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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宓当然不能不笑。
连贵妃这样纵容儿子、娇惯儿子的亲娘,都抵死不能接受孙家两位姑娘成为敬王的侍妾,皇帝更是不能答应被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子带坏他的儿子,孙雅静和她妹妹可不是只剩去死的一条路了?
别看出家看似能保住一条命,这样的命又有什么可保的?都说佛门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可这佛门……也只有真正进去才知道。
韩宓也便轻笑着对庄岩说了几句话,登时令庄岩也笑起来。
等他笑罢之后,便点头道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呢,他明天一早便叫人去给小算盘传话,再叫章妈妈照章行事。
原来韩宓是这么说的——皇帝虽是不愿叫敬王纳孙家两个姑娘为妾,到底也没对孙家下什么旨意,更没同意贵妃真拿着卖身契将那两位姑娘卖了,只吩咐敬王这便将那卖身契还给孙家去。
那么如果孙家两个姑娘选择了与她们祖母一样的路,一根绳子便吊死了,这岂不是对皇帝心存怨望?
皇帝可没想要她们的命,还将卖身契还了她们!她们却用一死对抗皇帝,这岂不是给皇帝脸上抹黑!
其实若是细论起来,韩宓与孙家这两位姑娘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根本犯意不上这么对付那两位。
可是谁叫她不想给孙连堂一点点死灰复燃的机会?斩草就要除根不是么?
但凡今日贵妃没被人撺掇起来,也没有激烈的反对孙家两个姑娘被抬进敬王府,谁知道这姐妹俩会不会合起伙来讨得敬王的欢心,将来便又替孙连堂谋到东山再起的时机!
而这二人若真被抬进了敬王府,秦阁老也会因此重新看重孙连堂吧?
那敬王虽是比不上齐王对礼王的威胁大,他到底是礼王的二哥,是贵妃之子,与齐王一样是礼王夺嫡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一个争夺者呢,秦阁老又怎会放弃送上门的这等眼线?
就为这个,秦阁老也必得多方替孙连堂起复奔走,以他这位阁臣之力,替孙连堂重新谋个官职很难么?
韩宓也便狠下心来给庄岩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虽然她也怕庄岩嫌她太过狠辣,只要孙家能彻底倒下,狠辣的罪名她完全可以背。
可就在她说出这话前,她又哪里敢想庄岩不但不嫌她,还笑夸她的主意好?
她便在听罢庄岩的肯定之后,缓缓的愣在了那里,看向他的双眼也不禁缓缓蕴出些许水汽。
“你……岩哥哥真的不嫌我太狠毒?”
那孙寡妇早就死了!她明明已经报了今世的仇!可她却依旧要对孙家斩尽杀绝!他却不迭声的夸赞她各种好主意!
庄岩闻言也愣了,再看见她双眼的水汽氤氲后,越发有些愣神——两人便在发愣中这般对视着,对视着,直到他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过去还一直以为只要我对上宓妹妹便要犯傻,怎么宓妹妹你今儿也犯了傻?”
庄岩忍不住心疼的笑道,同时也不忘伸出手来,轻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花。
“我作甚要嫌你狠毒?
“就在通州庄子上,我才将乔家兄弟派去直沽时,我不就跟宓妹妹说过了,那孙家明明是拿孙氏当了马前卒,想要对付的根本也是温靖侯府甚至齐王殿下呢,这哪里只是宓妹妹的仇?”
“我还当我既是早跟你说清楚了,你这才从不吝啬帮我出主意,那也还怕你会嫌我毒辣呢。”
“敢情你这傻丫头不但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帮你报仇出气,还与我当初一样,那时是我怕你嫌我,如今是你怕我嫌你?”
韩宓这才也是扑哧一声含泪笑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记得,庄岩早就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孙家图谋不浅,就冲这个,也不能再留着孙家那般蹦跶。
偏她太过在乎他,便总怕自己所出的主意太过狠毒,手段太过凌厉,难免会改变自己在他心中的乖巧样子,再叫他以为她是个蛇蝎毒妇……
她就颇为尴尬的嗔笑着跺了跺脚,直道岩哥哥不许再说人家是傻丫头:“我、我还不是怕你眼下虽然不变,将来也会变的!”
只是别看她话是这么说,她的心头却已是万分笃定,她的岩哥哥绝不会变,哪怕天荒地老,他也不会变……
可庄岩又去哪里听得到她的心声呢?
随后在他送她回家的马车上,他便又傻呵呵的不止一次给韩宓发誓道,他将来也定然不会变的。
韩宓既不忍心阻止他,又很愿意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便一路含笑听着他这般许愿发誓,字字句句都好听得很。
直到他以手指天,仿佛马上就要发出毒誓来,她这才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又一次嗔笑起他来。
这软软的小手捂在庄岩脸上,真叫他觉得这便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了。
他便忍不住伸出手来盖在她手上,又轻轻翘起唇来,在她的手上啄了一口又一口,等她在韩家大门里下了车,不但不忍心擦掉手心里那点湿润,面上也越发绯红如霞。
……也正是庄岩“中了”韩宓的冷汗之计、便直接派出了乔家兄弟去审那五个小厮去了,不过才是第三日中午,那五人便已各自交代了自己的上线与下线。
庄岩得到乔岐的亲自回禀后,看着那份名单便笑了。
只因这份名单若是真如乔岐所说没有遗漏,旁人安插在自家的眼线倒比他想象的还少得多。
这显然是他从今年开始帮着父亲打理前院“庶务”后,已是起到了一定作用,这才令自家府中还算比较清静,也是对他这半年努力的肯定了。
而他之所以会信乔岐的,信这份名单并无遗漏,只因他心里明白得很,乔岐本就不是一个轻信口供之人,那乔崤更比他兄长还甚。
那么这份名单必然已被乔家兄弟筛查证实了一遍,又颇为做过一番删减添加,这才能送到他面前来。
等他笑过后便问乔岐道,这五人都有哪个甘愿做我们的人、替我们行那反间计。
又不待乔岐将人指出来,他便冷声吩咐道,愿意替我们做反间的留下,他的上线下线也留下,只是务必要加派人手将他们都看好了跟紧了。
“那不愿意归顺我们的,便叫他连着他的上线下线都一起彻底消失吧。”
这时饶是乔岐平日里再冷清,等闲在他脸上瞧不见一丝笑容,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继而小声提醒道,还请世子爷重新考虑考虑方才的命令。
“倒不是属下质疑世子爷的命令……而是这几人的上线下线着实都是他们自己招供的呀。”
“因此上若叫属下说呢,哪怕其中两人并未即刻答应反水归顺世子爷,想必也快了,再不然便是还有家人在秦家握着……”
庄岩顿时惊讶的抬头看向他:“都是他们自己招供的?”
乔岐点头应是:“乔崤倒是在前天夜里便直接给他们上了些手段,可属下兄弟二人还是万万没想到,这五人竟然禁不住那点小手段,还未亮天便全招了。”
这之后他们兄弟二人难免又用了一日半去详查,只因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招供,实在叫人不能尽信。
谁知详查过后便又一次令他们兄弟险些惊掉眼球,那五人招供的竟全是真的!
要知道他兄弟二人在侯府当差多年,还从未遇上这么好对付的“人犯”呢!
倒是庄岩沉吟了片刻后,也便纳过闷来,就笑问乔岐道,你不妨回忆回忆,你们兄弟过去在侯爷手下当差,可曾亲自出马审过这五人这样年纪的。
“这五人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才刚七八岁,细论起来个个儿都是涉世未深的孩子呢,哪里禁得住乔崤的手段?”
乔岐顿时又翘了翘唇,直道世子爷说得是:“那第一个招供的就是七八岁那个呢,世子爷您是没瞧见,乔崤才刚一指点过去,他便已经笑得尿了裤子了。”
庄岩这才知道那所谓的乔崤上了手段是什么手段,敢情竟是点了小厮们的笑穴,他便如同瞧见了那场面一样,登时笑不可支。
只是别看他很是赞赏乔家兄弟逼供的能耐,又知晓那些小厮之所以速速招供、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年纪太小,他也不后悔这一次仿佛杀鸡用了牛刀。
他就在笑罢之后点头道,既是你也说另外两人的归顺不过是时间问题,或是有家人被秦府握在手里,那便叫他们二人先暂时消失,不用着急要他们的命。
“倒是他们两人的上线和下线不能再留了,一来派出人手盯着他们太过浪费,二来也可以叫这几人之死给秦阁老点颜色瞧瞧。”
“另外一旦这二人确实有家人握在秦府手里,等这两人的上线下线都死了,这两人也消失不见,秦府也许便会另有行动,譬如赶紧处置他俩的家人以便灭口,我们刚好可以趁机抓一抓秦府的把柄。”
只不过此时的庄岩也没想到,他的人还没等抓到秦阁老府上“草菅人命”的把柄,章妈妈已是在五月初十这一天,利利落落的办完了新差事,用两条崭新的白绫送那孙三姑娘与孙四姑娘上了黄泉路。
孙连堂府上便是一时哭声未去,二时哭声又起,那灵堂里的孙大太太尚未入土,便在下首又添了两具白茬儿新棺材。
韩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难免在欣慰之余又对章妈妈起了些戒心,只因这个老奴才……还真是称得上真正的心狠手辣。
庄岩亦是点头赞成她这话,又笑着叫她安心:“孙大太太先疯后死,可与长公主叫那章妈妈带回孙家的药材有着撕掳不开的干系。”
因此上也不用他们这厢着急对章妈妈动手,长公主的人想必就该对章妈妈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