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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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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桐花镇西城外的流月湖畔,男孩盘腿而坐,眯眼笑着,嘴里吃着新烤熟的小鱼,腮帮子鼓鼓的,把原本可爱的小酒窝都撑开了,夏日的湖边并不炎热,男孩对面坐着个粉衣女孩,虽是麻布粗衣,粉雕玉砌,大眼睛瞪的圆圆的,小嘴巴也惊讶张着,双手捧着一锭银子,一会儿抬头看看对面的男孩,一会儿低头看看银子:

    “姑娘,十两银子哦!”

    若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而后眼睛定在了池文的脸上,一脸崇拜。

    池文将嘴里的鱼肉吞下,抬头扫了一眼若儿,伸手从腰间自己缝制的小挎包里摸出旧衣服裁剪的手绢,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这个小挎包,针脚确实无法见人,用手绢擦擦嘴巴,才道:

    “若儿别担心,你家姑娘我会把你养的白白嫩嫩的,然后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的!”

    “姑娘,说什么呢!”若儿没好气的说,她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池文的大大咧咧,现在若儿已经知道了,池文也只比自己大半岁而已!

    池文二人未到酉时就回到了自己的小窝,虽然现在有了工钱,又有了这笔意外之财,自己二人生活不必太过拮据,甚至也足够换一间好点的房子住,可是池文知道,还是低调的好,自己二人都是六七岁的孩童,相依为命,本就容易招惹祸端,若是钱财外露,岂不是嫌命长了!这个小阁楼虽然破旧,但是夏季并不炎热,自己住了一个多月,房子也许简陋,房间却已经被她们两个装扮的很是温馨,里面的物件都是这些日子她们二人赶上集会时自己添置的,大物件没有,小物件一堆,池文甚至还画了草图,交给之前自己光顾的那家木具店里的老翁,老翁手巧,帮自己做了一个立着的画架。偶尔有涂鸦之作,倒是能自得其乐。

    眼看明天都八月十二,自己在弘朗的引荐下,在董家钱庄也工作了快一个月,然而八月底就要入官学了,自己不可能一边上学院,一边打工的,总要想个办法,实在不行,只能发挥自己的长处了,虽然,木秀于林,有风摧之。可是风险与机会总是相伴的,自己有必要再见董云亿一面了。

    这天晚上,换上一身新做的蓝灰色袍子,这是她准备上官学穿的,腰间束上黑色束带,上官学了,总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短衣长裤的,一点都不像文人!这是池文讲给若儿的理由。头发高高扎起,束成马尾,她这装扮虽然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却使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颇有几分寒门学子的气场,她对着前几天在集市上用三百文狠心买来的铜镜,左右看看,觉得还不错,扭头冲若儿咧嘴一笑,破坏了刚刚攒起的一丝高冷。

    若儿好脾气的没有翻她白眼,只是担忧的问:

    “姑娘,真不用我跟你去?这外边天都黑了,我担心……”

    “好啦,若儿安心等我回来,姑娘我……”我只是小小的争取一点儿权益,不会有事情的!“我去去就回,天黑了,你不要出去走动,听话!”

    若儿还要再开口,却看池文神色一肃,她要说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了。

    池文一路走的很慢,她无权无势,即使有能力,也不能过于暴露,尤其是面对董云亿这样的人,不要看董云亿年轻,就觉好欺,他明显是属于商业天才型的,否则怎么会二十岁出头,就掌管了董家整个商业实权。所以,和这种人精打交道,自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暗暗给自己打气,池文终于走到了董家别院,她不了解董云亿为什么一直在桐花镇驻足,按理说,他即使不在京师,也应该在更重要的商业中心,或者四方探访,怎么会一直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驻足呢?而且,桐花镇可是有董家老宅在呢?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住在别院之内?

    虽然好奇,可是池文也没有过多打听,知道的越多,往往死的越快,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她要早早的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面前已经紧闭的别院大门,朱红色的大门在夜色中显得那般高大,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池文的心里很不好受,她不喜欢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她走上台阶,走到房门口,抬手握拳,敲响了董家别院的院门。

    “小兄弟这么晚了怎么会想到来别院?”

    “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见到董公子。”

    “还好你今儿个来的,前几日公子都不在城里,今儿傍晚才回来的!”

    “啊!那倒是巧了!”

    “公子今天心情不好……”

    “嗯……嗯?”池文原也是漫不经心的,弘朗突然来这么一句,池文心中一惊,心情不好!不利谈判啊!抬头冲好心的弘朗眯眼笑笑,甜甜的酒窝甚是可爱,“谢谢。”

    弘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特意提醒这个叫池文的女孩一句,可能是她悲惨的身世,还有她总是清清淡淡的笑着,和那时不时没心没肺的无赖样儿,据查,她又收留了一个乞儿呢,她到底懂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呢?

    园子的游廊还是那么长,四处早已掌了灯火,长长的廊道灯火明亮,照的池文小脸红扑扑的,她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落兰花树,已经八月了,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到花期了呢!趁着月色与游廊的红灯笼,应是一处不错的景观。

    二人穿过一处拱门,转角就到了,还是书房所在的院子,还是同样的房门紧闭,房门口,还是那一个身着玄色劲服的男子,肃然而立。

    弘照看着随弘朗而来的池文,总觉得今日见她,她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却又说不出来。他冲弘朗点点头,然后回身敲响紧闭的房门:

    “公子,池文到了!”

    “进来!”

    池文暗自撇嘴,然后深吸一口气,从弘照让开的地方,推门进去。精致的雕花木门,入手细腻柔滑,真是懂得享受。

    “董公子!”池文走进房间,绕过一面金玉屏风,进得内间,董云亿倚在软榻上,临窗而居,手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壶清茶,茶香悠悠,整个内间静籁无声。可能是茶香太过悠远,在这样安静的氛围内,池文却不觉得压抑了。

    并没有立即收到回应,董云亿静静地躺着,池文没有出声,安静的站着,过了盏茶时间,董云亿睁开眼,目光直接落在池文的身上,默了默,道:

    “怎么?遇到什么困难了?”语调轻飘飘的。

    “董公子,我是来和你要权利的!”池文语不惊人死不休。

    “哦?”董云亿倒是来了兴趣。

    “……”池文整理了下语言,她知道,自己此刻同样不能弱了气场,“如果我能够更有效的胜任钱庄的账房工作,我希望你能赋予我自由的时间支配权!”

    董云亿听了池文的话,沉默了,她可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胜任钱庄的账房工作!每一个钱庄都至少有两个账房单独记账,月底对账,季末查账,她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池文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代表了什么意思,自己只是在钱庄跑腿一个月,突然跑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这可能就叫狂妄吧,更何况,自己才七岁半,不到八岁的年纪……可是没有办法,自己不想太过显眼,又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在这陌生的时代,安身立命!更何况,重来一世,自己怎能继续庸庸碌碌,处处受制于人?想要获得安定的生活,总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董云亿突然起身,来到池文身边,弯下腰,凑近池文,死死的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直起身来,轻声对池文,更是对自己说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

    池文心中警醒,可是又没有办法,忽而一笑,“对的,您没有看错!”

    此刻的她是自信的,虽然不喜财务,但终究是自己自己也属于这方面的老师傅了,四年学业,十年研磨,到得后来,数字,财务,账务,经济,这一体系,几乎成为她生命的一种本能!她是那种,一件事情只要做,就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好的人!

    “具体说说你的想法。”董云亿又躺回了自己的软榻,这般悠然自在的样子,又承担了、付出了什么为代价呢?池文的眼睛暗了暗。

    “我马上要进官学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跑堂打杂,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告诉你,我是如何做到的,当然,你现在可以保留老账房,等到月末我的账本会和他们一起送到。我进账房这一点,是需要你首肯的,而且,我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

    “可以!”

    董云亿轻笑,心中忽然高兴起来,有趣的小丫头,他愿意给任何有价值的人,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机会!

    池文踏着月光回到南肆巷子时,远远的就看到自家门前一团黑影蜷缩在台阶上,不等池文出声,黑影立即弹起,冲自己跑来:

    “姑娘,你可回来了!”

    一切,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