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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子本身是想阻止,但那只手像是预料到她的动作,趁机将她的手指抓住,继而握牢她的手。
筷子在他的纠缠中险些落地,蔓子越挣他越是用力,带着执拗的狠劲,就像她下一步就要跑了一样。
江源这时走出来,看着他们这样,很煞风景地咳了一声,在蔓子桌对面坐下来,看着她的盘子说:“你胃口还不错,要不要带一些生的走,回去可以自己煮着吃。”
周屿正果断拒绝:“不用了,家里自己会包。”
蔓子客气地回道:“那就麻烦阿姨了。”
旁边人目光犀利地扫过来一眼,被她极力忽视。
临走的时候,江阿姨装了满满一袋子,递到蔓子手上。
周屿正随后掏出钱,拍在桌子上。
江源拒绝:“她那顿是我请的。”
这一句话火药味十足,周屿正笑了一声,声音压过去:“我替她将人情还给你。”
蔓子只管自己的事情,低头想找随身的袋子,却发现不见了,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周屿正的手上,他紧紧攥在手里往外走,站定后等她出来。
蔓子跟江源江阿姨告别,江源对她说:“在这边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蔓子点点头。
往巷口走的路上,蔓子一直走在最右边,离周屿正保持五米之远。
她的袋子在他手上,自己则一手拎着饺子,一手插着衣兜,低头看着路面想事情。
周屿正跟着她的频率,慢慢靠近她,到路口的边上,他快速过来一手牵住她胳膊,往路边车的方向去。
“走路要看周围有没有车。”他面无表情地告诫她。
蔓子被动地拉过去,低低地说:“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周屿正不理她,动作倒不怎么粗鲁,力道稍微松了松,然后开了车门等她自己上去。
蔓子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搭着车门坐进去。
周屿正等她坐好了,利落地在另一边上车,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袋子拉链打开来,里边是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看了她一眼,拉上扔到后座去,再是将她手上那快糊成一团的饺子也扯过来放后面。
蔓子手上一空,索性两只手都放衣兜里,静静地坐着,或是在等待他接下去的话。
然而她却听见一连串被数落的声音:“说走就走,还拎着包,又抢了我的车,闯大院,也没驾照,再找人帮你逃,一点规矩也没有。”
她将头瞥向窗外,“那你还来找我干嘛?你不找我,我也不用这样。如果是因为车,我已经帮你停了个好位置。”
周屿正当然有看见,但是他没有说,车身右侧后角多了一条蹭过的线条,那痕迹几天前还未有,她的车技还需熟练。
他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说:“你心里不痛快,我希望你能先跟我说明白,而不是这样一走了之。”
她没有说话。
周屿正无奈地将她的脸扳过来,“为什么一直不肯看着我?”
蔓子不配合,声音赌气:“我不会再像个傻子一样,让自己成为你们睹物思人堂而皇之的借口。”
周屿正松了手,知道她介意什么,眼中饱含歉意,可是她看不到,他声音低而沉稳:“我承认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是觉得你们很像,但是我接近你是因为欣赏,我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他的坦白让她混淆着杂疑,到了现在,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虽然她很愿意相信,如果可以,她很想将自己的容貌变得不一样,至少还会觉得安慰。
但是那张照片是她心头的刺,那个发型那张脸那个笑容,仿佛自己现在随随便便一个表情,都能让人通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
她拒绝为别人提供这样的联想,也抗拒自己身上有别人的影子。
“你们的想法跟我没有关系,可是你竟然串通所有人来瞒着我,让我见到一个人就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天你带我去见你朋友,有一个人还把我当成了谢灵寒,一个外人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你家人每天看到我会更加觉得欣慰吧。”
她话里带着悲戚的苍凉,令周屿正心头一痛,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想要靠近又怕她抗拒,只期望她能把心底所有的不快都说出来,也好过憋着不说不理他。
可是下一秒,她便停住不说了,仿佛再说下去只会泄露内心更多的不甘。
周屿正这时缓缓开口:“灵寒,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她在的时候比你活泼,但有时候也会有心事,她会写在日记里,我们都知道她有这个习惯,所以在她跳楼之后,大家都觉得能在她的日记本里找到一些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可是她死了以后,日记本随她一起消失了。”
蔓子如遭当头重棒,满是震惊地看他,声线发抖:“她……为什么要跳楼?”
周屿正沉默地从前面拿起一包烟,忍不住抽出一支,想找打火机找不到,蔓子从自己的角度拿到,然后点燃伸到他烟头下面,他看了她一眼,想要放弃退缩,被她制止:“想抽就抽吧,开窗就行。”
周屿正将两边的窗户摇下,吸了一口烟用手夹着放在窗外,有猛烈的风灌进来,蔓子忍着没有呛起来,直觉他会说出她在日记里也没有看到的真相。
车外人来人往,周屿正脸色显得很阴沉。
“她被人强.暴,对方就是陈宏的哥哥。”
他的话随冷冷的风飘过来,蔓子忽然觉得全身发颤,像是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寒意侵袭全身。
她万没有想到,那个在日记中心思澄澈的女孩子,最后会遭受这样的结局。
她脑中浮现出,自己当时在梦中,体验过的跳楼场景,谢灵寒该怀着怎样的痛苦和恐惧,才会这样决然抛弃自己的家人和喜欢的人,甚至还来不及彻底表明心意,也要将所有日记埋到底下,等有心人来发现挖掘。
很久之后,蔓子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你现在做这个事情,谢叔支持你,也是因为想要报仇?”
周屿正点头承认:“是。”
蔓子又问:“你不是说谢叔来到你家的时候,已经不沾染毒品了吗?为什么还会和那些人惹在一起?”
“人不可能与过去的黑点完全摆脱。灵寒出事的时候,我刚好从部队回来,原本是老何带灵寒去接的我们,但是半路途中,灵寒突然下车要去买一样东西,老何没有注意,过了好些时候才发现灵寒失踪了。”
“很快,谢叔接到一通电话,说灵寒在他的手上。是陈宏的大哥陈斌,当时他一直在北京,想找一些往年有过前科出来的人再重整一条线路发家,谢叔几次拒绝了他,并劝他重新做人,否则就去揭发他的违法行为。”
“陈斌不仅没有听进去,甚至被激怒,暗中盯了谢叔好久,还调查谢叔身边的人,直到发现了灵寒的存在,才在那一天绑架她向谢叔威胁,他没有要求钱财等任何东西,只是想要谢叔妥协,更过分的是想利用我们家背景的关系得到更多便捷途径的庇佑。”
“谢叔得知灵寒被人绑架,当时正在开车,手忙脚乱中,在路口闯红灯发生了车祸,导致现在腿脚一直不方便。”周屿正拿过烟再吸了一口,压抑着吐出,他看着前方,而身边人安静地听着,“我知道后跟何毅马上赶了过去,以为他们藏匿在一间仓库里,但其实这是陷阱,灵寒一个人被锁在车内,陈斌只想要见谢叔,以为我们是警察耍了他,气怒之下就开车转移了地点。”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至今不知道,因为当天下午灵寒就独身一人被放在马路边,她一个人回家后,一句话不说,但我们都知道她有事情,送她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一直以为她会慢慢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也常常跟她讲话关心她,但是……”
周屿正停顿,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它捏灭直接扔到外面,只说了一句:“今天是她的忌日,她被葬在山上,路程很远,我们一年只看她这一次。”
蔓子听的过程心一直悬着,到最后也没能释怀,她咽了咽口水,想说出一些安慰的话,却发觉很多余。
时隔多年,她在这样一个秘密之中得知一个悲惨的真相,故事的主人还跟自己同龄长得相似,甚至都对钢琴通解,而现在又与同一个人有着不可分解的关系。
她终于深深地看着他,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很心痛的话:“她其实很爱你。”
那种感觉,她原先不会懂,但是看日记里面每一个字后,她的心被紧紧牵动着。仿佛她就是日记里面的主人,希望最后的结局走向是幸福圆满的,而当主人即将结束这种相思之苦的时候,却是厄运当头,剥夺了她为爱情准备的所有勇气和决心,甚至郁郁寡欢到跳楼自杀。
一个人对爱情所产生的愿望和梦想有多美好,当她被从天堂打入地域,一切都似梦境破碎,现实就有多残酷。
周屿正没有回答,关于这点结论,他一直知道,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也正是因此,他为了保持两人正常交流的关系,毫不犹豫地离开家去参加部队。
而其实,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有另一个人,何毅。
作为长久并肩作战的兄弟来说,何毅清楚谢灵寒对周屿正的爱慕之心,也知道周屿正对灵寒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态度,当然他也从未对外人说出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他跟灵寒一样,也暗恋着一个人,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那个每天在他家门前走过的女孩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藏匿在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起于当年相遇的青春少年时期,止于某年他们从部队归来寒冷的冬天。
直到今天,由一只被人发现的铁箱引起,揭开被时间掩埋的所有爱恋往事。
蔓子看着他毫无变动的表情,心中有了预知,试探着问:“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也许你还看到过她送你书里面的一些话,是不是?”
周屿正望过来,脸上是疑色:“书上的话?”
蔓子点头:“我挖了你家门口那棵大树下面的一片土,找到的一只铁箱,里面全是她的日记本,还有一张……你们站在一起的照片。”
周屿正脸上带着错愕的表情:“你动了那边的土?”
他的反应跟李妈一样,蔓子怔怔点头:“是啊,不可以吗?”
周屿正在回忆中叹息:“灵寒跳楼坠落的地方,就是在那边,当时她从顶楼跳下,原本这样的高度不至于死,但是她临死之前服毒,想死的意念很强,最后到了医院也没能救过来。她掉落的地方原先种着一些小树,后来谢叔让人全部铲除了,说她以后会回来这边,让我们没事情都不要靠近,更不要动土。”
蔓子看着自己上午拿过铲子的手,缩起来抱歉地说:“我是通过她写在书上的留言,才想起要去找日记本的。”
周屿正低头渐渐靠在方向盘上,声音沙哑传出:“那些书我当时看过一点,还没有留意。”
那些命运中错过的机缘,日后在别人口中娓娓道来,不管是听者还是说者,都充满着怅然若失的惆怅感。
车内的原先的躁气全被外面凛冽的风吹跑,蔓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边人猛然抬头,将两边车窗关上,声音恢复清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现在只想对未来负责,你在我的规划里,从今以后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