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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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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漆黑一片,一道道雷蛇,把林子衬得格外阴森。

    “驾!”三33匹马在林中快速地穿梭,正是郭鹏一行人。“爹,我们要去哪?要是还远,就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势把!”郭平安看着父亲苍白得吓人的脸色,担心地问道。郭鹏摇摇头,虚弱的说道:“快到了。”看着郭鹏的样子李芷惜露出愧疚的神色,要不是他们,这前辈也不会这样,不过也算少主命不该绝,在这种地方也能遇见老爷的熟识。

    郭平安有些奇怪,前面的大山他确实没去过。因为山脚下有一道两百多丈宽,深不见底,不知道有多长的深渊阻隔了外界,就算他爹是高手也过不去啊,他爹是要带他们去哪?

    随即郭平安好奇地问道,“爹,这附近除了前面一里外有个深渊,好像就没有什么了,我们是要去哪?”

    听到儿子说起深渊,郭鹏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我们就是要去那深渊!”

    “啊!”“啊?”郭平安和李芷惜同时发出了声音。郭平安被吓到了,那深渊他是见过的,两边长着无数藤蔓,下面有一层薄雾,看不清有多深,扔一块石头下去,根本听不到回声,好似一头巨兽张着大嘴等着食物进去。李芷惜有些奇怪,虽然她没见过那深渊,可是既然是深渊必然是一处绝地。

    郭鹏没有回应他们两个,眼神中透出回忆的神色,慢慢说道:“那年,我才二十。记得那一天,一副快马冲进了村子——是衙门的人。不一会,村老就召集全村人……金人打进来了,官府要征兵,很急!”

    郭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去,结果你爷爷和你奶奶说我是家里的独子,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不让走。我很气,外族蛮子都打进来了,国没了,家算什么!看着村里的青壮大部分都去了,我有些心烦。尤其是陈二狗走的时候还来招呼我路上一起做个伴,对了陈二狗就是陈奇他爹,二狗是去了战场才死的。”

    郭平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村里跟父亲同辈的人很少,大多都是战死沙场的。

    “我跟二狗说,我爹娘不让我去。他那鄙夷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本来打算等我到了高阙一定好好数落一下他,结果等我到了,他的尸体已经往回运了。”说道这里,郭鹏眼睛红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起陈二狗的死还是其他同袍的死。

    听到这里郭平安有些急了,现在逃命才是主题,可不是老郭说故事的时候,能不能少说闲话。

    郭鹏叹了叹气,继续说道:“看着他们都走了,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就想着晚上溜出去。到了半夜,我拾了把柴刀,一副弓箭就偷偷走了。那夜就是改变我这辈子的一夜。”

    “出了村子,我就遇到狼群,看那狼群绝对冲着村子去的。狼群也是狡猾,要是平时,村里的青壮都在,自然无畏。可是青壮一天之内都走了半数,这狼群就来了!不过也亏了那狼群,不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郭平安听到狼群直替父亲揪心,不过看父亲现在好好的在自己面前,说明那晚没有事。又看了看父亲胸前的半截长枪,郭平安又叹了口气。

    “当时看见狼群,我自然不能让狼群进村,瞄了瞄狼群里的小崽子,让我几箭射死。狼群果然朝着我追来,看来狼群追来,我也有些吓蒙了,不过我没有后悔,我闷着头朝林子里跑。中途让狼咬了几口,我心里更慌了,一路横冲直撞,天也黑看不清路,就掉进了深渊里。”

    “爹,你当时没事吧!”郭平安插话道。郭鹏一瞪。“听我说!”

    郭鹏顿了顿,“当时感觉脚下一空,听见两耳边呼呼做响的风声,脑子一蒙,然后想到自己怕是掉进了深渊,我就吓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被泡在深渊下的一条河里。我爬上岸到处看,看看能不能爬上深渊。路没找到,我倒找到一个山洞,洞口放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禁地’。看到字,那就说明这深渊里有人,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禁地不禁地,就走了进去!”

    “里面锁着一个疯子,也是我师父!我不知道他武功到底有多高,单看锁住他的铁链都二十年的树干粗,也知道是一个绝世高手!以前不会想那么多,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疯子有多恐怖,即便是传说中的后天高手怕也不用那么粗的链子锁住。”说道这里郭鹏还是有些震惊。

    “他问了我很多问题,当听我说道金人入侵的时候,那疯子哈哈大笑,伸出右掌我便被吸了过去。‘小子,我现在传你些内力,让你能爬上这该死了锁魔渊,出去之后一定要多杀些金人!”,那疯子说完话,我确实感觉到了体内多了些东西,后来那疯子让我从他怀中拿了本秘籍,就让我走了。出了那个禁地,我有些纠结,要不要爬上去,要是在半路脱力了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后来一想即便不爬,也会被饿死。我开始爬了,不知道爬了多久,果然爬出了深渊,爬出深渊后我就昏了过去。”

    感觉到头脑有些昏沉,郭鹏咬咬牙继续说道:“醒来以后我还以为在做梦,可看看怀里的秘籍和全身伤痕,原来我没有做梦,我能练武功了,我能成为大侠了!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一边往高阙赶,一边练武,希望能在战场上横刀立马,成一方大将。但是一直到了高阙都不见武功精进一丝,我有些失望,也找人看过,我确实不是个练武的料子,慢慢我就放弃了练武。”

    “等我到了高阙,一切都变了。我上了战场,杀了人,武功竟然有些进步,我就觉得这武功肯定不一般。慢慢开始参透——这哪是武功,这是魔功啊!不论资质,只要杀人,武功就能精进!后来一想杀的是金人,我心里倒也没有负担。不过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我竟然有了心魔,不可思议吧!我虽说会些武功,但又不是绝世高手,怎么会有心魔,这就是那武功的可怕之处!心魔掌控心神以后,功力大涨,不知疲倦,只会滥杀无辜,最开始我还能控制,后来在突破一流高手的时候控制不住了。林敛染见机不对,立马废掉我的武功。后来我归隐山林,也是怕上了战场控制不住心魔,手刃同袍。”

    说道这里郭鹏眼神有些黯淡,年纪轻轻却不能为国出力。

    “归隐之后,我多方打探我那师父的信息。才得知那是八十年前的杀人魔,武功绝顶!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无一活口。最后,一位神秘侠客将其制服,之后就没有了音信。根据我的判断,深渊下面八成是有一个隐世门派,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下去投靠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即使下面没有人,我们在下面躲一阵子也好!”

    郭平安脸色有点难看,“爹,我们要怎么下去?”

    “当时是……”郭鹏脸色一变,“快走!”

    “哈哈,老家伙到让你发现了!”一阵狂笑从远处传来,只见树梢上人影闪动,“蹦”就见一壮汉出现郭鹏他们面前。

    郭鹏脸色凝重地看着壮汉,嘴里对着郭平安是李芷惜说道:“你们两个先走!”

    两人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担心地看了郭鹏一眼,两人就朝着深渊的方向去了。常山笑盈盈地看着郭鹏,也不拦着郭平安和李芷惜,“老头,是你救的那个孩子?”

    郭鹏脸色平静的看着常山,“忠臣之后,自然要救!”看了看常山身上穿的黑龙骑战甲,郭鹏继续说道:“反倒是现在的黑龙骑,心当真黑了!”

    常山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全身关节,“老头你也是牙尖嘴利,就不知道骨头硬不硬了?”

    一人骑着战马,一人站在地上,两人静静地对视着。隐约间觉得站在地上的人要比骑着战马的人要高大。

    骑着战马的郭鹏显得越发佝偻。

    “哒,哒……”百位黑龙骑这时也来到这里。看到常山和一个老头对视着,也不管他们骑着战马沿着痕迹继续追了出去。

    看着黑龙骑从两人旁边经过,常山笑容更盛了,“老头,你猜我的属下是把他们万箭穿心,还是乱刀砍死?”

    “你!”郭鹏双眼渐渐变红,身上散发出血腥的气息,这绝对是杀过不少人的。

    常山第一眼就觉得这老头不简单,看到了这一幕,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舔了舔嘴唇,“好久没有遇到对手,上次那一个只能接住我十招!就不知道你能撑几招?”自从突破了后天境界,常山便没了对手,没了对手就好像他自娱自乐一般实在无趣,所以才盯着郭鹏没去管郭平安和李芷惜,他觉得这老头能和他过两招。

    郭鹏感觉对面的常山仿佛一座山一样,虽然不知道他有多强大,但绝对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只能用那招了。

    郭鹏眼睛微闭,回忆起了当年在战场的时候。满地的尸体,没有头颅的,内脏都流出来的……

    郭鹏双眼慢慢变红,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杀!”一脚蹬在马背上就朝着常山扑了过去。

    常山周身在颤抖,他在兴奋,“这是心魔吗?看上去能撑十多拳啊!”

    运起功力,出拳!“碰”两拳相交,郭鹏被打退七八丈,常山纹丝不动。

    “果然能和我玩玩!一个二流高手在心魔的加持下竟然比一流高手还强!”常山脚下一跺率先出手,双眼通红地郭鹏也不甘示弱朝着常山扑了过去。两人拳脚相碰,场间掌风不断。

    十几招过去了,常山双眼放光,“老头,不错啊!挨了我七八掌还能打!试试我的七成功力!”说罢,常山抬起右掌朝着郭鹏胸口印了过去,郭鹏也一掌对了过去。

    “咔嚓”常山掌力去势不减,一掌打断郭鹏的手骨紧接着印在了郭鹏的胸口,“碰”郭鹏被打飞十余丈撞在一棵大树上,右胸的半截长枪也被震落在地上,顿时郭鹏胸口血流如注。

    常山看着郭鹏的样子惋惜地摇摇头,“毕竟我是后天绝世高手!”

    郭鹏趴在地上神志微微有些清醒,感觉下身上糟糕伤势,但还有行动的力气,郭鹏不得不感叹心魔的强大!郭鹏深吸一口气摒除了杂念,当务之急是拦住黑龙骑,让儿子他们四人下去深渊。不过想想面前的绝世高手,郭鹏有些绝望。

    看着趴在地上的郭鹏手指微微动了动,常山眼睛一瞪,“还没死?”只见郭鹏左手一撑,整个人跃了起来,朝着深渊的方向就逃了。

    常山一时间有些呆了,“我可是后天的绝世高手,我的七成功力竟然没打死他!不可能,不可能!……”等常山反应过来的时候郭鹏已经跑远了,看着郭鹏逃跑的方向常山喃喃自语,“没死也好,试试我的十成功力!”

    郭鹏一边运起轻功,一边感受身体的伤势。心魔有多强大,他是知道的,当年林敛染废他武功还是乘他不备,两百军中精锐一起上才坎坎制住他。这汉子能把他伤成这样,郭鹏心中莫名惊骇。

    今天就算郭家死绝,也要保住林敛染的孙子!

    郭鹏拖着重伤的身躯,飞速地朝着深渊赶去,但还是慢了一步!

    郭平安用身躯死死护住郭康,而身上已经插满了箭矢,李芷惜那边因为怀中婴儿,黑龙骑没有射箭,七八个壮汉正在围攻,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郭鹏远远看着,睚眦欲裂。

    “我儿!”

    看着满身血渍胸口还在冒着血,飞掠过来的郭鹏,黑龙骑中的将领皱了皱眉,“三队,四队!”

    “在!”

    “拦住他!”

    “一队,那女的生死不论,那孩子……”说道这里那将领露出一丝悲凉的神色,“那孩子不能伤到他!”即便那孩子终究会死,也绝对不会是黑龙骑动的手,将领在心中默默想到。

    看着儿子已经被乱箭射死,郭鹏双目含泪,“杀!”

    黑龙骑中四十位骑兵朝着郭鹏冲了过来,郭鹏左手一挥一道内力拍翻一人,夺过一把长枪,用力朝着场中一射,射穿七八位骑兵,清出了一条直线。郭鹏飞掠进去,抱着郭平安的身体,探了探鼻息,确认了自己儿子已经死了。郭鹏仰天长啸,“啊~!”

    郭鹏抱着儿子的尸体呜咽着。

    黑龙骑一时间也不在有所动作,静静地看着郭鹏,李芷惜也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郭康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双眼紧闭,爷爷在一旁仰天长啸,悲痛欲绝,一时间明白了什么又晕了过去。

    郭鹏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眼神中的绝望散淡了一些。今天无论任何也要把孙儿和林敛染得孙子送下这深渊。

    这时常山也赶到了。“愣着干什么,把孩子给我夺过来!”

    李芷惜知道今天怕是活不下去,把手中孩子朝着郭鹏一抛,“前辈,你快些走吧!我拖住他们!”

    郭鹏接过孩子,没来得及反应,李芷惜就冲入了人群,斗了几个回合便被一位黑龙骑削去了脑袋。

    郭鹏左手抱着婴儿右手夹着郭康,看着近在眼前的常山,转头就朝着深渊跑去。

    常山也看见前方是深渊,大声喊道,“老头,你这样跳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你要是乖乖的站着和我斗几招,说不定我给你个痛快死法。”紧接着在常山惊愕的目光下,郭鹏带着两个孩子一跃而下。

    常山快速来到深渊边,看着极速下落的郭鹏,有些恼怒,运起十成功力,“老家伙,你也要死了,最后接我一招吧!”右掌朝着深渊下一拍,一道看上去平淡无实,却异常凝实的内力掌印飞速而下。

    作为那掌印的目标,郭鹏自然知道那道掌印有多恐怖。

    郭鹏沾了沾身上的血液在郭康的衣服上画起了一副图案,喃喃自语道:“当你们两个有资格知道这幅图的时候,才有资格探寻发生了什么。”说完把郭康和婴儿往下用力一抛,常山的内力掌印也印在了郭鹏的后背。

    “蹦”一道血雾升起,郭鹏被打得尸骨无存。

    …………

    深渊上,黑龙骑静静地看着郭鹏跳下去的地方,不知谁喊了一句“致哀!”黑龙骑齐齐下马,半膝跪地,动作整齐地就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常山转过身来看着一共黑龙骑,脑子有些呆了,他们凭什么为了一个糟老头子半跪。

    黑龙骑中的统领默默想到,不管那老头以前是什么人,他来救了那孩子,就值得他们这样做——他们是黑龙骑,为国为民的黑龙骑,林敛染的黑龙骑!

    ……

    雨落下了,郭康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河里,四下一看,看见那个婴儿也泡在水中,郭康游了过去把婴儿抱上了岸。找了一处避雨的地方,郭康抬头看着天,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河水,亦或者是留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