此时,君修冥踱步而入,冷冷的扫视着殿内一切。
杨沁月栽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肿的面颊,哭着爬到君修冥脚下,委屈道,“皇上,臣妾刚刚在冷宫听闻中州王不幸遇刺身受重伤,本是过来探望,贤妃娘娘却匡了臣妾一巴掌,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君修冥冷然的眯起眸子,眉宇间寒气四溢:“你想让朕如何为你做主?你觉得你与她,你对朕有多重要,她就是今日杀了你,朕连眉头也都不会皱一下!”
“呵呵,呵呵……”杨沁月忽然笑,她早已看透这一切,却不知为何,还是那么的受伤。
君修冥冷眼看着她,随手拂了下明黄衣摆,两指掐住她下巴,冷魅道:“她为什么要打你?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沁月哼笑着看着他,似乎已然知道下文。
君修冥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她:“怎么?说不出了?连谎话都编不圆,还竟做些蠢事,你当真是活腻了。”
被他重重的一踹,她狼狈的摔在地上,唇边溢出一口腥甜。
由始至终,君修冥的声音冷到没有丝毫的温度:“说不出吗?那朕替你说。贤妃今日动手打你,是因为你雇凶行刺无虑。
他是朕唯一的儿子,朕知道,你们都视他为眼中钉,面上巴结,心里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他冷眼扫过在场的人,众人吓得不轻,纷纷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君修冥冷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沁月:“惠贵妃你的胆子可真大呢。连朕的儿子,你也敢下手。”
“不,不是的皇上,臣妾什么都没做过,臣妾是冤枉的。”杨沁月再蠢也知道此刻定要抵赖,否则,她死罪难逃。
君修冥冷漠的别开视线,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了:“朕本还念着些情分,想少造一些杀孽,留你在宫中终老,如今看来也不必了,既然你自己活腻了,朕便送你去黄泉与杨尧团聚。”
“皇上!”杨沁月嘶喊一声,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君修冥冷冷的吩咐道:“来人,将杨沁月押回去,赐白绫三尺,自尽于冷宫。”
常德俯,领命:“老奴遵旨。”
心道,这惠贵妃当真是不知死活的,皇上生平最恨别人动他的东西,而杨沁月却偏偏动了皇上的心头爱,皇上怎会再留她。
“传旨下去,将杨氏全族下狱,若中州王醒来,就将杨氏全族流放塞外,若他醒不来,朕便用杨氏满门给朕的儿子陪葬。”君修冥说罢,云袖一拂,大步踏入内殿。
“不…不要……皇上,求求您饶了臣妾母族吧,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一死。求皇上念在臣妾伺候皇上多年的份上,饶过臣妾母族,皇上……”
杨沁月在地上攀爬,尚未爬到君修冥身边,已被御林军强行拖了下去。
她的双肩被御林军驾着,身体在地上拖行,模样不堪,却用力的不停嘶喊着:“安若离,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
而安笙神情淡漠,眉宇之间尽是冷漠。
并非她心狠,只是任何伤害到无虑的人,她都绝不会再姑息。
却也至此,北盛后宫再无其她女人。
而另一面,养心殿内,安笙跪坐在无虑窗前,握住他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
无虑虽然还没苏醒,却已经有了意识,睡梦中不停的呢喃着:“娘亲,娘亲……”
安笙紧拥着他小小的身体,低头默默拭泪。
君修冥坐在床榻之上,眸色深沉不见底,一把将她捞入怀中,紧拥在怀,她的身体都是凉的,拥在怀中几乎没什么重量,他心口更是疼了。
安笙身上只穿了件青色长裙,这一路行来,伤口被扯裂了,肩头沾染着斑斑血迹。
她气虚血亏,呼吸逐渐急促,眼前开始模糊。
君修冥温柔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阿笙,做朕的皇后吧!”
他敛眸看着她,神情格外认真。
安笙唇角轻扯起一抹笑:“可夫君答应过我,你会陪我浪迹天涯……”
她迷迷糊糊的说完,人便昏厥了过去。
君修冥将她抱回了偏殿,等再次回到养心殿时,无虑已经醒来了。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消瘦,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虽然被病痛折磨,一双眸子并未失去神采。
君修冥坐在榻边,紧拥着他小小软软的身体:“无虑,你终于醒了,你吓坏朕了。”
无虑嘟着小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死一个儿子再生就是了。”
君修冥苦笑,轻抚着他额头:“说什么傻话,你是朕的血脉,当然重要,朕在乎你,心疼你。
这世上,你是朕最亲近的人。你娘亲,她是朕最爱的女人,没有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无虑眸色忽然幽沉,似又想起什么,着急的道:“我娘亲呢?我刚刚梦到娘亲她一直抱着我哭,哭的很伤心,哭的无虑心都痛了,我很想安慰她,可是我怎么都不出声音。”
君修冥心中不是滋味,手掌抚摸过他苍白的小脸:“她没事,刚刚来看过你,还抱了你一阵子。”
父子二人安静了片刻,而后张太医推门而入,手中端了碗温热的汤药:“王爷该喝药了。”
无虑皱了眉头,但还是接过药大口灌了下去。
张太医为他诊脉,虽然体虚,毒却已经清除了:“王爷已无大碍,皇上不必担心。”
无虑出声道:“还是叫我无虑吧,什么王爷的,听着别扭的很。”
张太医淡笑,眼角余光扫了眼一旁君修冥,只见他面上并无异色,显然对无虑十分纵容。
帝王虽无异议,但毕竟君臣有别,礼数不可费:“这是皇宫,王爷是皇嗣,千金之躯,君臣之礼不可费。”
无虑翻了下身,将手臂枕在脑后:“可小时候你都唤我‘无虑’的,难道我以前不是我爹的儿子吗?”
张太医面露尴尬之色,抬眸,果见君修冥的脸色变了。以前无虑喜欢看医书,便常跟在他的身后,那时他也便直接唤他无虑。
君修冥声音压低几分:“无虑,休要胡说八道。”
无虑平日里胡言乱语几句,他并不与他计较,但张太医在场,情况便不同了。
君修冥毕竟是一国之君,在臣子面前还要树立威信。
无虑哼哼了声,侧头不去看他,却继续开口问道:“是谁要杀我,查到了吗?”
君修冥语气清寒:“嗯,朕已经将她处决了,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生。”
无虑一脸困惑:“这次如果不是我和娘亲命大,只怕早就死了。做皇帝的儿子究竟有什么好?真搞不懂为什么后宫的那些女人都想生皇子。难道生下来就是等着让人杀吗?”
君修冥若有似无的一叹,无虑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聪明,却心机单纯。
他并不懂,名利与权势会冲昏人的头脑,让人变得丧心病狂。
只有皇子才有机会继承皇位,才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后宫中的女人,她们都是带着欲.望入宫,哪一个不幻想着母凭子贵。
君修冥动作温柔的为他盖上锦被,温笑:“朕可没求着你做朕的儿子,谁让你不会投胎。”
无虑反唇相讥,示威的掀开身上的被子:“可是是我娘把我生出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君修冥笑着回了句:“看来你那些医书都白看了,你娘亲一个人可生不出你。朕还要去处理朝政,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无虑嘟着嘴道:“好吧,那我去看看娘亲。”
“嗯,她在菀宁宫歇息。”君修冥走到张太医身旁,又交代了几句:“好好照顾无虑,朕要他安然无恙。”
君修冥又道:“皇上放心,张太医定当竭尽全力。贤妃那边,也多留心些。”
张太医点头应下。
君修冥走后,无虑便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菀宁宫去看安笙。
此时她也是刚刚醒来,正坐在窗户旁望着蔚蓝的天。
无虑的小手在她眼前晃动:“娘亲,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安笙涣散的眸子,眸光一点点凝聚,温温一笑,回道:“醒了,身体如何?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无虑端着茶杯,浅饮着杯中清茶:“娘亲,无虑是男子汉,已经没事了,娘亲你也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到了哪里?我跟着张太医学过医。”
安笙抓住他乱摸的小手:“娘也已经没事了,你的确跟着张太医学过医,但如今还是比张太医差远了,无虑要记住,以后要虚心受教。”
无虑点了点头,见她气色不错,而后又不动声色的挽着她胳膊诊脉,现并没什么异样,才又笑嘻嘻的道:“娘亲,我们这次算不算因祸得福,如此宫里也总算是彻底干净了。”
安笙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无虑才七岁却已经学会了宫中的攻心斗角。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随口问道:“对了,那日宴请燕国使臣时说话的那位小女孩就是燕国的公主,你不是见过她吗?为什么就没有一点映像?”
无虑撇了撇嘴:“我根本没仔细看她,再说隔得那么远,那里还会有映像,再则我也没注意她,并不知道她就是燕国的公主。”
安笙见他对那日的楚嫣公主没有一点交好的意思,皱了皱眉,自顾自的说道:“楚嫣是燕国太子唯一的女儿,又是他最爱的女人所出,温孜言视她如命。又怎么会舍得呢?其实这样也好。”
毕竟无虑居然对那公主连一丝的映像都没有,显然是没入眼!况且王子与公主毕竟是童话,
无虑双手托腮,忽然出声询问,一双晶亮的大眼满是疑惑,还隐隐的有一丝安笙不懂的期待:“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吗?”
安笙美眸轻颌,眸光弥漫着一层剔透的薄雾,轻轻的回道:“嗯,应该是吧,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无虑侧头看着她,嘟着嘴,一脸认真的又道:“爹也对我说过,你是他最爱的女人,那我在他心中会不会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的话,让安笙苦笑着,她看着君修冥为她肃清后宫这就足以表明他的真心,沉默了会对无虑点了点头。
无虑得到这样的答案,分外的高兴,靠在安笙怀中,撒娇道:“娘,今夜无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嗯。”安笙含笑应着。
而君修冥原本是想看会奏折再过来,但现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只好抱着一堆奏折来菀宁宫。
只是他刚步入殿内就听到小鬼说要留下来,脸色又沉了几分,这似乎成了周而复始的问题。
他们父子永远要为今夜谁陪着安笙睡的问题而起争执,分明是自己的女人,却总是被无虑这小鬼霸占着。
他突然觉得,不要第二个孩子这个决定是十分明智的,若再多出一个小萝卜头和他抢安笙,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君修冥端起桌上温茶,随口说道:“无虑,你都多大了,还缠着你娘,这再过几年,朕就该为你迎娶太子妃了。”
无虑懒懒的回道:“爹,我才七岁,迎娶太子妃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你是不是操心的太早了。”
他枕在安笙胸口的小脑袋就没抬起来过,君修冥看着别提多火大。
安笙温声说道:“夫君,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奏折总是看不完的,身体要紧。”
话落,还伸手去整理被他乱糟糟放在桌案上的奏折。
而君修冥突然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温笑道:“阿笙是在关心朕吗?”
安笙一笑,刚要开口,却被无虑抢先了一步:“当然是关心你了,爹,你年纪也不小了,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万一你英年早逝,北盛这么大的烂摊子不是要落到我头上了。”
“君无虑!”君修冥冷着脸色低斥了声,这小鬼是在咒他吗!
安笙推了下无虑的肩膀:“你这小鬼,少说两句,还不去睡觉。”
无虑对父母做了个鬼脸,而后快的跑到了寝殿的外室拿了几块糕点吃。
君修冥无奈道:“越不成样子了。”
安笙莞尔一笑:“他这样顽皮,只是将你当做父亲,而并非帝王,夫君觉得这样不好吗?”
君修冥俊颜重新挂上笑容,伸臂将安笙揽入胸膛,低头在她唇上轻啄:“阿笙说什么都是好的,只是,无虑那小鬼总是缠着你,朕想与你亲热都不成了。”
安笙嘟唇道:“皇上怎么和一个孩子吃醋呢,他可是你儿子。”
君修冥修长的指随意的把玩着她柔软的丝:“他如果不是我儿子,我早将他丢出去了。阿笙,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安笙将头轻靠在他胸膛中,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靥:“好多了,只是今夜要委屈皇上回养心殿去睡了。”
“真的要赶我走?”君修冥的手臂环在安笙腰间,头压在她颈项,一寸寸吻着她细腻的肌肤,引来安笙一阵阵低笑。
“好了,别这样,无虑还在寝殿呢。”安笙低笑着挣脱他,而她身体刚刚脱离他怀抱,又被君修冥扯了回去,他缠着她身体,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安笙无奈的摇头,真是受不了这对父子:“如果皇上真不想走,那今夜我们只好三个人挤一张床了。”
君修冥回答的十分勉强,打横将安笙抱起,向寝殿内走去:“唉,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又是三个人挤在一处,无虑被夹在中间,一脸的不耐:“我只和娘亲睡一夜,你干嘛要和我们挤在一起啊。”
君修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睡他老婆,他还有理了。
他们是天生的父子,却也是天生的敌人。
“想睡就闭嘴,不想睡就回你的偏殿。”君修冥说罢,伸臂将他揽入怀中。
无虑枕在父亲手臂,听话的闭上眼睛,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君修冥低眸看着他,唇角扬着一丝浅浅的笑,手掌轻轻的抚摸过无虑的额头,睡梦中的孩子动了动唇片,辗转身形,又睡了过去。
安笙的手臂撑在头上,含笑看着他,君修冥和无虑总是斗嘴,但她心中明白,君修冥是很爱无虑的,就像爱她一样,愉悦生命。
她轻轻的将手覆盖在君修冥手背之上,浅浅的扬着唇角:“夫君,其实我觉得这样就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他温柔的回望着她,墨眸中是宁静的笑意。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安笙却能读懂他的心,他想告诉她,只要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
他温柔的回望着她,墨眸中是宁静的笑意。
……
十年后君无虑继位,而安笙与君修冥一路游山玩水,最后回到了万花谷中,生下了他们的女儿,小喇叭。
君修冥抱着安笙遥望着染红天边的夕阳,在她耳边喃喃念道:“阿笙,你不记得的往事,都由为夫来记着。以后我还要慢慢的讲给你听,讲给小喇叭听。。”
安笙看了眼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儿,又看了眼他:“好啊,夫君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讲这个故事。”
君修冥点了点头,唇边尽是笑意,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万花谷还是那么的美,漫山遍野的花尽情的绽放,时不时还飘来一阵沁人肺腑的花香。
不知何时,院落外站着一道颀长的月白身影。
听说娘亲生了小妹妹,所以他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却不合时宜的正好看见两人亲热的画面。
眼前的一切,还如当初的那般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