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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玺落在水烟弥漫的谷底,峡谷飞瀑溅起冲天水烟,视线一片模糊。
“蓂儿——”,回答青玺的是阵阵的淙淙的水声。
曹长贺明明抓住云蓂飞身跳下来了,硬是不见踪影。
远远传来若有若无的古琴声。声声缠绵,弦弦思量。似乎又带着无限悲戚。
一个缥缈的声音回荡在山谷:
公子一诺
遍寻阡陌
残枝低,子归坡
年年人归处,
岁岁春萧索……
青玺听得满腹惆怅,长暮后山断崖之下,何方人儿竟然如此忧伤?
沿着瀑布底步到朱亭边上,这里干干净净,似乎经常有人来清扫。刚才的声音又隐藏在山水之间了。
朱亭之间有一条碎卵石小道,一直延伸到山脚拐弯处。拐弯处繁花香浓,似乎一拐弯,便有一个世界。
青玺手持书卷,迟疑间踏上了石头小径。崖上的打斗已经隔离在另外一个时空。青玺只是一个寻幽访胜的世外公子。
站在拐弯的花丛中,青玺暗暗吃惊。原以为瀑布底是谷底,其实瀑布底只是半山腰。真正的谷底竟然蜿蜒山路而下,山坞处建了一座古朴的宫殿,那画栋雕梁,颇有晋楚皇宫的风格。
若有若无的琴声便是从宫殿中传出来。
青玺掌力凝于指尖,握着书卷步入了宫殿的台阶。不管是何方高人在此,她也不能是非不分,救了曹长贺。
“蓂儿——”青玺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
后殿琴室,古琴戛然而止,一声裂帛弦断,万籁俱寂。
青玺寻声扑至:“何人弹琴,但求一见?”室内灰色身形一闪,待青玺过去,但见紫香一柱。一把上好的蕉叶琴尚余音绕梁,不见弹琴之人。
一张须发皆白的脸在琴室外露出了半边,偷偷审视青玺。待看清了是青玺欢心地一跳,蹦哒了进来。手上握着一把大大的锅铲哐当掉在地上。
“小徒弟,你是来救我的吧?还是你有良心……呜呜……”竟然是月无疆!
青玺诧异得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月无疆搂住又哭又笑。鼻涕眼泪擦了青玺一身,青玺素有洁癖,见月无疆语无伦次,哭笑不得的模样也不好怪罪他。
“月前辈,您这是怎么了?上次宫中您和厉寒坡打斗便失了踪迹,如何在这里出现?”这些年青玺一直在寻找他们。
“小徒弟,说来话长,我们被一个疯子抓住,将我们丢在这里,天天被嘻戏捉弄……”月无疆说道这里,老脸一红。以他在夔机门中的地位,被人如此折磨,还有脸讲出来?
“哦?谁如此大胆敢抓月前辈和十道门门主?”青玺倒是诧异了。
月无疆突然扭捏起来:“她将我们丢到这里,就看不到人了,我……不知道她是谁?”月无疆说话矛盾重重,他当然知道是鬼算子了,只是鬼算子痴呆错乱,言行举止已经不是个常人了。
“月前辈,以您和厉寒坡武功修为,为什么不离开这里?”青玺越发奇怪。
月无疆红脸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两大绝世高手……唉……竟然每次走都走不出去。走了大半天,莫名其妙地又折回来了。像是中了邪一般。”
青玺蓦然记起,沿途看到的几处八卦异阵……师父?是她吗?她几乎跟他们同时失踪,他们在一起……也是缘分了。
“月前辈,刚才是否有看到一男一女从悬崖上掉下来?”青玺断定曹长贺和蓂儿掉下了悬崖,一定是被他们所救。
“一男一女?不知道……不知道……”月无疆害怕地捂了嘴,无辜地四面张望,门外没人,窗外没人……院中没人……月无疆才咧开嘴一笑。这些日子没少挨嘴巴,严重时候嘴巴被鬼算子用针缝起来。纠结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说错了什么。那鬼算子就喜欢教训月无疆和厉寒坡。饶是月无疆和厉寒坡这样天下至尊高手,碰到鬼算子也自认倒霉,束手无策了。
青玺看着月无疆的表情忍不住揶揄微笑。师父鬼算子犯的痴呆之症还未曾好转。许是又救了曹长贺也说不定。她老人家还不知道,云蓂是她的嫡孙女。可是就算知道她也没有常人清醒的意识。
“凝姐姐,我是小德子啊——”
“凝姐姐,您喝茶——”
外面传来曹长贺欢脱的声音。开满木槿花的小花园中,云蓂跌坐在地上。她被点了鬼千指,全身沉静,目光爆赤。
鬼算子躺在逍遥椅上,悠然望着天上的白云,曹长贺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四处张望。他知道东方青玺绝对不会放过他。唯有利用鬼算子护着他才能暂时安全,能否逃脱还未可知。
“师父——”东方青玺一跪在地。
“寂儿?你回来了?”鬼算子坐了起来,她记忆还停留在诸葛寂出走的那一年。
“师父,我是玺儿。”东方青玺抬起头盯着师父越发糊涂的脸,心中焦急。
“玺儿?不是……你是婺王!”神算子眼神晶莹生动起来。站起来走向青玺。
师父又犯浑了。
“我是玺儿,师父您坐下。”东方青玺伸出手将鬼算子扶到躺椅旁。
“婺王,如今你也满头白发啦……还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就是婺王。玺儿……玺儿也好……”鬼算子先是笑得有些羞怯,提到玺儿她隐约有些失望,便坐下了。
云蓂中了鬼千指,支撑不了多久。曹长贺见青玺寒刀般的目光刺向他,不由一个冷冷的激灵。
“婺王……玺儿,那小丫头又欺负小德子,让她跪到天黑!”鬼算子往后一躺,又望着天空云朵了。
“师父,她跪在这里,天上的云朵飘得不自在了,让她跪到房中去。”青玺不等鬼算子应允,便抓起了蓂儿。曹长贺一惊,待要发声,见青玺握住书镖蓄势待发。他硬生生将声音咽了回去。
房中青玺迅速解开了云蓂中的鬼千指。云蓂虚脱倒在地上,如一朵轻飘飘的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中赤红消失,两滴盈盈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蓂儿,以你的功力中了鬼千指没有那么快恢复。短时间内不要运功。”青玺蹲下察看云蓂的脉搏。
云蓂只是望着青玺。她已经长大了,可是姑爷爷还是只把她当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姑爷爷,谢谢你……”蓂儿水亮亮的眸子又闪出一滴泪。
“蓂儿,你下来是否有看到厉门主?”青玺刚才也问过月无疆,可是他只缄口不语。
“我父亲……他也在这里?”蓂儿疲惫的脸上一片欣喜之色。若找到父亲,重振十道门就有希望了。
木槿园中突然传来喧哗呵斥之声。青玺略微犹豫便拉着云蓂跑了出去,无心公主一转眼便香消玉殒,蓂儿……发誓要保护她的,绝不允许她出任何的意外。
月无疆和厉寒坡双双站在曹长贺身后,此刻两人倒是一致把持了曹长贺。厉寒坡捏住了曹长贺的脖子,月无疆反捉了曹长贺的手。
鬼算子只是看着天空的云朵,晃晃悠悠。
“鬼算子,你将我两人劫持到这里囚禁一年多了,今儿是对不住了!若是不肯放了我们,就杀了你宠信的小德子。”厉寒坡厉声对鬼算子说道。
“你们自己太笨,我从来就没有囚禁你们。”鬼算子抬了抬眼皮,不屑说道。
月无疆脸刷地红了,厉寒坡白苍苍死人脸倒是面不改色。
鬼算子真没有囚禁他们,一进来的时候就说了。这里布置有天下最奇诡之阵,用心参悟,也许可能出得去。月无疆和厉寒坡两人自视甚高,强闯了数次,皆以失败告终。谦逊请教鬼算子,鬼算子说得颠三倒四,谁也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
也偷偷想要要挟鬼算子,鬼算子看是痴呆,奇诡功夫毫不含糊。暗算过鬼算子一次后,厉寒坡一直日日清扫大殿,月无疆日日做了煮饭的大厨,稍有多嘴嚼舌,鬼算子便会处罚他们。
鬼算子的处罚方式千奇百怪,挂树枝,顶水桶,打屁股,缝嘴巴……他们被鬼算子整得很惨,一直找机会逃跑。今儿终于来了一个赶上好的机会。
青玺冷冷看着他们。这两个人在这里江湖倒是清净了很多。他们的言行举止比之从前,倒是可爱了不少。
“你们俩就不要闹了,否则只好再缝上你们两人的嘴。”鬼算子眼神移动到木槿花上,嘴里嘀咕,也不知道这花儿开了多少春了。
“鬼算子,这一次你不放我们出去,就杀了些个阉人!”厉寒坡稍微一用力,曹长贺满头白发颤抖着。
“唉,那就随你们好了,你杀了小德子,我杀了你们替他报仇便是。”鬼算子眼皮有些沉重,竟然想打瞌睡了。不一会儿鼻翼便一张一翕,睡着了!
月无疆和厉寒坡诧异地看着鬼算子,他们算是挟持失败么?
青玺念头数转,曹长贺假扮枯骨公子,危害百姓。不能再留着他了。
青玺右手力贯书页,数十书镖直取曹长贺上身。厉寒坡和月无疆一急,东方青玺杀了小德子,万一鬼算子记在他们头上如何是好?
月无疆和厉寒坡手忙脚乱地抵挡飞镖。月无疆挥舞着来不及放下的锅铲,厉寒坡则挥舞着大扫把。两大武林高手怪模怪样倒是令人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