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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有清酒的味道,浊酒自有浊酒的味道,且不说相配,即便是溶上一滴也会改变他最原本最美好的味道,夜王觉得呢?”
染朝辞垂眸看着覆着自己的那只手,开口道。
“是吗?”慕梓夜溢彩流荡的眼眸暗了暗,举起酒杯却是淡淡地笑了一声,“倒是本王不懂了。”
看着放开自己的手,扔开酒杯,直接端着酒壶半阖着眼喝着的慕梓夜,染朝辞却是默然无语。
从一开始或许没有发现慕梓夜的心意,或许是自己已经发现却选择忽略。
可以是自己自私吧,对于慕梓夜这样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朋友,自己真的不想失去。
如果从一开始便拉开与他的距离,便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这样的慕梓夜就像那壶变味的酒,失去本来沁人芬芳的原味。
他赠自己予信任与帮助,可是自己却没有任何该有的回报。
“夜王殿下,苏某还有些事,失陪。”染朝辞起身。
自己现在选择远离的话,是不是能够让慕梓夜回到最初的样子呢?
“你有什么事?”身后有一具修长漫着媚香的身躯覆上,浓浓酒香的气息拢在染朝辞的鼻间,平时妖娆媚然的声音却是有些微凉的感觉,“回去准备嫁妆?”
染朝辞也并未觉得有多么惊讶,苏龄的这个身份虽然自己从未告诉过慕梓夜,但平时慕梓夜来醉霄楼时,自己与他说话相处的方式,却是没有改变。
慕梓夜不能认出来倒是才会让染朝辞觉得惊讶。
只是,不能再让情况这么发展下去了……
染朝辞用上些许力气,想要将慕梓夜轻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拉开,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因为慕梓夜用上了内力。
“夜王殿下,放手。”染朝辞扣住慕梓夜的手腕,声音冷淡。
“夜王殿下?”慕梓夜在染朝辞耳边笑了一声,却是有些凉意,俯首在染朝辞的耳边,声音迷离,“小朝辞,你为什么要避开本王?”
染朝辞沉默,“慕梓夜,我马上将是你的三皇嫂,难道不该避开你吗?”
自己本就不善于去处理这种感情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怎样的做法是对或是错。
但是,染朝辞本就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对于现在的慕梓夜,惟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染朝辞的内心不再起任何愧疚之心。
“嘘,小朝辞,本王很讨厌你的这个自称。”
慕梓夜轻轻在染朝辞耳边道,流荡的声音微凉。
“小朝辞,你说你醉霄楼现在有多少客人?”
身后的慕梓夜忽然来了一句,手却渐渐地放在了染朝辞的耳后,染朝辞目光微沉,因为慕梓夜所放的位置是自己所贴的人皮面具可以撕开的地方。
“你说如果本王现在撕开你的人皮面具,醉霄楼下的客人看到你和本王现在的样子,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如果这个消息传到父皇的耳中,会不会便改变主意,立你为夜王妃呢?”
落在自己耳边人皮面具接口处的手正在轻轻拂动。
染朝辞却没有任何动作,声音却是如在陈述一个事实,“慕梓夜,你不会。”
耳旁的手忽得一顿,似是有谁微微失顿了呼吸,揽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紧,慕梓夜的头便轻靠在自己的肩头。
“呵,本王不会……”慕梓夜紧靠着染朝辞的身子轻微颤动,似乎是在笑。
“是啊,本王不会,本王怎么会呢?”
慕梓夜媚眸中满是笑意,拂在染朝辞耳边的手落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明明可以撕下她的面具,明明可以就这样将她变作自己的王妃……
可是,自己居然会不愿……不愿将这种心计,不愿将慕梓夜素来有出必有得的规则用在她身上。
“小朝辞,作为交换,你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机会?”
染朝辞微顿,“慕梓夜,情之一字,天下最苦,和一个将心封闭起来的人谈论感情,这个机会你要之何用呢?”
“情之一字,天下最苦……”慕梓夜轻声喃道,情?苦?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穿一袭红衣,明艳若花的女子,长长的裙裾在自己面前如流水般划过,自己盯着时总是会不自觉地走了神。
那是自己的母妃,后宫最娇媚的女子,只要她一笑便可以压过那开得如火般盛丽的芍药,牡丹。
可是,她却如所有后宫中的女子一般不受宠,可以说是更加不受宠,因为父皇当时最喜清丽淡雅的容颜。
自己也曾看着母妃出神又期盼地盯着,永远没有那袭明黄色龙袍出现的宫门问过,为什么自己从没有见过父皇。
“因为夜儿的父皇是当今皇上,嘉岳百姓都要操劳,所以才会忘记来看夜儿了。”
自己不过五岁,当然会忽略母妃浅笑温和的容颜下,眼眸中的悲伤与发自心底的落寞。
梓夜,子夜,这名字也不过是父皇喝醉之后,无意临幸母妃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种在心中,能够不时拿出来温暖的回忆的代表。
后来怎么了呢?
自己从未想过,久立宫中却从未得宠的母妃也会被人嫉妒。
贞嫔?那个妃子,自己是要感谢她,还是要报复她?
那是父皇三十岁的大宴,自己怔怔地看着身着一身舞女装,露出纤细白嫩的腰肢,在冬日冷得有些发抖,却依旧掩饰不住眼底深深流露出的笑意的母妃,美的惊人。
自己知道,但却拉不住,却留不住母妃。
即便自己当时只有六岁,却仍旧知道,宫中未被邀入宴席的妃子皆不能入殿。
贞嫔所说的安排一个舞女的位子给母妃,只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子嗣,想要夺去自己而已。
母妃也同样知道,可是却仍旧不能拒绝,或者说无法,舍不得拒绝。
因为她想把最美好的姿态献给那个夺走她一整个心神的男人。
即便他也许不会看,但她能看着他便好了;或许她最后会遭受惩罚,但也不会像那冰冷又黑暗的夜晚一般,至少这次是真实存在过他的生命中。
作为几乎是被忽略不计的自己当然不能去,自己怔神地看着母妃五年来第一次舒展开的眉头,如一只翩飞的惊鸿一般踏入那晚的雪中,渐渐隐去,只留下一殿母妃身上常有的海桐花的香味。
而自己便搬了一个小小的板凳,坐在殿门口,直至睡着,再醒来时,却不是母妃轻柔细腻的双手,也不是熟悉的宫殿。
面前是自己自记事以来六年未见的父皇,他走下了那张宽大而又尊贵的椅子,拂上了自己的头。
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温柔而又慈爱的表情,自己只觉得满屋的宝石黄金亮得晃眼,只想和母妃一起回到那个狭小却又溢满着母妃身上海桐花香味的小殿中。
“王才人不惜以命护驾,追封为王贵妃,以贵妃仪式下葬,其子慕梓夜付予贞嫔抚养……”
以命护驾,追封,下葬?自己的母妃?
当时或许是因为太多人,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根本不能理解那从父皇口中说出的晦涩难懂的旨意。
自己很安静,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向了那个给自己母妃安排舞女位置,此刻却撕心裂肺地嚎哭的贞嫔。
贞嫔对自己很大方,所以自己便拿着她宫中的饰品,买通了看守母妃失身的侍卫,宫女,嬷嬷等人。
进入了停放着母妃尸身的房内,母妃身上是一件极为繁复华美的衣裙,带着华贵众多的头饰,容颜依旧如画,却永远地失去了生机。
抬手拂过母妃安详着睡着的容颜,渐渐地划过母妃的腹部,听说,刺客是用长刀刺向父皇……
母妃一向是很怕痛的人,给自己绣衣服的时候,总是被针刺得皱眉……
那么长的刀,肯定很痛,指尖最后停在母妃仍旧微微上扬的唇角,母妃为什么会笑得这么满足,这么安详呢?
这便叫情吗?自己渐渐放下手,转身,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漫过脚踝的大雪。
冰冷的雪化作水沁入自己的鞋子,这便是母妃追求的情吗?
为了一个从未爱过自己的男人,用上生命去换取那不过一瞬的温柔,没有多余的回顾,不求回报,不求任何的多余……
这样的情,慕梓夜不懂,也不想要!
贞嫔抚养五皇子四年,一日在一次宴会上,五皇子慕梓夜突然晕倒,被查出身中慢性毒药,毒药从贞嫔的抽屉中查出,贞嫔废入冷宫。
五皇子慕梓夜,感其幼年丧母,十岁封夜王,赐王府一座,俸禄千两,可住宫中或为王府,成为嘉岳朝第一个享有如此特权的皇子。
半眯着眼靠在新王府内的软塌上,火盆中燃烧着自己与贞嫔死对头的惠妃的信件。
忽得又想起母妃唇角的笑容,轻轻勾唇,等价交换多好,完全的付出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怜悯?同情?最后反悟的温柔?能够接受的却都已经不在了,这些有什么用呢?
…………
直到那天,皇宫后花园中,那个女子身后是一片海桐花,明明是全然不同的面容,她浅笑一句,却是让自己以为是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