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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的晚霞下,淡淡的霞光铺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两只白鹅正在湖心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湖边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在这嘈杂的汴梁城中,难得有这样一处诗情画意的所在。
陆飞一走进后院,远远的便看到黑云和巧娘正依偎着坐在湖心的小亭边,四只雪白的小脚并排着垂在水中晃动着,享受着湖水的清凉和温柔的抚摸,巧娘也是受了黑云的影响,要不然以她一个深受中原礼教熏陶的女子,是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脚给露出来的,还好,这里是自家的后花园,能来这里的除了女眷也就只有郎君了。
陆飞轻轻的走了过去,他知道黑云的乡愁,也理解她一直都在坚强的面对,对她来说大宋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是一个异族人,入了中原还得尊守汉人女子那些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礼教,她不敢随意上街,不能随意和除夫君以后的男子攀谈,虽然陆飞从来没有限制过她这些,但她还是想试着做好一个真正的汉家媳妇,她在改,在坚持,她明白这里不是草原上了。
陆飞轻轻的脚步声惊动了她们,二人同时回头,见是他,嫣然浅笑,各自往边上挪了挪,中间让出一个空位,巧娘道:“郎君下值了,陪我们坐会吧。”
“好!”陆飞在二人中间坐了下去,二人顺势也就头倚靠在他的双肩。
左右看看这两位妻妾,若只论美艳还是黑云色胜许多,巧娘就逊色得多,只是她生得一幅精致的五官,唇红齿白,眉头不粗不淡,睫毛很长,头上的青丝也学起了黑云让它们随意的铺洒在下来,黑白相鉴看起来十分天然淡雅,略施淡妆的脸上好像这湖底那清澈见底水草一般秀逸,属耐看型。
见郎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巧娘道:“郎君是在比较我和夫人哪个好看一些吗?”
陆飞被她说中心思,笑道:“行呀你,连我心里在想什么都猜得到。”
巧娘嘻嘻一笑,道:“那郎君说我和夫人哪个好看?”
陆飞有意逗笑身边的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黑云,便一咂嘴道:“这个问题能不能私下再问。”
果然,黑云很快就参与进来,一甩那长长青丝,头发前端铺洒在湖水之中,引得一群小鱼在里面钻来钻去,她微笑道:“郎君不说我也猜得到。”
看着她眉头渐舒的样子,陆飞将她耳边的头发给捋到了耳后,说道:“是嘛?那你说说看,在我眼里谁最好看?猜对了,有奖励。”
黑云看了看巧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嗯声道:“这几天晚上郎君睡觉时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我想这个人一定是郎君心中最心爱的姑娘,按你们中原人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肯定在郎君的眼里是最好看的。”
陆飞皱了下眉,喃喃自语:“我还说梦话?”说罢他扭头看着巧娘,但巧娘晚上睡得死,不像黑云因为思乡浓愁常常失眠,她摇摇头。
陆飞好奇问着黑云:“我叫谁的名字?”女人太多也是个麻烦,不知道会在谁的床上喊着谁的名字。
黑云低下头,看着水里的小鱼正围绕在四只白嫩的小脚边,小鱼的亲吻随着小腿涌来,酥麻的感觉好似在夜色深沉时郎君在她胸前贪吃把弄。
过了一会黑云才道:“郎君叫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的名字。”
那边的巧娘顿时更加好奇,追问着:“谁呀?”
黑云眨眨圆溜溜的眼睛,小声道:“思思!郎君,谁是思思?”
陆飞还没怎么样,却把个边上的巧娘听得身体猛然一颤,只见她快速的打量着陆飞,失魂落魄,嘴里喃喃道:“你,你……我,我一直,一直觉得以前就认识你,郎君,哦不,不……”
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触电似的将手从陆飞的身上移开,赤着脚就在陆飞和黑云身边跪了下去,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陆飞莫名其妙,咋了嘛这是。
“巧娘?你这作甚?不是拜过堂嘛。”
巧娘脸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阵颤抖,渐渐的直起了身,嘴唇蠕动着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该死,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公主,六侍卫,巧娘错了,我该死……”她说完便一次又一次的磕头。
我|操!
陆飞恍然大悟,刚才黑云不经意的说出‘思思’这个名字,本来就一直心存疑惑的巧娘终于是想起来了,眼前的郎君不正是李唐王宫里的高等侍卫吗,如果李唐没有亡,可能他现在已经是李唐的驸马了,李思思和六侍卫的事整个王宫哪个不知道,自己竟然抢了公主的男人,一个宫女怎么能和公主抢男人,尽管李唐已亡,可那种尊卑有别的心态早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陆飞知道她是真吓着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至少一时半会之间巧娘是不可能原谅她自己犯下的错。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黑云上前去搀扶她,见扶不起,便抬看纳闷的看着陆飞道:“郎君,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陆飞无奈一笑,伸手用力将巧娘拉了起来,轻轻的擦着她眼角的泪,温声道:“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就是怕你多心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失去她了,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你,是你在安居坊陪着我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是你给这个府里带来了欢声笑语,这一切和她无关,你不用担心对不起谁,有你我很开心,真的,别想那么多,世道在变,你有那份尊重她的心就已经难能可贵了,来,起来。”
陆飞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脊,宽慰尽在无言之中。
巧娘不敢相信这一切,公主曾经对她很好,有时候还顺手赏她一些钱让她捎回去贴补家里,可是现在公主生死不知,她却雀占鸠巢,她怎么对得起公主,她在很早之前就怀疑过陆飞的身份,只是听朝廷的布告说李唐十三卫已经全部在江陵城里死了,那时候的她只是觉得陆飞看起来很亲切,现在才明白,这份亲切不是来历不明。
巧娘伏在他的肩上,呜咽不止。
却把个一旁的黑云给弄得左右不是,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问道:“我到底说错什么了,谁是思思呀?公主又是谁呀,她为什么会哭?”
陆飞摇摇头,拉着她在边上坐下,小声道:“有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这不是你的错。”
过了一会,巧娘抬起她那张哭花的脸,酥肩还在那一颤一颤的耸动着,满是愧疚看着陆飞道:“她,她一定,一定恨,恨死我了。”
陆飞抽出她腰间的手绢,微笑道:“说什么呢,没人怪你,要怪她也只会怪我,来,擦擦着,都哭成小花猫了,现在你可没有黑云好看。”
巧娘哭笑不得,捂着脸道:“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过得好不好。”巧娘听说过江陵一战后,李氏子孙被曹彬一把火全给烧死在行宫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逃出来,不对,六侍卫是怎么逃出来的,“你,你是怎么到汴梁来的?”
陆飞转头看着远方天际最后一抹残阳,无奈苦笑:“说来话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珍惜眼前人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
巧娘一阵心热,在一这会曾经唐宫里那惨烈的一幕幕再度涌现,当年一块被抓到汴梁的宫女很多都没活下来,还有一些正在营|妓的路上苦苦煎熬,遇到陆飞,不,遇到六侍卫她是幸运的。
过了一会,巧娘喃喃道:“郎……六侍卫,哎呀,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身份了。”
陆飞呵呵笑着:“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郎君就行了,别的你不用管。”
巧娘怯生生的点点头,用很细小的声音说着:“郎君是不是经常梦到她?”
陆飞假意脸一沉:“说了不要再提了。”
这时,后院门口匆匆走来一名女子,听到脚步声,巧娘便直起了声。
“郎君,二位夫人,寿伯从街上带了几个人来,还抱着一堆东西,郎君要不要见。”田甜在施着礼,谈吐很是清晰。
陆飞点头道:“让他们把东西都搬到后院来。”
黑云问:“谁呀?”
陆飞嘿嘿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为了奖励你晚上偷听我说梦话,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黑云眨眨眼,“这也能有奖励?”
少时,几个汉子肩抗怀抱着一堆的布匹、绳杖之物走了进来。
“哎呀!”巧娘一个惊叫,抖着裙摆将那对洁白的小脚给罩住,还急道:“姐姐快,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的脚。”
陆飞倒把这个忽略了,用手指着湖边那处草地,笑着对寿伯喊道:“让他们在那给支起来。”
看着这一堆的物件,黑云很快就看出来了,也知道陆飞要做什么,一时兴奋不已。
陆飞道:“黑云,我知道你想家了,我没办法将草原搬到这来,希望这样能缓解你乡愁,只要你高兴,你可以天天睡在这,听听你们长生天的神旨。”
黑云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好。
巧娘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好奇的问道:“姐姐,他们在干嘛呢?”
“在搭斡耳朵,你们中原人叫它帐篷,在我们眼里就是家。”
中原人的帐篷一般都是很简便,陆飞在行军时没少带着兄弟们搭这东西,两个士兵一天能搭出来几十座,而草原人就繁琐得多,里面衣食住行,一应俱全,很是费工夫。
黑云偏着头倚靠在陆飞的身上,思绪已经飘回了遥远的草原,看到了蓝天白云,憧憬着自己在一望无际碧悠悠的草甸子里纵情歌唱。
一会,黑云幽幽说着:“谢谢郎君,我,我想今天晚上就住进去,你记得吗,我们俩头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面,那天你好粗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被你给……”
陆飞哈哈一笑,道:“好,晚上我故伎重演给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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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昼夜不停的监视,陆飞还真给查出了一些东西,曹彬果然是在寻找当年江陵旧将,到现在为止,已经找到了七位,其中三个在禁军还是一个小兵,爬真够慢的,另有两个已经正在天武军中各自担任下十军的都虞侯,另外有两个因伤退役,搬去安居坊了。
陆飞不知道曹彬还想找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偷偷的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在暗中观察自己。
今天陆飞要当值,在殿前司坐镇节堂的也正好轮到了李继隆,一大早陆飞遍到了,以走马观花似的速度将今天的公文处理了一下,等到中午各值官们都在打盹时陆飞遍随手挑了几件公文去节堂找李继隆商量。
陆飞在堂外道:“捧日军左厢都指挥使陆飞求见殿帅。”
进到里面,大家公事公办,陆飞递上几本公文道:“这几份公文属下不敢自专,请将军过目。”
趁李继隆接过去的时候,陆飞敲了敲这份文书,小声道:“人,我已探知,下一步就看将军如何行事了。”
李继隆翻开一看,里面写了七个人名,以及他们的履历资料,很是详细,他看了看陆飞,冷冷一笑,轻声道:“做事挺缜密的,我知道了,明天中午,东街福贵楼,到时候你怎么出现在那就看你的了。”
陆飞回到值房,他也好奇,这七个人官职身份各不相同,到底这李继隆会找个什么由头把他们凑一块呢?不过料想这事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转天一早,陆飞早早而起,穿了一身常服,今天不由当值,是个可以尽情折腾的日子,出了府门,两位妻妾送到门外,外面铁捶也早都带着几个亲兵早早等待,也都是一身便服,只是内里暗藏短刃。
铁捶走上台阶道:“大哥,今日不当值,您打算去哪?”
陆飞随便一指街上:“随便走走。”他正要上马时,却见寿伯从院里跑了出来。
“郎君,醉微阁派人来了几好次,说是有个年轻的后生在那等着见您,已经连续去了很多天,那边问您要不要见见。”
醉微阁现在由寿伯在打理,也不用做什么,每逢初一、十五去那收次帐就行了,一月下来也有个上千贯的收入,是他俸禄的好几倍,陆飞知道这收入肯定是少报了,但他也懒得去查那边的帐,赚着那些姑娘们卖皮|肉的钱,怎么着这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寿伯的话让陆飞连连敲脑门,失声道:“哎呀,忘了忘了,忘死死的了,行,告诉他,晚上我过去。”
铁捶随口道:“大哥,谁要见你呀?”
陆飞一咂嘴道:“戴雄,就是戴大帅的儿子,先前说好的见个面,我给忘了。”
上了马,一行五六人信马由缰,没有沿府前的金水大街走,而是绕走了边上的巷口,看着这条幽静的小巷,陆飞不禁想起了一件事,当年就是在这里被戴恩的人险些杀掉,也就是在这里他救了白娘子一命,岁月流转,也不知道白娘子现在在哪,是否在蜀国立下了脚,拜托她打听李思思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了,朔州一别已过去十个月了,她也不来个消息。
内殿直都虞侯驸马都尉石保吉就住在皇城的北面,靠近封丘门,从这里走是最快的一条路。
前行没多久,眼前一座熟悉的大园子映入眼帘,园子四周每隔几十步就站着一名披坚执锐的御林军。
“静园!”陆飞不禁感叹起来,暗道:怎么今天尽是故人涌现。
静园是郑国夫人的府邸,由于她惹恼了天子在这已经被关了近一年了。
在陆飞心里,郑国夫人依然还是那么美丽端庄,她是曾经的李唐国后,是艳压群芳的李唐小周后,是李唐十三卫之一的陆飞的故主,今时今日,可能她早已被人遗忘,没有天子的旨意,她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园子。
走在静园这一人多高的院墙边上,陆飞很想进去看看她,他现在已经的身份不光是来自后世的陆飞,还是那个忠心丝毫未变的唐宫侍卫,主母蒙尘,他却不能令她脱困,心下惭愧。
“看什么看,静园禁地,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几名御林军气势汹汹的朝着陆飞等人喝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铁捶别看他猛张飞似的一个人,但他也知道哪些人不能动粗,眼前这群御林军他就不敢惹,小声道:“大哥,走吧,别看了。”
陆飞笑了笑,拔催马而行,待走到园后的偏门处时,远远的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愣愣的站在那,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但很快就兴高采烈的朝陆飞走了过来,她衣服穿得很破旧,脸上一没有半点妆容,但穿得很整齐,那不正是小周后的丫鬟蓝儿嘛。
“陆将军!”蓝儿兴奋的喊着。
这边的御林军不多,也没有人在意一个丫鬟,陆飞遂下了马,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又把她拉到一边,道:“你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蓝儿深吸一口气,鼓了鼓嘴有些无奈道:“那还能哪样,夫人寄人篱下,能活下来就谢天谢地,飞哥儿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们,夫人还常常念叨着你呢。”
陆飞心中颇为自责,作为一个郑国夫人以前的仆从,不能为主分忧,实在无地自容,一时神情有些恍惚道:“我西征刚刚回来,夫人,夫人她还好吗?”
蓝儿不觉眼中已是闪烁,喃喃道:“哪里好得了,这静园就是一个大监牢,夫人在里面度日如年,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身体越来越差,蓝儿没用,没照顾好夫人,飞哥儿能不能帮帮她?”
陆飞一阵苦楚来袭,郑国夫人这事太大,要帮她就得直接和皇帝干架,弄不好一块玩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便叉开话题,指着她手腕上挎的篮子道:“你,你这是?”
蓝儿道:“我出来采买些食物,这些御林军不管我,我能随意走动。”
她伸手揭开篮子上的盖着的布片,就只那么扫了一眼,陆飞是心酸不已,几片发了黄的菜叶,几段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白萝卜。
陆飞指指篮子道:“你就买这些给夫人吃?”
蓝儿咬咬嘴唇,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哽咽道:“我,我这是捡来的。”
“什么?”陆飞都惊呆了,曾经尊贵无比的小周后竟然现在要吃捡来的烂菜叶。
蓝儿道:“两个月前,官家派人来让夫人进宫,夫人抗了旨,之后,之后宫里就再也没人来送供给了,蓝儿实在是没办法,以前唐宫里降宋的老人都不肯接济我们,我……”蓝儿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陆飞无言以对,没想到郑国夫人竟然敢抗旨,官家能容得了她?只怕是想活活的饿死她。
陆飞现在帮不了她,只能在身上摸索着,想拿些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边上的铁捶也是听见看见了,虽然他不知道大哥和郑国夫人是什么关系,但知道他正要做什么。
“大哥,你想作甚?”铁捶紧张的按着陆飞攥着钱的手,拉到一边小声道:“郑国夫人抗旨死罪,官家想饿死她,您真的要接济她们?”
陆飞也只得将钱收了起来,再多的钱也只能活她们一时,解铃还需系铃人。
“蓝儿,好好照顾夫人,转告她,我现在不方便去见她,让她好好活下去,天无绝人之路,总会好起来的,去吧。”
蓝儿一步一回首,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铁捶见蓝儿走得远了,便问道:“大哥,你认识静园里的郑国夫人?她可是以前李唐的国后。”
怎么能不认识,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以前的主母,为人臣子,眼看她们受苦,这种心情,谁能理解,也许陆飞若依着身体里六侍卫的想法,此时此刻他应该手持利刃冲进静园,跪拜在国母的面前以死谢罪。
“走吧!”陆飞看了一眼那守卫森严的静园,攥了攥拳头,催马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