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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然收到通知的时候,正在帮着小福一起包饺子。以前妈妈醉心于中药的研究,从小对她也是严格要求,所以从来没教过她包饺子。
但是小福说,过年吃饺子是中国人家家户户的传统,所以她正在虚心学习。
只是做惯了研究的手,用来捏那么小小的褶子,总归还是不太熟悉,不大一会儿就弄得一脸的面粉。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顾然将手里撑的像小猪一样的饺子放下,走过去接通了电话。
那端具体说了什么,顾然也没太听明白。但是重点是明天上午十点,苏忍冬要见她。
放下电话,顾然很意外。按理说,她现在是顾然,这次她的案子也没牵涉到自己任何,苏忍冬怎么会想到见自己?
不过,说起来,她也是想去见见她的,就像当初她来监狱里看自己一样。
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贺荆南这几年被贺承厚叫回去了,经常不在公寓,晚上顾然和小福简单的吃了点饺子就睡了。
翌日一早,顾然便起床,认真的洗漱好,换好了衣服。
因为是过年,路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就连监狱的院子里亦是如此。
树上和墙壁上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给阴冷的监狱增添了一抹亮眼的色,中国人一向是最重视过年的。
时隔四年,再一次来到这里,顾然记忆犹新。
但只扫了一眼,顾然便收回视线,不想再看。
狱警带着顾然一路往前走,穿过熟悉的院子,熟悉的走廊,走到熟悉的房间门口。
推开门,顾然缓缓的走进去。
房间里和监狱里的每一间都一样的昏暗,隐隐还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其实顾然明白,那不是真的有陈腐的气息,而是因为每一个在这里的犯人,给它沾上了陈腐的气息。
苏忍冬一身宽大的囚服坐在桌子的后面,看上去瘦了很多,但是却还是很精神。
尤其是顾然进来的那一瞬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好像是刻意挺直了脊背,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顾然抿了抿唇,她还是没变,一心想要高过她。
“你终于来了。”还是苏忍冬先开口,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像此刻的她并不是囚犯,而是来探视的那一个。
只是苏忍冬大概不知道,她现在的脸色十分憔悴。憔悴的让顾然连和她计较的想法都没有。
如果她真的像以前的苏忍冬那样,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那么她和苏忍冬又有什么分别?
思及此,顾然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岂料,她静静的态度更加激怒了苏忍冬,她激动的站起来,“顾然,你没有打败我,我永远不会被你打败。”
顾然抿唇一笑,“谁打败谁,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苏忍冬突然笑了,“如果你从出生就被冠上野-种的名声,如果你尝试过三天没吃过饭的感觉,如果你冬天只能躲在别人的屋檐下取暖,甚至还会被吝啬的房主拿着棍子打,如果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给你换一颗救命的药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你就会知道,能胜利,能站在别人的头上,是多么重要!”
苏忍冬说的字字深刻,顾然也很同情,但是她却不能苟同,“这也不是你去害别人的理由,你想胜利那你就自己努力去争取啊!”
“争取?”苏忍冬笑的更加肆意了。
“你以为这个社会很公平吗?一个流浪汉的女儿,你凭什么去争取?”
顾然突然不想说话了,苏忍冬说的那些,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四年来,人情冷暖,她当然都见过。
出卖自己,她也做过,她也曾经对自己很不齿。
可是无论到了什么样的绝境,她不会忘记妈妈说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希望她能保持着一份柔软的心。
因为,心变得坚硬了,最先刺伤的还是自己。
见顾然不说话,苏忍冬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眼睛看向门口的那一条红色的五福。“又要过年了,还记得,我第一次去苏家的时候也是过年。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也像今年一样,下了好大的雪,我妈亲手把我送去孤儿院,她跟我说,到了苏家要好好听话,好好长大,千万不要再回去找她。”
苏忍冬说罢,眼底带着浅浅的怀念。
“可是你辜负了她……”顾然想起在佛缘寺里看到的云姨,她是那样的纯净,即便是遭遇了这么多的苦难,她还是愿意相信别人。
她当初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是真的希望苏忍冬能好好的活下去的。
苏忍冬没有理会顾然,依旧是淡淡的说道,“苏家有个女儿,只比我大一岁,叫做苏半夏。
半夏,忍冬。后来我才知道,我和她的名字都是药名。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站在高大的药柜前面,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公主裙,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裙子。她正在配药,很用心的一样一样的配在一起。药柜那么高,需要搭着梯子上去,可是她一定要自己上去。劝不住的佣人们,就好几个人将梯子围住,每个人都伸长了手臂随时准备保护她,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竟然可以被那么多人同时保护。而这一切,原本也属于我。”
随着苏忍冬的回忆,顾然也记起了。那个时候,她才七岁,苏忍冬六岁。
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妈妈的伤心难过,不懂得爸爸的出轨。只知道家里来了一个妹妹,妈妈叫她好好对她,她便好好的对她。
苏忍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后来,我正式住进苏家。每个人表面上对我都很好,可是每个人都不喜欢我。背地里,他们都说我的私生子,是野种。”
说到这,她突然讽刺的看着顾然,“就连我那个名义上的姐姐,表面上将所有的玩具和我分享,其实那些都是她不喜欢的东西。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为什么要?”
顾然蹙了蹙眉,她真的没想到她给苏忍冬的那些东西,她是这么想的。可是,那明明是她诚心给她的。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不喜欢我就扔掉,剪掉,拿火烧掉。这对于我来说,很简单!”
说着,她咯咯的笑了两声。“我不会让我自己受委屈!”
“可是后来,我认识了许子骞。那次我扭伤了脚,他扶我去医务室。他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好听!我最喜欢听他叫我的名字,忍冬,忍冬,好像是泉水叮咚一样喜悦。”
说起许子骞,苏忍冬的眼里突然涌现出异样的光芒。
“可是为什么,她要抢走我的子骞?我那时候想过的,如果我能和子骞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会要。可是偏偏,她抢走了我的子骞!明明是我先认识子骞的……”
说到最后,充满控诉的声音,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呐喊,几乎用尽了全力。
“所以你就设计了那一切?将挡在你面前的人毁掉?甚至害死了,在苏家一直照顾你长大的苏夫人?你到底明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爱?”
“苏夫人?我没有害死她!她是被苏半夏气死的。怪只怪她的心脏承受能力太弱了,只是一点点的小小的刺激都禁不住!”
“你简直不是人!”顾然忍不住骂道。
闻言,苏忍冬顿了一下,并没有理会顾然的咒骂,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喃喃道,“现在这样就很好,对谁都好。”
说罢,她突然凑近她小声的说道,“姐姐,你说是吗?”
顾然顿时僵住了,苏忍冬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顾然的表情,苏忍冬更加确信了,“果然如此,果真如此,你真的回来了!怪不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那么讨厌你。姐姐,就算是换了一张脸,你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苏忍冬说罢,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你想拆穿我?”顾然索性不再装下去,“现在当年的事情已经翻案,你以为我会怕你的拆穿吗?”
苏忍冬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拆穿你?你以为子骞做了那么多是因为你吗?你还想和他在一起?我不仅不会拆穿你,我还会送你一份大礼!苏半夏,就算是我死,你也别想和我的子骞在一起!”
顾然本来就没想过要和许子骞如何,她只是有些感慨。事到如今,苏忍冬竟然还那样盲目的爱着许子骞,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埋怨。
顾然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了,难道爱情果真能够盲目到如斯地步吗?
苏忍冬说完,昂扬起身,犹如一个得胜的将军一般,“报告,我想回牢房了。”
会见结束,顾然走出监狱那四方的墙壁,眼前才豁然开朗。
虽然连绵大雪后,到现在积雪还没有融化干净,但是海城的绿化一向很好,尤其是山茶花,迎着寒风扛着大雪,在雪中越加娇艳。
不远处,贺荆南笑着叫她的名字。
“顾然!怎么走的那么慢,像个蜗牛。”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顾然突然觉得,似乎现在她到底是谁,根本也没有太重要。
快步走过去,她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过年啊,我来接你回去吃饭!”
“老宅?”顾然问道。
“你说呢?”
那肯定是了,顾然哀嚎一声。一想到贺承厚的脸,就生无可恋。
车子开走的时候,顾然又回头看了一眼监狱的方向,脑海中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起小时候和苏忍冬一起玩耍的画面。
先不说苏忍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那个时候的她自己,是真的将她当做妹妹的,而当时的场景里,明明两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
只是那时候的两个人谁都不会想到,未来的日子是这样的。
走了好一段路,顾然突然意识到这车子并不是开往贺家的,忙叫住贺荆南,“我们现在去哪里?”
“机场,奶奶今天回来了!”贺荆南十分镇定的说道。
顾然,“……啊!奶奶回来了?”贺荆南的奶奶是贺家目前存在的长辈中辈分最高的,也是最权威的。
她本是海城连锁商场业大亨家的女儿,二十岁就嫁进贺家,风风雨雨了几十年。
常年在外礼佛,很少回海城,所以顾然还没见过她的,可是怎么会突然间就回来了呢?
本来贺家的那几位对她有意见的长辈都很难对付了,没想到又来一个。
见她皱着眉头不说话,贺荆南顿时笑了,“那么多人去接她,她不一定能想起你,而且老人家爱面子,大庭广众之下肯定不会为难你。”
这种安慰,顾然忍不住撇了撇嘴,还不如不安慰呢!大庭广众不为难,要是私下里呢?
反正怎么样,她就是逃不掉贺家那些长辈的魔爪就是了。
终于,贺荆南第三次转头见她还是愁眉不展的,便扬了扬唇角,“骗你的,其实奶奶最好相处了。”
顾然,“……”
机场,两人刚到没多久,便看见一个头发花白,但是精神很好的老人从通道那边走过来。
身后是一个推着行李车的佣人,年纪很轻,笑起来甜甜的。
贺荆南牵着顾然上前,还没开口,老人已经先拉住顾然打量了几眼,“这就是我的孙媳妇?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顾然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了些,叫了一声,“奶奶!”
“好,好。”贺老妇人忙拿下手腕上的镯子放进顾然的手里,“这几年你跟荆南在国外辛苦你了,这个是当初我嫁进贺家的时候,我的婆婆给我的见面礼,现在我给你了,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早点让我抱上重孙子。”
顾然顿时有些尴尬,“谢谢奶奶,可是这手镯我不能要。”连婆婆都没有的东西,她拿了不是越界了吗?
“这孩子,我给你的你还推辞什么?快收好!”说完,她又看向贺荆南,“这次我要在海城多住一段时间,你可要对顾然好一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您说的,我要是欺负她,她能吃的白白胖胖的?”
顾然,“……”你才白白胖胖的,说的好像她是头猪似得。
……
贺家,因为今天是年三十,又是奶奶回家的日子,所以老宅里异常的热闹。
二叔和小叔一家也早就来了,而且小婶婶还破天荒的忙前忙后的,十分殷勤。
尤其是老夫人一进门,小婶婶更是围上来嘘寒问暖,老夫人也没驳她的面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潘慧贤好不容易找到空子亲自端了一杯茶过去放在茶几上,“妈,我新买的碧螺春,您尝尝看怎么样?”
老夫人忙着和小婶婶说话,只点了点头,“放那吧!”便再也没说什么。
潘慧贤只得放下茶盘走开了,小婶婶杨婉柔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这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顾然摇了摇头,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要知道,虽然杨婉柔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她一向还算是安分守己,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潘慧贤作对吧?尤其潘慧贤还是贺家内宅的掌门人。
大家都围着老夫人,顾然便想着自己要不要往后退退?她一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还偏偏都是她不熟悉的人。
只是一回头看见贺存希坐在那里,也没有想要上前的想法。这倒是和他平时的风格一点也不一样了。
要知道,在她的眼里,贺存希一向长袖善舞,应该每个人都喜欢他才对。
见顾然看着他,他看了一眼顾然手腕上的镯子,“看来,嫂子现在是奶奶面前的红人。”
顾然别扭的拉了拉衣袖,刚才她不戴,奶奶非要她戴上,虽然只是个首饰,但是明眼人都感觉她好像一步登天了似的。
“哪有,只是个首饰。你怎么不去给奶奶拜个年?”顾然岔开话题问道。
“奶奶恐怕并不想看见我……”贺存希喃喃的说道,他说的声音很小,顾然根本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看着奶奶回来也被他们闹腾了好一会儿了,可能累了,我还是等晚点再去问好吧?”贺存希说道。
“婶婶!”贺长安从人群中钻出来,“婶婶,好久不见了,你的眼睛可以看见长安了吗?”
顾然伸手捏了捏贺长安肉嘟嘟的脸颊,“当然!长安好像又变帅了!”
长安顿时笑眯了眼睛,“婶婶你的眼睛果然好了。”
顾然,“……”这孩子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如果她没说他帅就是瞎咯?
正想着,二婶和贺燕回也跟着进来了。
奶奶一看见二婶,便忙冲她招了招手,“过来这边坐!你身体不好,外面这么冷没冻着吧?”
二婶摇了摇头,“谢谢妈,我没事。倒是您。大老远的跑回来,一定累了。”
“我还好,对了我这次在五台山给你求了一个好佛珠!”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把我带回来的佛珠拿过来给二夫人。”
这么一来,二婶又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不过奶奶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还亲自给二婶戴上了。杨婉柔虽然羡慕,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她们三房现在在贺家的话语权最低,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只是眼看着这一切,搞得像是宫斗剧似得,顾然就觉得心累。
下午的时候,贺家举行了一场简单的祭奠。
按照中国人的规矩来看,这应该就是生者对于死者的思念和寄望。中国人信奉祖先能够保佑自己,还有就是过年了,要给祖先们烧点零花钱。
地点就在贺家后院,奶奶所住的那栋楼后面有个小祠堂。以前奶奶不在家,也基本没有遇到过需要祭祀的节日,所以顾然还没进过这里。
这会进来了,才发现原来这里看起来比外面要大,很是庄严肃穆,摆放着的都是贺家历代祖先的牌位。
奶奶率先上了香,紧接着就是贺承厚,贺成安,贺成材。再然后就是小辈的男人,最后才是女人。
上面的祖先顾然一个人都不认识,贺聘婷竟然不在这里,看来她当年的去世确实让贺家上下都很恼火,不然怎么连祠堂都进不了?
但是在贺家最新的这一代里面,顾然看见了一个没有字的牌位,本来,顾然以为是贺聘婷的,可是看看排序,又被否定了。
那个牌位摆着的位置是在贺荆南爷爷的下面,看起来像是属于贺承厚他们那一辈的人,可是为什么没有名字?
潘慧贤见她看着那块空白的牌位不动,不悦的喝了一声,“祠堂重地,东张西望什么呢?”
顾然忙收回神,继续拜祭完,走了出来。
几个女人一前一后的往前院走,顾然是小辈慢慢的跟在后面。
杨婉柔在前面小声的跟二婶嘀咕,“我看她啊,也算是命好了,虽然没有写名字,总算也是进了贺家的祠堂的,。不像聘婷,正规的女儿,连祠堂都进不了。”
二婶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算是回应了。
杨婉柔顿时无趣的跺了跺脚,“二嫂,你看你。”
二婶低低的说道,“妈听到的话,会不高兴的,你注意点。”
说罢,杨婉柔也闭了嘴。这下,顾然更加疑惑了。
不知道为什么,拜祭完祖先之后,顾然觉得整体的气压更加的低迷了。
还好,很快年夜饭就准备好了。
大家便各自入席,开始吃饭。
吃完饭,奶奶便说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几位叔叔和贺荆南,贺存希,贺燕回一起在沙发那边闲聊,大概就是公司的发展啊,前景之类的。
顾然听得昏昏欲睡,便自己到一边坐着。
本来她可以先回房间的,但是贺承厚今晚碍于奶奶的面子已经没找她麻烦了。潘慧贤也是,一晚上都不太高兴,所以这个时候,她不想搞特殊。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顾然才听见脚步声,看见几位叔叔走了出来。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却因为起的太急了,一阵眩晕,然后不自觉的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还好,贺荆南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住,“睡糊涂了?”
“你们聊完了?”顾然努力睁大眼睛。
“嗯!”贺荆南好笑的看着她努力想要睁开的眼睛,像只慵懒的小猫。
“带你去看点好东西!”贺荆南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