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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逼仄的小巷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季凡从扑簌簌掉着泥土的矮墙上跳下来,走近顾然。“所以,你不是顾然,你是苏半夏?”
“我……”顾然犹豫了片刻。
“你还想骗我?如果你不是苏半夏,为什么你费尽心机的绊倒苏忍冬?难道这不是为了报仇?还有许子骞,他应该一早就认出了你的真实身份了吧?不然为什么会亲自出庭作证?”
显然,季凡是有备而来。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有证据。”
“是!”顾然抿了抿唇。“我是苏半夏。”
“那顾然呢?真正的顾然在哪里?”说到这里,季凡突然顿住了,“顾然……她是不是现在的苏半夏?”
顾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们当初不是一起在救护车上吗?”
“救护车上的顾然已经死了,现在的苏半夏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言毕,顾然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声对不起,她原本确实以为顾然已经死了。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也有些乱了。
突然冒出来的苏半夏,突然冒出来的当年弄错尸体的证据。让她也不敢确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不能将这些告诉季凡,因为她不敢,也没有资格去赌季凡会站在她这边。事实上,季凡也确实不能站在她这边。
“死了?”季凡浑身一震,愣愣的看着前方。其实他心里应该也早就猜到了,毕竟他查到的一切里面,都证实了当年那辆救护车失火。
“可这也不能证明,现在的苏半夏不是顾然啊。说不定,她也像你一样,阴差阳错被人救了呢?”
“相信不相信,都由你。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顾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如果你真的可以证实的话,你就不会来问我了。”
季凡突然苦笑一声,眼眶微红。
“那个笨蛋,当初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终于可达成心愿,嫁给贺荆南了,原来还是没有。”
顾然垂眸,心底涌起了一抹酸涩。她有些不敢看季凡的眼神,她害怕在他的眼里看到陌生,失望之类的表情。
他毕竟帮了她那么多,除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她没有告诉他。其他的任何,她都说了。
在她的心里,季凡算是他的朋友。
想想,也算可笑,这样的她会有朋友吗?
“你会揭发我吗?”她突然问道。
闻言,季凡抬起头,冷哼一声,“难道你觉得我不会吗?从一开始,你就带着谎言和我相认,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做出要求?”
顾然抿了抿唇,喉间干燥异常,她想说什么,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季凡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带着谎言。
“那……好吧!”顾然说完,转身往来路走回去。
其实她的心里很乱,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季凡这个朋友,还包括对接下来的路的迷茫。如果季凡真的将她的身份揭发出来……
那么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难走。
到时候,她就会成为一个黑户,连立足都困难还怎么调查?
顾然每走一步,都步履沉重,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
身后的季凡,又跳上墙头看着远方。太阳很大,刺的他不由得捂住了眼睛。
“顾然!”就在她马上就要走出巷口的时候,季凡突然大声喊了一声这个名字。她条件反射的回头,可下一秒她又意识到是自己弄错了。
刚想转身,季凡跑上来拉住了她。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但是现在你这张脸就是顾然。”
“什么?”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相信顾然已经死了,所以,如果要道歉的话,那就帮我一起把顾然找回来,你可以做到吗?”
顾然眼眶一热,“如果她真的死了呢?”
“不会!就算她真的死了,还有你这个顾然。如果真的注定她不能嫁给贺荆南,至少你代替她嫁了。”
顾然默了默,“谢谢你,季凡。”
……
传承集团。
顾然刚走进大门,舒婷就飞速的跑过来,“顾姐,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您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您出了意外呢!”
顾然闷闷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哦,抱歉,手机刚才没电关机了。”
“我们还以为您被绑架了呢?贺总刚才开车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闻言,顾然蹙了蹙眉,“他怎么知道我不在?”
“午饭之后,他来办公室找您没找到……”
话刚落音,贺荆南正好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宋媛,表情比贺荆南还要严肃。
两人行至顾然的面前站定,贺荆南回头看了一眼宋媛,“你回办公室吧,把下午的行程整理安排一下。”
“好的!”宋媛说完,有些不悦的扫了顾然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舒婷虽然耿直,倒也有眼色,见状也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大厅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顾然和贺荆南两人。
顾然虽然不觉得自己出门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是看见劳师动众的几个人找自己,还是有些歉意。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会去找我。”
闻言,贺荆南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些。僵硬的唇部线条动了一下,薄唇轻启,“谁家丢了一百多斤肉,不去找呢?”
顾然,“……”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顾然转身就走。
岂料,一转身,就被贺荆南拽住手腕,带了回来。
顾然忙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贺荆南你干什么,这是大厅。”不仅是大厅,还有摄像头。
“你又想跑!”贺荆南眉心微蹙,低头看着她。
“你挤兑我,难道还不准我走?我哪里有一百多斤?”
“那也不行,丢了一斤也要找,毕竟是人肉。”
“贺荆南!”顾然愤愤的叫了一声。
“好了,别闹!”贺荆南有些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下午还有好几个行程,你陪我睡一会。”
说完,他便拉着顾然径直上楼。
两人刚到办公室门口,宋媛便拿着文件走了过来,“贺总,下午的行程我整理出来了,两点开始,是……”
贺荆南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已经快一点了,“全都推迟半小时。”
说完,她拉着顾然便进了办公室。
顾然大囧,“你这是干什么?”当着宋媛的面拉着她进了办公室,还说推迟行程,摆明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睡觉!”贺荆南简明扼要。
一路拉着顾然走进休息室,他一手拉开领带,另一只手将顾然推倒,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
“贺荆南!”顾然不由挣扎,她可不想大中午的,真的发生什么事情。
“别动!”贺荆南没好气的喝了一声,然后将她抱紧,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顾然闻着他身上独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很快也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贺荆南已经不在了。
顾然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来宋媛也不在,只有舒婷等在门外。
“顾姐,贺总去谈事情了。”
“哦!”顾然其实已经猜到了,所以她才没问。
两人出了贺荆南的办公室,便遇到了贺承厚。他好像是专门来找顾然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黑。
顾然心道,每次她努力想和家里的人打好关系。可是每次刚打的差不多,都会出现各种状况,所以,这应该就是天意吧?
“总裁,您找我?”毕竟是在公司,顾然便叫了贺承厚的职务。
“到我办公室说!”贺承厚说完,大步转身,人已经走了。
来者不善,顾然下意识的就想到这句话。下一秒,她看了一眼舒婷,“好了,你去办公室等我吧?”
贺承厚找她,果然是没什么好事。
一进门,他就质问道,“你来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实话,顾然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她却不能呛声,只好如实答,“董事长说,我是她的特助。”
“特助?”贺承厚嗤笑一声,“她老人家几年都不来公司一趟,需要特助做什么?”
说着,贺承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顾然的眼光更加不善。仿佛顾然已经化身成为一个间谍,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着他的一切。
贺承厚突然一阵烦躁,“自从你进了贺家,贺家就没太平过。我就说,早就该让你跟荆南离婚!”
顾然闭了闭眼睛,“总裁,我并不认为我对贺家造成了什么影响?”
“慧贤好好的,被你害的要去山上,难道还不是影响?我不管董事长让你来公司做什么的,但是你给我记住,千万别弄出任何花样来,不然我会马上把你从公司踢出去!”
竟是一点的家族面子,都懒得兼顾了。
顾然本来也没对他报什么希望,所以也谈不上难过什么的。
再说了,潘慧贤那件事情,分明是她先下的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好的,总裁。”
……
佛缘寺,这是贺存希陪着潘慧贤来这里的第三天了。
和从前每次来的时候一样,潘慧贤每天晨昏定省,早上去大殿听大师讲经。中午就是去禅房抄经,晚上在自己的厢房里诵经。
不同的是,以前她都是自己做,现在却拉着贺存希一起。
说是,要让他在佛祖的面前露露脸,看看能不能得到佛祖的庇佑。
贺存希本来就是来陪她的,只要她高兴,他也无所谓。
这会儿,他跟着潘慧贤从大殿出来,潘慧贤说她要去添香油钱,他便在外面等她。
早上,来这边上香的人很多。
贺存希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被人挤进了大殿。
透过人头攒动,贺存希看见潘慧贤正在和一个小沙弥说着什么,而在她的身后,一盏长明灯上写着他的名字,这还是贺存希第一次看见自己也有长明灯。
正看着,潘慧贤已经出来了。
看见他看着自己,她愣了一下,“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在外面等我?”
“人太多了,就被挤进来了。”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长明灯。“那是您为我点的吗?”
潘慧贤顿了一下道,“是啊,你很小的时候就点上了,祈求健康的。”
“谢谢妈!”贺存希由衷的说道。
“傻,跟自己的妈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要知道,妈这辈子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就好了。”
“我知道。”
“那就好!陪我一早上了,你自己出去透透气吧,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潘慧贤说完,径自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贺存希则是想起昨天看见林子里的一些比较珍稀的树都发芽了,所以往那边去了。
潘慧贤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她朝着后院走了一圈,走到了一个厢房门口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了一声沧桑的声音,“进来!”
潘慧贤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头也没抬,便说道,“你来了?”
潘慧贤没吭声,直接走到那人的面前,“我早就说了,顾然这一步早就已经没用了,你还不信。”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潘慧贤淡淡一笑,“对于一个心都死了的人,你说我想怎么样?”
……
林子里,春意盎然。
贺存希从头走到尾,仿佛参与了一场生命的萌芽。
走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凡大师正站在一个花圃里发呆。
贺存希走了过去,意外的发现,花圃里种的是木芙蓉。看样子是去年种的,已经发芽了。
“大师!”贺存希率先打了个招呼。
“施主,好!”了凡大师回了礼。
“大师很喜欢木芙蓉吗?”贺存希问道。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佛家说,一草一木都是上天的安排。如能相聚,那应该是一种缘分吧?”
“缘分?”贺存希笑了。“那我应该是无缘了……”
“施主说什么?”了凡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也曾在家里种过这么一片,因为家里已故的姐姐喜欢。不过应该是无缘,所以没有成功。”
了凡闻言,道了声佛,“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施主不必太过于在意。”
贺存希点了点头,“跟大师对话果然很放松,不知道大师有没有空,我想去你的厢房里请教一些问题。”
“当然可以!”了凡说完,小心翼翼的从花圃中走了出来,两人肩并肩朝着后院的禅房走去。
了凡是这间佛缘寺的主持,所以他住的禅房和小沙弥以及客人们的房间是不在一起的。
他的房间位于整座寺庙的最后面一排,屋后就是安静的树林,也就是种着很多珍稀树木的那片树林。
他的禅房很大,但是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无非就是蒲团,床和柜子。
贺存希在桌前坐下,四处打量了一番。
“年年都来佛缘寺,还是第一次来大师的禅房。”
“施主要喝茶吗?”了凡大师问道。
“原来了凡大师喜欢喝茶,那等晚一点我去拿了我带来的龙井送给大师。”贺存希说道。
“那就谢谢施主了。”了凡说完,起身拿茶叶。
贺存希看过去,却看见了一顶帽子被放在茶几的下面。
他伸手拿了出来,“这是帽子?”
了凡愣了一下,接了过去,打量一番,“这可能是哪位施主来我禅房聊天的时候留下来的。”
贺存希顿时笑了,“我说嘛,大师向来不出门,怎么会有帽子。”
“阿弥陀佛!”了凡将帽子放好,“先放在这里,等那个丢失帽子的人来拿吧!不知道施主说要请教,是哪些方面呢?”
贺存希敛了笑,有些严肃的说道,“我想问问大师,你愧对过一个人吗?”
了凡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有过。”
闻言,贺存希愣了,“大师,您也……”
“我也是凡人,喜怒哀乐都是平常事。”了凡说道,“我师傅跟我说,愧疚是腐蚀性最强的一种毒药,长期下去,你就会被这种情绪主宰。”
“那您是怎么调节的呢?”贺存希不解。
“如果是我,我不会调节。”了凡道。
“为什么?”贺存希不解,“不是说,是毒药吗?”
“就是因为这种毒药,才能每天激励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啊!我猜想,你说愧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大师,您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的眼睛!”了凡笑道,“我看见你的眼睛里,说起这个人的时候,有一种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贺存希点了点头,“是!她确实死了,如果当时我能快一点去救她,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说过,世事皆有因果,一切都是注定的!”
“可是……”贺存希叹了一口气,“或许大师你说的是对的,我也确实该放下了。”
言毕,贺存希起身,“谢谢大师,我回去了。”
禅房的门关上,了凡才拿起方才放下去的帽子,“或许,我也该放下了。”
……
直到下班,贺荆南和宋媛也没有回来。
顾然最近因为贺老夫人的吩咐,每天都是和贺荆南一起来公司的。所以现在她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舒婷见她不走,自己也不走,一直在那里等着。
直到晚上八点了,顾然也没等到贺荆南的影子。
“算了!”顾然起身,“我自己回去吧,你也是,早点回家。”
舒婷忙起身,“还是我送您吧?”
“你又没车,送什么送?来来去去的你也不嫌麻烦!”顾然等的心烦,口气也不太好。
舒婷缩了缩脖子,“顾姐,您生气拉?”
“我生什么气?”顾然别开头。
岂料,舒婷毫不忌讳的说道,“我猜,一定是因为宋秘书和贺总一起出去,所以您吃醋了。”
顾然,“……才怪,别乱说。”
说罢,她起身拿起手包,大步走了出去。
舒婷将办公室的灯关了,再出来只捕捉到顾然的身影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她快速跑了上去,“顾姐,等我。”
顾然已经站在了电梯上,本来她也没生舒婷的气,就是不想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
听见舒婷的声音,她便抬手按了开门键,在那里等着舒婷。
岂料,电梯却依旧开始关门。
顾然以为是自己没按好,又按了一下,电梯还是继续关门了。
她下意识的就拿手去感应,一般来说,电梯的门如果中间有东西是可以感应到,然后自动开门的。
岂料,这个门不仅按键没用,就连感应也没效果了。
顾然大惊失色,舒婷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喊道,“顾姐,小心。”
顾然眼看着门缝越来越小,忙收回手,不过她收的太晚了,电梯门还是重重的夹到了她的手包。
虽然,她拽回来的快,还是听到了咔嚓一声,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最终,那门就那样紧紧的关上了。
舒婷忙跑上前拍门,“顾姐,顾姐你怎么样了?”
顾然当机立断,按亮了每一个楼层的按键,然后按了报警器。
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间,电梯里的灯也灭了,顾然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舒婷?”顾然虽然没有密闭恐惧症,但是一个人待在这样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恐惧。
低头摸了摸手包,顾然根据纹路拉开了手包的拉链。因为刚才手包被夹了,所以拉链也变得很难拉。
顾然用尽了力气,才拉开。
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子,顾然才摸到了手机。
只是一拿出来,便听见了稀里哗啦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顾然闭了闭眼睛,看来刚才被门夹住的时候,那个咔嚓一声,就是她的手机了。
事已至此,顾然只好贴着电梯的墙壁坐下来,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清晰一点。
门外,舒婷喊道,“顾姐,您别怕,我马上叫人上来维修。”
顾然应了一声,将手包放在地上。
随着舒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顾然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咯咯声。
蹙了蹙眉,顾然只觉得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再仔细的听了一下,顾然心下一沉,这声音分明就是电梯内部发出来的。
下意识的,顾然抬手拉住了身后的电梯扶手。
然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电梯疯了一样的开始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