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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郯太/祖亦是马背上久经沙场的骁将,风餐露宿,茹毛饮血打下夏侯氏江山。他曾对臣下慨叹,外表的凶猛并不能使他在战场活命,炫耀恐吓也并不能使百姓信服,文乃国之根本,武乃国之柱梁,尚武不崇文,德行不端,国必衰之。西丹王您贵为一国之主,我相信您必定不会故意以此血肉之物来试探吾等,若想使人服,必是心服口服。”
夏侯乾说到最后,声音响亮,脸上虽然挂着温润的笑,然而目光隐隐含有不可被犯的凛然之意,周围人噤若寒蝉,目光在他和西丹王之间转来转去。
火把熊熊燃烧,大账外传来骑兵的嘹亮歌声,马蹄阵阵,大账被震得微微动荡。
夏侯乾动也不动。
西丹王古铜色的脸蒙上一层冷意,连刀疤都变得可怖起来。
他确实有用血肉之物来吓唬这群从富庶大国来得尊贵玩意儿。看看他们,一盘生切羊羔肉就把他们吓得面色苍白,几乎如同见了鬼。他的部下们生嚼了几块生肉,几个书生模样的更是快要翻了白眼晕过去。大郯就派了这么个微弱的使团,如果不是羞辱西丹,那么必然就是这些人太无用。
既然无用,又凭什么参与西丹的国事,大言不惭!
然而那个总是坐阵的九皇子,却一针见血看出他的真正用意。
想来,便是拿茹毛饮血吓死了那群人,也不算本事,以德服人才是正道。
那个大国还是有人才的。
西丹王再略微深入一下,便发现夏侯乾果然足智多谋,说话并不曾有损大郯威仪,几番谈下来,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佩服。
“哈哈哈,九皇子所言甚是,其实这是我与诸位开得一个玩笑,并无任何不敬之意,还望九皇子海涵……”西丹王突然豪爽大笑,不仅做了解释,还用了许多中原词句,凝固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好说。”夏侯乾微微一笑,身后的侍从皆松了口气。
他们方才都捏了一把汗,担心西丹王一怒之下,将那些归来的将臣唤入帐内,把使团剁成肉泥。对于惯常喜欢野兽行径的西丹国,这种事应该不是没可能发生的。
“来人,将炭火端上来,让大郯来的贵客尝尝我们草原的烧烤美食!”
西丹王大手一挥,早有人掀开帘帐,等候在外的西丹少女将一盆盆无烟炭火端了进来。少女们戴着精致漂亮的雪帽,缀着五彩珠子和宝石,头发皆扎成小辫垂在肩头,一颦一笑皆有独特的韵味,美丽浑然天成。
在她们的伺候中,那些原本要生吃的肉全都变成了滋滋作响的,散发着香气的烤肉。一时之间,大帐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每个席面都配有两名少女,夏侯乾坐在西丹王右侧,独配了一名气质与众不同的女子。她穿着齐胸裙裾,长发及腰,色泽如缎披肩而下,垂荡在腰间,头发全无任何钗饰,脸上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容貌若隐若现。一双大眼柔情似水,身姿妖娆,玉手轻轻翻着烤肉,再将肉串在一起,送到夏侯乾唇边。
夏侯乾不习惯被人喂,伸手去拿,那女子又将竹签子拿走,嘤咛一声,似有不满。夏侯乾不拿,她又贴上来要喂他,几番重复下来,夏侯乾也累了,正要屏退那个女子,忽而眼光一动,看到西丹王边喝酒边看他。
他心里暗笑,转而抓住那女子雪白的皓腕,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女子娇呼,却很顺从地贴在了他的怀里,轻纱微微拂动。
夏侯乾唇角荡起笑意,低下头来。
女子欲拒还迎,夏侯乾不容她反抗,两人越贴越近。
女子被团团抱住,身体火烫,小手犹如蛇一样钻入他的衣衫中:“殿下,唔,嗯——”
夏侯乾压着她,温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你叫什么名字?见过我吗?”
女子眼神迷茫,脸贴在他胸口,亲着他的下巴:“我叫碧鹞……第一次见殿下,已被殿下风姿迷住……”
呵。
夏侯乾可没忘了第一个爱上的女子是怎么骗她的。她也是这样,信口胡说,哄着他,且情真意切,倘若不是吃了大亏,绝对猜不出是假的。这世上,长得美貌的少女,果然是有毒的。
夏侯乾任她亲着,笑意不减:“那么碧鹞,我与你初次相见,无冤无仇,你又为何想要杀我?”
碧鹞犹自沉浸在妖娆中:“嗯?”她的目光依然很甜,很媚,小手已经快要探入夏侯乾灼热的胸口。
“啊!”
随着一声尖叫,夏侯乾一把捏住碧鹞的手腕,将她的手高高举了起来。碧鹞痛得面容扭曲,檀口呼痛,然而那指尖,却捏着一枚泛着青光,犹如牛毛般细的毒针。
“再怎么样,也不该将毒汁涂得这么满,万一刺杀不了别人,反伤了自己,倒不好了。”
夏侯乾低声笑道,耳语般的气息令女子花容失色,他顺手一震,毒针落地,利落松开了碧鹞的手。碧鹞本是靠在他身上的,此时失去依靠,摔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非常狼狈。
她爬了起来,一把扯下面纱,原来是个顶顶美貌的少女,鼻若悬胆,唇若娇花,配上生气的表情,更为生动。
她怒气冲冲推开扶她的西丹王,冲夏侯乾大骂:“喂,你们中原的人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吗?不就是拿毒针扎一下吗,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而且我有解药啊,你干嘛这样对我!野蛮人,粗俗,不是好东西!”
然而她骂得这样厉害,那个英俊的男人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拾起了地上的面纱,握在大掌中。
西丹王忙下来和解:“碧鹞,不准胡闹!”
碧鹞委委屈屈叫了一声:“王兄——这个野蛮人摔得人家好痛!”
夏侯乾听她叫西丹王“王兄”,便想到她原来是个公主,难怪这般骄纵蛮横。
几个使者咋舌,窃窃私语:“这位公主刺杀九殿下不成,反而恶人先告状,道理何在?”
这几句话被碧鹞公主听到了,大声道:“我说了,是开玩笑啊!谁会把玩笑当真啊!王兄说你们很聪明,我只是测试一下你们到底有多聪明而已,我有错吗?”
听着似乎没什么错,如果她手里的不是毒针,如果她不是西丹公主,恐怕
这下就连西丹王听了也觉得妹妹太过无礼:“碧鹞,你到现在还在胡说,还不快退下去!”
碧鹞泪水刷的一下落了下来,被王兄斥责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嘴唇颤抖,脸涨的通红,恨恨地看了一眼夏侯乾,随后捂着脸冲出了大帐,侍女去扶她,却被她推开,留下西丹王为她收拾烂摊子。
西丹王道:“我这妹子素来喜欢胡闹,这可真不是我安排的,我已经折服于你们九皇子的惊人才学与谋略胆识了,不会额外再用刺杀这种雕虫小技……”
然而使者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的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这一天。
西丹王表面依然折服于夏侯乾,但对于关键问题却总是含糊不清,顾左右而言之。夏侯乾摸清了他只不过是在拖延而已,也只好陪他耗着。至于那位碧鹞公主,也着实令人头痛。大约是夏侯乾那日令她颜面大失,作为女子实在羞愤难当,日日来找他的麻烦。
不是发毒针扎他,就是在他的饭里汤里下料,更会在晚上夜访,砸桌子凳子椅子,瓷器花瓶水罐,一不顺心还会打人。夏侯乾无奈,只好与侍从同吃同睡,让人不要招惹她:“公主爱砸什么就砸什么,左右是大郯送给西丹的。”
气得碧鹞公主愈发砸的响了。
夏侯乾不是没遇到过这种骄横的女子,宫中的小公主比她娇蛮得更多,只是他一向不理,再一比较,愈发觉得杜月芷性子难得的好,从来不无理取闹。
西丹王倒像是纵容妹妹去找碴,他的几位姐妹出嫁的出嫁,和亲的和亲,身边只有这个小妹妹,难免不宠着。然而夏侯乾再怎么冷漠,看到碧鹞公主欺辱使团的一位谋士时,终于大动肝火,抓住公主飞上了一棵大树,然后将她绑在上面,足足吊了一个时辰,他守在下面谁也不让救,还是西丹王听到消息将人放下来,公主的嗓子都哭哑了。
碧鹞公主经过这一次,渐渐失却了最初胡闹的兴致,也不摔东西,不打人了,使团以为终于消停了的时候,某日,碧鹞公主又来了。
侍从看到她,吓得厉害,跑入帐中:“九殿下,碧鹞公主又来了!”
夏侯乾抬眼看了自己的侍从一眼,看他人高马大,足有碧鹞两个大,却被吓成这幅熊样,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后将书翻了一页:“来就来了,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了?你好歹也算我的贴身御卫,武艺高强,怂什么?”
“您看属下,脸上的伤到现在还没消呢。”侍从苦着脸指着自己的脸,那是拦着公主不让进来,脸上被公主打了一巴掌,响声惊动大账议事的人,从此沦为笑柄。
夏侯乾不由得皱眉:“这个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碧鹞公主的要求很简单:“我的面纱落在你手里了,你赔我,你不赔我我就天天缠着你!”
她穿着草原女子的装束,头上戴着一顶华丽的雪帽,小辫穿着金丝,好似王冠,身上穿着雪白的狐裘,露出的腕子上挂着明晃晃的金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背后的雪山与她倒是相得益彰。
她连侍女都没带,一大早从王帐跑出来,打马来到夏侯乾面前,脸蛋泛着羞赧的红。
“什么面纱?”
夏侯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