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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要与雾濛濛治嗓子开始,司木就时常开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方子,吩咐碎玉亲自煎了,看着她一口不剩地喝下去。
雾濛濛不晓得都是些什么样的药,总归她喝下去的每碗味都不一样,要么酸的倒牙,要么苦的让人想死,竟还有甜腻到雾濛濛出气都带甜味的。
一应为了能开口说话,雾濛濛二话不说,甚至都不需要碎玉苦口婆心,直接端着碗一口就吞了。
她这样的坚韧不拔,倒让碎玉侧目。
雾濛濛不晓得药引的事,九殿下那边怎样样,她有心想问,可又心戚戚的,不敢开口,只得司木要她如何做她就如何做。
且这都好几天,九殿下压根就没回月落苑,雾濛濛听碎玉说,前院勤勉楼九殿下倒是能见着九殿下,不过每次殿下都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
司火道是来过,她见着雾濛濛好似还长肉了的小脸,顺手捏了捏,笑道,“看来殿下不在,你还长肥了。”
雾濛濛拍下她的手,揉了揉被捏疼的脸,也不知到底是喝了司木的药缘故还是最近吃的好睡的好,她最开始进府的时候,那些二等侍女的衣裳短小了。
盖因自个的身份比较特殊,雾濛濛也就没好开口跟碎玉说这事。
司火眼见碎玉出去了,她才凑到雾濛濛身边道,“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雾濛濛回头疑惑地看她。
就见司火捉狭地地冲她挤眼睛,“春夏秋冬每季四套衣裳,头面首饰六套,荷包禁步小玩意多不胜数。”
雾濛濛吃惊地看着司火,不明所以。
司火花枝乱颤地笑了声,“还不是三司会审那天殿下吩咐的,不然本大爷才懒得管你穿的寒不寒酸。”
雾濛濛想起这事了,当时那个假的于小满还鄙视了她来着。
司火抚掌,让人将东西抬进东厢外间,拎着雾濛濛就过去了,“走,去看看,那几身衣裳可都是好料子。”
东厢外间,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大口的红漆箱子,司火自顾自悉数打开,然后随意拿出一套鹅黄色绣蝶恋花的斜襟上衫,她抖了抖,又往雾濛濛身上比划了下,满意的道,“确实合身。”
然后,竟将衣服一把塞她怀里,“去换上。”
雾濛濛愣愣转身,又呆呆地换上那身衣裙。
暖绒绒的鹅黄色,好像带着初春阳光的味道,很是干净清新,斜襟系带的小衫,下配嫩绿色的烟罗软纱裙,宽大的裙摆见若隐若现地绣着灵动而调皮的山蔷薇和彩蝶,正是适合雾濛濛的年纪,很是鲜嫩好看。
雾濛濛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司火眸子都亮了几分,她又从另一箱子里挑出同鹅黄色的细丝带,那丝带下还坠着粉亮亮的猫眼石,小指头大小,很是可爱。
司火帮雾濛濛绑双丫髻上,又理整齐额前的齐刘海,瞅着铜镜里的乖巧小人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衣裳一换,果然就跟菩萨座前的小仙女似的。”
末了,她又洋洋自得道,“爷的眼光就是不错。”
雾濛濛提了提裙子,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踩了裙摆,毕竟衣裳料子她虽不认识,但一上身那种轻飘飘的柔和触感却是骗不了人的。
定然很贵!
她有些局促地看着司火,手脚都好似不晓得如何放了。
司火倒无所谓,吩咐进来的碎玉将箱子的物什一应收拾好,这才跟雾濛濛宽心道,“殿下说了,你是府里的人,往后走出去,也是皇子府出去的姑娘,要穿的不好,让人瞧不上,尽是丢的皇子府的脸面。”
雾濛濛点点头,她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一身值多少银子?”
听她说起银子,司火咯咯娇笑起来,她素手点了下她额头,“总是卖了你都买不起就是了。”
雾濛濛更紧张了,她咽了口唾沫,顿觉身上沉甸甸的,好似穿的不是裙子而是一身银子一般。
见她皱着眉头苦恼的模样十分有趣,司火便道,“往后好生伺候殿下就是了。”
雾濛濛点点头,好像也只有这样,她以后多给殿下按摩推拿几次?
不过她随即想起已经好几日没见到殿下的事,又比划问道,“殿下最近很忙吗?”
司火眸色微闪,见外间没旁人,连碎玉也不知去哪了才道,“是挺忙的,因着殿下清查于家有功,还将抄家的金银交了上去,圣人便让殿下去翰林院修书撰谱。”
雾濛濛安静听着,她不太懂这些,但翰林院的名声还是听过的,不见以前电视剧都演,只有状元之流才能被皇帝给指到翰林院去做事。
司火见她那傻兮兮浑然不知冷暖人情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除了今年已经二十九岁的大皇子,并四皇子,就唯有咱们殿下才十四就出入朝堂了,这在大殷史上都是少见的。”
雾濛濛眸子晶亮,九殿下人虽傲娇了些,但才干还是不错的。
司火摸着她发髻,忽的自晒,“咱们殿下自然厉害,但那又如何,说的好听是去翰林院,谁不晓得里面尽是半截身子骨都埋进土的糟老头子,翰林供奉,没有实权。”
雾濛濛沉默,她瞥了司火一眼,见她面色泛冷,只得比着手道,“殿下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来。”
司火垂头看着她,旦见她年纪小,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有些话她便吞了回去。
总是跟个小孩子说什么,说了小哑儿也不懂。
“好了,东西给你送过来了,大爷回去了。”司火走之前,又捏了雾濛濛小脸一把。
雾濛濛一只手捧着脸,另一只手不耐的推她走,当真半分都不愿和她呆一起。
司火娇娇媚媚地笑着走了,碎玉这才冒出来。
见雾濛濛望着她,碎玉便笑道,“总是司火大人有话要跟你说,我听了不好。”
雾濛濛感叹,能混到一等婢女位置的宫娥,果然都不简单哪。
碎玉从怀里摸出本小册子给雾濛濛道,“刚才那些物什,我已经整理好了,这是账目,你自个好生收着,省的日后少了小物件都不晓得。”
雾濛濛目光专注地看着碎玉,她见识过观烟那等心胸狭隘嫉妒成性的,至于碎玉,其实她并不太了解她的性子。
碎玉哪里看不出雾濛濛的心思,她哀怨地嗔了她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观烟那等见不得人好的?我伺候殿下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稀罕你那些。”
雾濛濛遂放下心来,她将册子揣怀里,挽着碎玉的手,亲密密地摇了摇。
碎玉佯装板起脸,喝道,“自个在这东厢玩着,莫去不该去的地方,我还有事要做。”
雾濛濛笑眯眯地点头,这些时日她已经大概摸出自己能活动的范围,故而作死才会整个皇子府的乱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云霞宫内,九殿下背脊笔直地端着盏粉彩釉色的薄胎茶盏,他慢悠悠地旋着茶沫子,垂着凤眼,只隐带出狭长的眼笑。
上坐围榻上的贤妃微微翘着小指,动作优雅地搁膝盖上,她微微抿起红唇,看着息泯就有顷刻的晃神。
她手边的客嬷嬷对那天那一脚心有余悸,故而此时也不愿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息泯面无表情,他品完手上的茶茗,贤妃还没开口,他遂啪的一搁茶盏,一弹袖子,施施然起身。
贤妃目光随着他动作而动,见他似乎要走,便不得不开口道,“这便要走了?不过一刻钟都不到。”
息泯头都没抬,“父皇着儿臣在翰林院当值,儿臣还有事,母妃若无事,儿臣就先过去翰林院了。”
贤妃眸色闪烁,“坐下吧,是有话要与同你说。”
息泯冷淡至极地看了她一眼,复又坐下。
贤妃抬手理了理鬓角,边思量边道,“于家那事,本宫常年身处宫廷,故而被人蒙蔽,又见闹腾的大,你十四弟如今才两岁,本宫便想着,如何也不能连累上你十四弟,故而才会插手,不得不大义灭亲。”
息泯并不吭声,他连眼神都欠奉。
贤妃叹息一声,“你今年十四,早出宫建府之时,本宫便管束不住你了,但凭心而论,你三岁之前,本宫待你如何?”
提到这点,息泯脸上总算有一丝表情。
那个时候,自然是好的,父皇的宠爱,母妃的慈爱,就是如今待他如仇人的舅舅顾尚书,那会也时常进宫给他带一些民间稀奇的小玩意。
贤妃还在说,“你是本宫肚子里落下来的一块肉,这世上哪有做母亲的会不喜自个孩子的?本宫也是没法子,四妃之位看着风光,但还不是全仗着你父皇的那点恩宠过日子。”
她好似真的有诸多委屈,这一说破便一发不可收拾,“你父皇突然不喜你,甚至数月都不来云霞宫,你让本宫一介女流要如何办?本宫的身后还有整个顾家的生死哪。”
说起这些心酸,贤妃还红了眼眶,她捻着帕子按了按鼻翼,又带鼻音的道,“本宫只有跟着冷遇你,对你不管不问,可到底还是差了客姑姑到你身边,这些年一路护持你到如今。”
客嬷嬷与客姑姑皆是客姓,乃出自同源,都是顾家的家生子。
哪知贤妃不说这点还好,她一提及客姑姑,息泯凤眼之中厉色划过,他就勾起嘴角道,“母妃有事只管说。”
贤妃心头一喜,当即道,“既然你父皇如今肯让你出入朝堂,虽说只是在翰林院,但比起其他皇子,你已做的够好了,本宫寻思着,你舅舅家的小儿子顾文安,今年年满十六,正无所事事,不若让他到你身边跟着你如何?”
这是看自个如今不若往昔,还能堪堪入父皇的眼,故而巴巴的就往他身边塞人了。
不过,息泯忽的勾起嘴角笑道,“也好,儿臣也多年没同顾尚书亲近亲近了。”
贤妃大喜,啐了口,“什么尚不尚书的,那是你亲舅舅。”
凤眼半阖,浓密的睫毛掩住眸底的自嘲,息泯就道,“不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贤妃笑眯眯的道,“你说。”
息泯抬头看着她,薄唇带笑,眼梢挂霜,“尚药局那边,有味百年份的没药,不若母妃帮儿臣跟父皇讨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