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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宓既有了庄岩这么一番保证,她也放心了。
要知道敬王本就没有强大的母族可以依靠,东宫储君又已定下,想来就算这位王爷真有什么花花肠子,一时半刻也绝不会翻出什么大天去。
或许敬王本就真想在皇帝面前表达一番孝心,这才巴巴儿的将那道人举荐到皇帝面前,毕竟坐在龙椅上的是亲爹……可与同父异母的哥哥大不相同。
至于那远在西川的戴宏,就算他真想改投敬王门下又能如何?
细论起来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谁叫他当初背叛温靖侯府便得罪了当今太子,后来又被妻女无形中替他得罪了礼王,不重新找棵大树乘凉心里不踏实呢?
而那道士若真能治好皇帝的腿疼病,戴宏重新找到的依靠又何止是敬王,就连皇上也得高看他一眼不是?
只是别看韩宓想是这么想了,等得这日午后她回了家,也不忘打发栓柱出去替她多找几个生药铺子问问,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什么药材会叫人用久了再停、便会痛哭流涕的,继而更会毁了身子与精神。
虽说这一世有她的重生在,温靖侯必然不会再有这等悲惨遭遇,她也得心里有数儿不是么?
这般又过了两日后,庄岩那边尚无下文,袁氏又来了韩家,一边是亲自来送冬至节的节礼,一边也趁机再探望探望何氏。
等韩宓将人迎进她娘坐月子的内室落了座,袁氏便笑吟吟的将她带来的几棵红参往前推了推,又特地交代王妈妈这便取一棵拿去厨房,再搭配上她送来的老母鸡一起熬汤去。
“说起来这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教我的,说是乍一听老山参的确比年头短的红参强太多,可那大补的东西到底不能久用。”
“尤其是这屋子里烧得这么热,老山参吃多了可容易起燥流鼻血。”
“再说表姐这个月子本就赶上天寒地冻的时节,就万万再不能缺了这红参鸡汤温养。”
“表姐可记得我当初生岑哥儿时天气也这么冷,接连二三十天的红参鸡汤喝下去,不但没多长一两赘肉,气血也全都补上来了。”
袁氏不厌其烦的说道,仿佛不但要说给何氏听,也有些要提前教导韩宓的意味。
其实何氏又怎会不知道,袁氏定是从宓姐儿口中听说,老太太这几日不停给她补那老山参了,这才趁着老太太也在,特地又说了一遍这话,也免得叫老太太好心办了坏事儿。
何氏娘儿俩便都抿嘴儿笑了,韩宓更是连连点头道,姨母教的我都记住了:“宓姐儿一定会叫王妈妈好好盯着厨房,叫厨娘们再别给我娘熬老参汤了。”
短短的一句话语便将她祖母的小小错处择开了,全推给了厨房那些不懂温补与大补有何区别的厨娘,倒令老太太也随之长长松了一口气。
谁知韩宓随后便是话音一转,目光也望向躺在床上的她娘:“我那小兄弟多体贴啊,一点儿也没叫我娘多受苦。”
“我听说旁人家竟有一生就是三两日都生不出来的,将母亲活活痛死的也有?”
老太太那厢才刚大松了一口气,顿时又被韩宓这话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身来伸手来掩她的口,嘴里亦是连连低呼你这宓丫头可别胡说八道了。
“你快陪着你表姨母去西次间坐着喝茶去,这月子房哪儿是招待你表姨母的好地方呢。”
老太太分明是怕何氏被韩宓这话吓坏了,也便着急忙慌撵人了。
韩宓连忙站起来,软笑着给她娘接二连三的屈了几回膝,直道娘可别在意:“我只是想炫耀炫耀咱们家颖哥儿乖巧,谁知道话到半截儿就拐了弯儿!”
待见得何氏全然没当回事儿的笑着对她摆手,脸上也颇有自豪神色,自豪自家颖哥儿就是体贴得了不得,就是没叫她多吃那分娩的苦,她这才挽着袁氏出了屋,在西次间里落了座。
“其实……其实宓姐儿也是突然想起来,温先生曾经提起过西域传来的一种草药,说是这草药的花朵还是果实来着,镇痛有强效。”
韩宓给袁氏倒了茶,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
“如果这草药真像温先生说的那样,岂不是天下女子之福?”
“只是温先生也说过,这草药已经传来十几年了,却没见得哪位郎中用它,想来是它镇痛之余还有躲不开的坏处吧?”
袁氏笑着颔首:“我倒也听不止一人提起过这么一种草药,据说尤其西川与云贵种这个的多,却也不曾听闻谁真频频的给病人用过它。”
“或许这应当便是宓姐儿你说的,它虽然对病痛有好处,坏处却更大,要不然哪有郎中舍得不用它呢?”
韩宓顿时叹了口气:“我就说么,为何我早些天跟我大舅母提起这个草药来,说是想请我大舅母寻来些给我娘分娩时备用,又问我大舅母为何那戴宏戴大人守着西川这种草药多、却不给戴夫人和玫姐儿用,我大舅母竟是如畏虎狼般叫我别再提了。”
“原来这草药竟是如□□一般,治病的效果还不如毒性大?”
袁氏听罢她这番话却是难免神色晦暗起来,目光也闪烁个不停,随后也没坐上片刻便起身告辞了,说是还有几家的冬节节礼没送完,就不在韩家久留了。
直等韩宓将她与滕妈妈亲自送到前院送上马车,马车才一出了阜财坊的坊门,袁氏这才沉声问起滕妈妈,你说是不是宓姐儿这鬼机灵又像那次借助温先生一样,想要借我的口告诉咱们娘娘什么事儿呢。
“我也听说那个文山道人仿佛是戴宏举荐到敬王跟前儿的,岩哥儿也正叫人查这道人底细,只可惜西川离得太远,暂时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难不成是……宓姐儿听说得比我和岩哥儿更多,甚至知道那位道人的医术并不像传说中那么灵验,而是只靠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草药?”
可袁氏虽然有着这样的猜疑,却也明白韩宓不是个不懂事的——如果这丫头果然听说了什么,便该正儿八经提醒她,再请她去跟皇后娘娘说话儿,而不是这般暗地里的拐弯抹角。
再说宓姐儿若真是笃定得很,又怎么会等她来了韩家才这般话里话外的点她,想来这丫头早就巴巴儿的给岩哥儿送信儿去了。
因此上袁氏这才与滕妈妈商量起来,两人最终都觉得韩宓也许只是听说了什么,虽然心头也有怀疑,实则却无法坐实,这才试探着提了几句,权当是大家提前有个防备罢了。
而这传言既然无法坐实,宓姐儿又怎会早早叫岩哥儿知道,继而再叫岩哥儿冒冒失失报到太子面前去?
反而是皇后娘娘与皇上多年夫妻,很多话论起来更容易说一些,分明比从太子口中说出来稳妥多了。
至于皇后娘娘若是也怕这样的话说出来无凭无据,自可以多派些人手去查实后再提也不迟啊。
且不说皇后娘娘关心皇上本就是名正言顺,总比太子暗暗差了人去查敬王和戴宏、乃至那道人真正的底细来得好。
单只说万一查证走露了风声,这可是娘娘差人去查的,也免得叫人猜忌太子对兄弟欲加之罪不是么?
只是别看袁氏既是与滕妈妈这般商量了一路,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说是等明儿一早她便往宫里递个牌子求见皇后,待她回了自家后宅后,为了稳妥起见,她也还是又叫人给温靖侯送了信儿,说是有要事与侯爷商量。
只因袁氏也有些含糊,含糊于那道人既是敬王举荐给皇帝的,她若变着法子对那道人提出质疑,难免有些挑拨几位殿下兄弟之情的嫌疑,更甚至还挑拨了皇家父子情份。
她也便想再跟自家侯爷要个定心丸吃,如果侯爷说这事儿做得,她就再无二话。
谁知等温靖侯到了后宅正院后,闻言却是难免一惊,就连袁氏才递给他的热茶也险些被他掀翻在地。
原来在皇帝临去汤泉行宫前,既将护卫皇城的差事交给了他,他这些天也便更加忙碌了些,就连晚膳也不曾在家用过一次,只有今日这是被袁氏差人喊了回来,到家时天还亮着。
却也正是如此,他这几天便与京城十二团营的总兵官、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们走动得更近了,也就是今天早晨,他可才从五城营的都指挥使胡琪口中听说,内城兵马司抓了个小道童。
“那小道童看着眉清目秀干干净净的迎面走来,本来内城兵马司的巡逻兵士也不曾想捉他问话,怎知他却转头撒腿便跑。”
“待兵士们匆忙追去将他捉了,就发现这小道童原来却是个女孩儿扮的,这岂不是大蹊跷?”
“谁知等人将她捉回了内城兵马司衙门,还不待问她什么,她就塞嘴里一丸不知打哪儿掏出来的药,顷刻间便七窍流血死了。”
胡琪自是将这事儿当成蹊跷笑话儿讲的,只因这大秦朝的道观虽然不如佛寺多,道姑也不是没有,他却从未听说过,还有女孩儿家装扮成小道士的。
再说五城兵马司虽然风评不够好,也比锦衣卫强多了不是?他手下的兵士可没有强抢民女的恶霸,哪就至于进了兵马司衙门便服毒自尽?
温靖侯当时听了胡琪这话,心头还有些腹诽五城兵马司真是不拿人命当人命,明明衙门里死了人还拿出来当笑话讲,又捎带手诋毁了锦衣卫。
可是现如今再听得袁氏与岩哥儿竟然都怀疑起了给皇帝治病的文山道人,说这道人实在来历不明不够可靠,他突然就想起胡琪曾经说过,那装扮成小道士的女孩儿是西川口音。
那又怎么容得他不在瞬间便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了一处,又怎么容得他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