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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原罪(上)
室内光线暗淡。
百叶窗已经被拉扯关闭。
唇齿之间还留着刚喝过的红酒的味道,残留在口腔中的气息浓醇却又艰涩。
沈蔚闭上眼睛,罕见的没有失眠,早早地就睡着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接了商陆的片子呢?
明明已经做好了此生岐道而行的准备,她怎么就忍不住再次和他发生关联呢?
已经戒掉的东西,偏偏要再度拿起来。
戒掉他那么难。
他像毒品一样,复吸之后会多难戒掉,不言而喻。
像是自暴自弃一般。
不失眠的时候,并不见得比失眠时要好多少。
倘若失眠,她就不会做那些美梦。
她的梦里的那些场景都是一双人在灿烂的笑。那一双人正值花样的年纪,那是单纯到因为喜欢而心跳的年纪。
那些梦境在反复提醒她过去都是回不去的良辰美景,而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提醒,因为她自己从未敢忘记过。
像她这样活了一世拥有的东西却极少的人,怎么敢忘记那些鲜有的欢愉呢?
梦里的场景有些破碎。
那些异国的街道都不甚清明。
那一年的寒冬,魁北克被铺天盖地的雪掩埋。
白茫凄怆的世界,让她自己只身踩在雪地里都有一刻迷失方向的茫然感。
漫无边际的孤寂感将她淹没,比室外的雪更加让人觉得寒凉。
窄小的公寓内,彼时还叫做乔蔚的沈蔚接到了自己再度被标记为不合格的。
只身在异国努力三年,这一次,她没有向上一次接到一份同样的结果之时感到那么失望。
她争取过,没什么可失望的了。
可能真得不是那份材料,勉强了自己那么久,下一次大概就可以放弃了。
出国的机会得来的不容易。
来之前,她想努力做个成绩好的学生,可结果失败了。
就像在国内那十几年,她努力寻找将她抛弃的亲生父母,最后却没有任何结果。
她努力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结果却没做到。
难怪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人想要找回她。
连这栋楼里住在底层的房东太太,催缴房费的时候,面对她时的面容都和温和没有任何关系。
她平日里又忙,挤时间在华人街做很多兼职。
更不擅长去和邻里接触,彼此之间关系很是淡薄。
开始她只是是规规矩矩地在餐厅帮忙,到后来她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开始到酒吧里卖酒,也接些旅行社牵线联系的地陪工作。
她在努力为了钱而工作,她需要生存,她只能依靠自己。
多日以前,旅行社的芳姐给她介绍了新的地陪半月游。
不过给她提供的对方的背景资料很少,几乎等同于无。
地陪算是酬金比较高的工作,碰到好的客人,也会额外给不少小费。
她一大早就等在城中的芳堤娜克城堡(ac)旁接人,猜测对方是下榻在芳堤娜克古堡酒店里的有钱人,还是想第一站先来看看这座魁北克城的标志性建筑的平头百姓。
她拿出芳姐写给她的那张纸条,上面只有“陆商”两个字。
不像是人名。
她此前没有认真看过字条上的字迹,现在想来自己刚才的瞎猜太过浪费时间,对方应该是来自大陆的商人。
她没什么事情可做,回想着她脑海中那些见过的商人形象,自己脑补出一个不算高、有些胖,并且带着啤酒肚且谢顶的中年男人。
她百无聊赖的等。
被人从身后轻拍了几下肩膀之后,乔蔚高度警觉着回身,差一点儿就要挥手打过去。
是个背着单反的非常年轻的亚洲面孔。
乔蔚生性冷淡,和无关的人不会多说一句话。
这个看起来像是个男学生的人在对她笑,可她只是往一旁挪了下,使她自己离他更远了一点。
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她开始焦躁起来。不是等得不耐烦,而是介意若对方临时改变主意不来,她会少这一笔酬金。
她开始围着花坛旁转圈,拐过拐角之后,突然发现刚才的男学生正将单反镜头对准她。
她下意识地靠过去,表达自己拒绝被拍照的意愿。
对方便真得放下了单反。
乔蔚松了口气,能用几句话解决事情最好不过,免生其他枝节。
可没想到对方开口,说得不是在魁北克她最常听到的语言法语,而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内容也不是她以为的已经彼此达成一致,他不会拍她。
他的声音和他的笑一样没什么攻击性:“抱歉,我不懂法语。”
她并不想和人起冲突,于是同样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不要拍我,谢谢。”
可没想到这人笑得更加灿烂,摆摆手否认:“我没有要拍你啊,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我不是一直盯着她看,我的地陪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是她要接待的游客。”
乔蔚闻言就开始上下打量他,怎么会……来的人不是大陆商人吗?他是富二代还是娃娃脸?
可面前的男子只是一手扶着单反,另一只手伸出来递到她面前:“商陆,商人的商,陆地的陆,我和中药同名。未来这些天,请你多关照。”
****
沈蔚开始辗转反侧,她想要从这样的梦境里挣扎出来。
她不想看到商陆那张阳光的笑脸。
更不想听到初见时他那句像魔音一样始终回荡在她耳边的话。
可她的梦还在继续。
那些他们在魁北克城小商普兰街游走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迅速的闪过。
有她被他总是挂着的笑容卸下警惕心后开始健谈起来的模样。
她在此后的时日里问过他很多问题:“为什么到魁北克来?”
还有他挠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不会法语。”
更有她不解为什么从未见过面,他却认定她就是接待他的地陪。
商陆那时掏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我来之前,就收到了这张照片,让我对着照片找人。”
那是她初来魁北克时,在圣劳伦斯河岸拍下的旧照。
照片里的她,笑得特别恣意,和如今的她很不相像。
其实也没过几年,大概孤单的人苍老的特别迅速。
她不知道为什么芳姐会把她的照片往外传。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同样给她一张客人的照片方便她接头。
不是,是找人。
梦里还有他们在酒吧后巷不小心撞见有人巷战后,牵手狂奔在大街小巷,努力离开是非之地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商陆更多的来历,她却知道这个人不能再过于接近,因为他轻易的就将她封存的喜怒哀乐撩拨起来。
她并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她听过很多人讲那些旅途中的艳遇,结果无一例外彼此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路人,没有未来,没有结果。
商陆在魁北克停留的第六天,乔蔚到芳姐那里去结清上一单的薪金。
芳姐问她:“喜欢吗?”
“喜欢什么?”她低头签字的时候,随口接了一句。
芳姐摇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告诉她:“如果喜欢,就把你最美的一面,最撩人的风情都展露出来。让他离开之后,对你念念不忘。”
她握着签字笔的手一顿,笔迹断掉:“我只是个导游。我不作非分之想。”
***
可是后来呢?
沈蔚突然从梦里惊醒。
后来的她,像是古代那些被下了降头的人一样,触发她失去自己乖乖听命的指令,就是商陆这个名字。
爱情来得时候,并不是你想要远离,它便会离你越来越远。
你越忌惮,它有时会越有恃无恐地生长。
之前她并不相信这种突然爆发的心跳过速的感觉。
她更有信心的是日久生情,细水流长。
可若一切都有前兆和规律可循,那便不是让人欲罢不能的爱。
这场梦再做下去,恐怕她干涸的眼角,会有所变化。
沈蔚从床上坐了起来。
夜半惊醒便再睡不着,为了防止狗仔偷拍,她的公寓内所有的窗无论白天黑夜,都有厚重的窗帘和百叶窗作为遮掩。
可她此刻很想看一看窗外的月色,便伸手升起百叶窗,拉开了其中半边布帘。
月挂渐渐褪去深沉夜色的天幕,可月光的陪伴并没有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她的视力一向很好,可她并不需要自己看得特别清楚分明。
看清公寓楼下那辆不知道停靠在那里多久的车,让她更加不得安宁。
她的记忆力在事关他的事情上一向发挥的格外好。
那车身的线条,那路灯下隐约可见的车牌号,她都记得。
她不知道商陆来了多久。
已经凌晨两点多,如果他还是过去那个商陆,应该是从上半夜就已经侯在那里。
他其实是很执着的一个人。
她像被灼烫到一样,迅速地将窗帘再度拉好阖严。
等她清晨跟着助理下楼,那辆车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她夜半时分看到的,只是她自己的一个幻觉。
之前的文艺片意外的火爆,最近各种剧本和活动的邀约不断。
赶完了白天的广告拍摄,晚上还要赶往一个酒会。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现今她的地位,还不足够支持她不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不断有人来和她碰杯,经纪人在旁为她介绍那些在圈子里吃得开的投资人和制片商,那些名导,那些有可能提携她的前辈。
她成了这样一个目的性明确的人。
于她无利的人,她不会多看一眼。于她无利的事,她不会去做分毫。
可身体的承受力却是有限的。
有些男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反胃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疾步向洗手间走去,卖力地吐过之后,才觉得呼吸正常。
拍拍自己的脸走出洗手间的门,却在瞬间被人大力拉扯进一旁的包厢。
内里没有开灯。
商陆的气息时隔多年,她依旧熟悉。更何况黯淡的光线中,她依旧可以看得见商陆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
他从当年的大男孩,长成了如今面部轮廓深邃的男人。
难怪她已经看到他的脸,和他相隔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还是会想念他。
“乔蔚。”他在唤她久违了的那个名字。自从进入这个圈子,她就改掉了自己的姓氏。
沈蔚不是很喜欢现在这种状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商陆寒暄:“好久不见。”
她去拉包厢门把手,却被他用掌心包裹住手面。
“为什么你不来?”
他好像必须要知道答案:“我在机场等了你很久,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失约?”
“我离开机场返回城内去找你,可我根本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旅社的人也不肯告诉我。”
“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而你一小时就是这么多年。”
沈蔚不再去看他的眼睛:“不为什么。我只是突然想明白,那几天只是一时脑热意乱情迷。我并不喜欢你。所以我没有跟你走的理由。”
商陆低声地笑:“不喜欢?”
沈蔚肯定地告诉他:“对,不喜欢。”
她转身就想离开,而他却依旧不放。
去路被他颀长的身躯挡住,沈蔚抬眸看向他,听到他说:“没关系,那麻烦你从现在开始努力喜欢上我。”
“我等你。”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商陆,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不是你或者我够努力就会有结果的。另外你需要看清楚,我不是乔蔚,我是沈蔚。”
“即便是乔蔚,你又了解她多少?”
“你看到的那个乔蔚,只是清清白白的做兼职的女学生。可她也是混迹酒吧,烟酒不离手,放浪形骸的女人。”
“我不介意。”他覆在她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半分松动,“十全十美那不是人”。
“我介意”,她试图去掰开他的手,“我不想勉强自己”。
她话落就见商陆的拳头砸向包厢的木门。
他的眼神是她不熟悉的狠厉:“重新说。对我说真话。”
“你不想勉强自己?呵……你不想勉强自己,你会端着酒杯周旋在那堆老男人中间?别告诉我你tm乐在其中!沈蔚,我不是瞎子。”
她想伸出手去摸摸他轻颤的脊背,可那到底只是一股她能忍下来的冲动:“你怎么不瞎?”
她顺着他的话进一步去激怒刺激他:“你都看不清在你眼前的女人的本来面目。”
她感觉到商陆攥着她手的力道进一步加强。
“商陆,你在我手上留下红印,过会儿我怎么出去端酒杯?”
她无视他的挫败,这一次他没有阻拦,她成功地离开他回到了那个觥筹交错的酒会。
和商陆的那次碰面之后,随后的很多天内沈蔚都睡不着,只能依赖那些安眠药。
她想起自己准备跟着他离开魁北克前,去酒吧辞掉那份工时,那晚的月色。
也反复地记起没能全身而退,被一些玩疯了的客人拖进套房内,看着毒/品进入她体内时,那种绝望的感觉。
更记得退租、退学,戒毒那些时日,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复原重新工作之后,她在魁北克继续做地陪。
接待的第一个客人,是将她带进娱乐圈,带回国的富商。
她想要回国,她只要结果。
整日差人送来花。
接得商陆那部片子的片场,每日都能见到那些花的身影。
她不想去撩拨商陆。
每日准时来,他即便刁难她,有些戏始终不给过,她也低调地配合。
他需要发泄,她便忍。
等拍完了,就不用再碰面。
那个她过去遇到的纯粹的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
可还在变本加厉,那些送到片场的鲜花,规模越来越大。
大到最后的时候,两个助理的双手根本无力招架。
是有妇之夫,她从来清楚,所以拒绝得一向彻底。可她也到底受过他的恩惠,无法和他翻脸。
那些时日过得特别艰难,每一天都那么漫长难熬。
很多次她幻听自己的手机响,或者宾馆房间,夜里门铃声在响。
等到它真得响起来的时候,沈蔚依旧没做好招架的准备。
门铃声音不绝。
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
她打开门,果然是商陆站在那里。
他进门自顾自地坐到她套房内的沙发上:“最近的花收的开心吗?”
沈蔚关上门不说话。
“上次见面之后,我才想起我有句话忘了对你说。”
“在所有骗过我的人里,你是最让我觉得开心的那一个。你答应了和我走,却没出现,我不怪你。”
沈蔚觉得冷:“商陆,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像是施舍感情给我。”
商陆站起身向她逼近:“剧组里已经有了很多流言蜚语。既然你要把自己卖给一个男人——”
他执起她的手问:“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