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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秋兴奋地向自己的女朋友诉说着大山里的风景,孩子的搞怪,他有点紧迫感,彷佛想要把这段时间的积累的话一下子都说出来。
然而,电话那头的丁瑶反应却有些平淡,全程都在“嗯嗯”“啊啊”地答着。
“晚秋……”
沉默了半响,让人以为电话那头人已经不在了,丁瑶像是鼓足勇气,吞吞吐吐地叫了声。
“怎么了?”
“我们分手吧!”
开了口后,她似乎也没了顾忌,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
慕晚秋听了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呆住,许久才颤抖着问道:“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我撑不下去了,和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未来。”
丁瑶语气越来越激动,声音都也提高起来。
“别人都是叫一声,男朋友就出现在面前,而我们呢,一年都难得见几次面。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你,结果呢,你用那破摩托拉我去当保姆?”
丁瑶仿佛要将所有不快都吐出来,细数着慕晚秋的种种不满。
“对不起!”,尽管早有意料,可真当事情来临的时候,他的心还是那么地痛。
丁瑶很漂亮,刚入学时又那么纯真,慕晚秋一下子就心动了,若不是意外相识,两人可能完全不会有交集。
慕晚秋总有股自卑感,即使成绩优异,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只能用行动去表达,终于丁瑶被他的真心感动,两人就这样在一起。
他没想到,两年多后,自己的初恋会跟学院年年毕业季上演的戏码是一样的结局。
曾经依偎着,说自己不会像他们那样,可到头来,终究不能免俗。
“那,祝你幸福!”慕晚秋并没有大吵大闹,满腔苦楚到了嘴边只有淡淡的一句。
他能理解丁瑶,自己毕业后两年时间里他们只见过五六次面,这是他的错。
没有意料之中的纠缠不休,丁瑶松了口气,但转头又被这平淡的反应激怒。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你早就不爱我了是不是?就连分手你都这么沉默!”
“那你还要我怎样?”
大喊大叫?
哭着跪着求她不要离开?
这两年他渐渐地觉得丁瑶变了,尤其嘴里频繁出现的灯红酒绿,与山区里慕晚秋所见的艰辛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们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他知道这段恋情在分岔路上已经渐行渐远,只是苦守着初恋这个情节罢了。
他虽然离校两年,可是中间还是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边,他都没有相信。
可这次是死党亲口告诉他的,图片证据都在,慕晚秋的心不可能不动摇。
“你好自为之吧,司杰那个人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曾经相爱过,慕晚秋也只能祝福丁瑶,他这次是真心的。
他知道了?
“哇……”
丁瑶先是一慌,接着悲从中来,大声地哭着挂掉电话,此时她的心里头彷佛失去了什么。
慕晚秋也心烦意乱,呆呆地望着桌上孩子们潦狂的作业,一点批改的心思都没有,他苦涩地走出屋子,站在夜风中。
蝴蝶没过沧海就已折翅,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夜晚星空,一声轻吟。
“窗风切,孤翁挑灯秋夜月。秋夜月,长萧声灭,万径人绝。白日喧闹童慕学,夜黑静寂门罗雀。门罗雀,两鬓风霜,呕心泣血。”
这首《孤翁》是高考填志愿前慕晚秋想起老先生写的,尽管现在看来很是矫作,可是他一直记得,并当成自己前进的动力。
轻轻打了盆水,只有盆底浅浅一层,山里可供饮用的水资源缺乏,他也慢慢习惯了如此节省,两手一拘,湿了湿面。
水再凉,也比不过心凉,却能振奋精神。
批改作业,备课教案,他每天都得挑灯夜战,此时,他不得不先把恋情逝去的哀痛先埋藏在心底。
十多年前的孤翁,今天的白路,改变的是时间地点,不便的是那份坚持。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多久,只能把眼前都做好。
线路脆弱,山村里供电紧张,有个意外还时常断电,半山塘上早已黑灯瞎火,只有学堂那盏昏黄的微弱灯光一直到半夜才熄灭。
“先生好!”
“先生好!”
孩子们早上七点左右就都已来齐,掏出课本开始早读,朗诵声却是参差不齐。
年级多,课程也多,慕晚秋只能采用半教半自学的方法,他每天那么辛苦地备课,就是希望能尽量的简洁又能让孩子们都听得懂。
“四眼”,西瓜头吉马依谷高高竖起课本,用手肘捅了下同桌子正默不作声看书的吉木公梁。
“又怎么了西瓜?”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把好动的西瓜和喜欢安静的自己安排在同一个桌子。
大脑袋盆盖头的西瓜低伏着身子,偷偷指了指前面坐在黑板下的慕晚秋,“先生今天怎么像没睡醒似的,我刚才看见他还打盹了。”
四眼看了下,先生今天精神的确不是很好,没有往常那样朝气蓬勃,充满干劲。
“兴许是昨晚没睡好吧。”,他转头没好气地道:“你不读书,到处乱瞄什么?”
“我看不下。”
西瓜突然低落地说道:“我阿爸昨天又喝醉了,嚷着说不让我读,他说读再多书也是那样子,只要能识几个数懂收钱就好了。”
四眼一时沉凝,不读书,难道让西瓜长大后继续刨地摆摊卖烤串吗?
西瓜的阿爸在哈达镇上的公路边摆了个烧烤摊,那里不时有旅游的人路过,生意还行,家底在他们村里还算殷实。
可四眼年纪虽然小,却知道唯有读书才会有出路,不然再过二十年,大山里还是那样子。
眼前,他也只能先安慰着小伙伴,“也许他是醉了,说胡话呢,你别放在心上,快看书吧。”
不过,他心里却寻思着,这事一定得告诉先生。
“也许吧!”
西瓜将目光转移到课本上,可是盯了许久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小手窸窸窣窣地从桌腹掏出张皱巴巴写满字的纸,放在桌面上认真地折了起来。
每当他定不下心的时候,先生说,那就认真做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喜欢折纸飞机,这张纸是他从作业本里拆下来的,纸面上到处都是折痕。
山里什么都缺,也包括纸张,这两年他们家的生活好了点,可是他还是保留着不把字填满纸张就不废弃的习惯。
他双眼沉醉,神情认真,折个纸飞机仿佛是件神圣的事情。
他喜欢这感觉,看着一张白纸在自己手里慢慢变成另一样东西。
“嘻嘻,珠珠姐,西瓜又在折飞机。”
可是,还没等西瓜细细品味成果的喜悦,脑袋便被细小的东西砸中。
他以为是先生发现了,心虚地抬头一看,却发现慕晚秋还半倚着打盹。
西瓜拍拍胸口,松了口气,找了找罪魁祸首,原来是段小木条,他转脸寻觅,却发现右边的燕子捂嘴轻笑,而她旁边的阿约珠华却瞪着双眼,怒目而视。
西瓜悻悻地将飞机收起来,危坐正襟,这母夜叉大姐大他实在惹不起,好在他的心总算定了。
“咳咳,慕小先生。”
一个头缠黑布,脸上满是沟壑的佝偻老人站在门口叫了声,慕晚秋顿时被惊醒。
他昨夜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一大早就开始犯困。
“吉克爷爷,有什么事吗?”
老人叫吉克帕索,算是半山塘这个小村组的管事人,就住在学堂上面,这几间平房原本就是他家,他捐出来做学堂用,慕晚秋对他很是敬重。
老人提着个烟杆,抽了一口,心思沉重地说道:“我昨天到乡里去了,村里打算废弃这个分校,让孩子们下个学期都到中心小学去上课。”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慕晚秋一阵错愕,忍不住失态地大声喊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这话惹得孩子们都放下课本,转过头来,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争取过,可乡里说这也是为孩子们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山区海拔高,即使开春,那也是天寒地冻,山里人都有农活,哪能像城里那样接送,步行那么远,又一大段山路,这不是遭罪嘛。
而且很多地段都是悬崖峭壁,让这些孩子独自步行,慕晚秋想想都不寒而栗。
不行,我得去趟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