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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庄岩将韩宓一路送到二门前,目送着她迈步往后宅去了,再转过身来的他,眼角眉梢已是一片冷厉。
他就说么,韩家表姨夫只是个五品同知罢了,怎么就值得秦阁老一派这般频频“照顾”,不是派人诬告便是派人盯梢,就连那已死的孙氏也看似是对手的“美人计”,眼见着一次两次都未能得逞,如今又在兰花儿身上动了心思。
这不是柿子专拣软的捏么,这也不该是堂堂阁老大人的做派呀?!
他也便一直以为这是对手实在黔驴技穷,至少是找不到温靖侯府与齐王的漏洞,又暂时无法将何家如何,这才改在韩家下了手,韩家只是替这几家当了挡箭牌。
原来却是那位苏同知活着时,竟暗中截留了苏驸马与秦阁老的通信,这二人这才先是要了苏同知的命,却未能找到那两封信的下落,那黑手也便一而再、再而三的伸到了韩家!
那当初若不是宓妹妹机灵,早早就发现了她父亲往砖塔胡同走得勤,他庄岩也因此便留了心,处处都替韩家、替宓妹妹抵挡着打理着,直到现如今竟然顺藤摸到了大瓜,韩家表姨夫不得不交待那两封信的存在,韩家岂不是早被秦阁老等人祸害了!
庄岩便在想清楚之余难免生出些许后怕,只因他清楚得很,一旦韩家完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的宓妹妹也定然……
而若宓妹妹不好了,他庄岩又会好到哪里去?
再说当初万一秦阁老与苏驸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屡屡做出些小动作来都耐不得韩家何,便打算给韩家捏造个弥天大罪呢?
韩家表姨夫虽然官职低,看似难与弥天大罪搭上干系,谁叫韩家还有好几个高门姻亲?若这阴谋真能得逞,岂不是叫秦阁老一派一箭双雕了!
不过好在庄岩也明白,秦楚怀这个老匹夫之所以一直迟迟未动手,也是因为这事儿说起来看似容易,实则真正布置起来却难得很,至少也要做到环环相扣、极其缜密才能行动。
说来这也多亏他与宓妹妹虽然一直不知道那两封信的存在,却也屡屡出过手对付过孙连堂与苏驸马,连带着戴宏府上也没放过。
外带着何家两位表舅相继回京,他的四舅舅也回来了,这三人先后分头掌握了三法司,已近彻底搅乱了秦阁老一派的阵脚,那老匹夫自顾尚且不暇,可不是越发无从下手么。
庄岩便在捋清思路后收起了几分冷厉,多添了几分笑容——要知道就在形势未明时他都不曾手软,如今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只是别看他是这么想了,他也不忘立刻交代身边的关山,叫关山替他吩咐几个随他前来的长随与暗卫,这就分出四个人手赶去阜财坊。
“你叫这四人从即刻起便住在坊内,不分昼夜的时刻留意韩家周围动向,再叫乔崤立刻赶往齐王府,请王爷也差些人手暗中盯死了秦府与平乐长公主府。”
长公主已是自己人不假,可谁叫那两封信的存在又不能这便叫长公主知道,更不能因此请长公主将苏驸马彻底看死?
苏寅生只是被迫称病,而不是真病,若他想要暗中背着长公主动个什么手脚,也未必不可能!
这般等庄岩一一吩咐罢了,再快步来到何府的外书房,也便发现眼下只有何家两位舅舅与韩家表姨夫在,何家的几位师爷并未露面,旁边更是连一个奉茶的书童都没有。
待他上前给何凤亭兄弟与韩云枫请了安,也就毫不见外的在窗边水盆里洗了手,笑道不如他来泡茶。
也正是庄岩的到来外加他这般的不见外,又轻车熟路的当真烧水泡起了茶来,就仿佛又给韩云枫多吃了一个定心丸。
外加门外小厮之前就已禀报,说是温靖侯世子早就到了,正在与大姑娘说话儿,想来庄岩应当也已知情,
这时再想起宓姐儿也曾与岩哥儿一样,大事当前却都是如此的云淡风轻,韩云枫便越发的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他自打拿到了那两封信后,便犹如两颗烫手的火炭、甚至险些便将它们毁尸灭迹,也免得给自家带来大麻烦呢!
谁知他为此战战兢兢了好几年,如今终于不得不跟两位舅兄交了实底儿,连带宓姐儿和岩哥儿两个孩子也知道了,这几人却不但不曾将那两封信当成随时会炸的火药,还都当成了宝贝?!
那他岂不是真将这两封信留对了,他不但不该害怕,还该拍手庆祝?!
韩云枫的脸上也便与庄岩一样挂上了笑容,只因他一来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二来也不想叫这个小辈看他笑话,将来再看低了他的宓姐儿去。
这四人也便都端起了茶,继而又悄声接上之前的话,议论起宓姐儿出的那个主意到底是否可行。
“方才若不是知道岩哥儿也到了,我也想听听他的意思,我便想说不如就照着宓姐儿的主意行事呢。”何凤亭笑道。
“左右我们何家兄弟俩相继回了京城,风头正劲更需要低调行事,妹夫又在春天才刚升了三级,温靖侯府更是不需要这样看似是大功实则却烫手的玩意儿,就将它拱手送给李逢春又如何?”
庄岩这才知道,原来宓妹妹早在来何府之前,便已经与表姨夫商议过,不如将那两封信送哪儿来的还放回哪里去,再叫李逢春李知府假借清扫府衙之名,令这两封信从暗藏之处大白天下。
他便不由得抚掌笑道,宓妹妹这主意还真好:“正好两位舅舅前些天才参与过三司会审孙连堂,倒不如就这么透露给李逢春知道……这便连表姨夫也能彻底择出来了。”
那孙连堂可是苏同知正经的岳家大伯父,又是秦阁老的门生,他知道这两封信的存在又有什么奇怪的?
只可惜孙连堂到底不知道苏同知将信藏在哪里了,那么三法司会审孙连堂时,自然也不能将此事白纸黑字记录进案卷里了。
谁知道孙连堂这番无凭无据的交待是不是空口白话,想要拉着秦阁老与苏驸马垫背呢?
谁又知道那两封信果然藏在顺天府府衙里,李逢春顺势一找也就找到了,就像是天上平白落了个大馅饼给他捡?
何乐亭闻言就扑哧笑了,直道你这小子倒是个精明的:“……这便抢着给你岳父彻底择干净了?”
只是别看何乐亭话是如此说,他也深觉得岩哥儿这主意不错。
他大哥方才就说了,如今他大哥已是大九卿之一的左都御史,他自己也坐了大理寺少卿之位,何家若不小心行事,很容易便会成为出头椽子。
温靖侯府又是齐王的亲姨母姨夫家,秦楚怀却是礼王的外祖家,温靖侯府若是抢了严办秦府的功,这功劳更是还没麻烦大,就是齐王的名声,还指不定如何受损。
他也便笑问他妹夫韩云枫,直道连孩子们都替你彻底择清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韩云枫也不犹豫:“若是两位舅兄都觉得这主意好,两个孩子也抢着先替我考虑周全了,我没二话。”
他若是真将那两封信当成大功劳,执意拢在自己手里换些好处才算数,他又何苦捧着火炭般心惊胆战了这些年?
说起来要不是那李逢春也不过才进顺天府没多久,他早就变着法子将这热炭不动声色抛给李逢春了好么?
何凤亭见状便笑着点头:“既是连妹夫也没二话,那便照着岩哥儿的意思办吧。”
“等明儿一早妹夫你先将这两封信照原样儿在原来的位置上藏好,我便差人去给李逢春递个话儿。”
“就说那孙连堂曾经含含糊糊的私下与我本人交待过,苏同知手里有些东西藏在顺天府府衙,再问却又改了口抵死不谈了,还请李知府多多留意一番。”
“那李逢春若是个聪明的,便该知道我这是递功劳给他捡呢,至于随后是叫人大扫除还是小打小闹,那便是他说了算了。”
何凤亭之所以这般笃定,便是他清楚得很,他这般说辞毫无漏洞。
就算孙连堂早知道苏同知将东西藏在哪里,他也无权大摇大摆去顺天府衙门里头搜检,更不敢暗中派人在深夜潜入不是么?
而他何凤亭既是混迹官场已久,更是不会只凭孙连堂一句空口白话,便请三法司合下搜查令——谁知道这是不是孙连堂给他设下的圈套,不但叫他徒劳无功、还会生过呢?
因此上他也只能将这个功劳送给李逢春了不是?还怕李逢春因此生疑不成!
这时却也不等另几人点头称是,众人便听得门外小厮连声叩门:“回庄世子的话,有个叫钱虎的来了,说是刚从阜财坊赶来的,有要事要寻世子说话儿。”
庄岩登时就立起了警惕的眉梢,连声道快叫他进来。
钱虎不是他派给跟随宓妹妹的两个暗卫之一么?怎么宓妹妹这趟来,却将钱虎留在了阜财坊看家?
难不成她与他想到一处去了,知道秦阁老一派着急找到那两封信,眼下已是到了慌不择路的时候?
那么现如今钱虎却急急追来了何家,岂不是秦阁老一派极可能已对韩家动了手,钱虎便是来报信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