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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这一个星期,时麒都没有见到陶野。
星期一的早晨陶野没出现,时麒还在想她可能昨天收拾东西累了,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来,时麒这才后知后觉。
陶野不会是就这样自动地放弃了太极拳吧?她如果对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抱着一见钟情的心思,那之前都能坚持现在反倒放弃了?
明明已经搬到了更近的地方不是吗?
是自己那天的话太伤人了吗?时麒不得不这样想。她虽然学太极拳,听起来挺唬人的,但是追她的男生也没有断过,她也都是这么拒绝的,完了也毫无心理负担。可是想想,那天她推门离开卧室前,陶野的头都是低垂着始终没有抬起来,好像双肩还是耷拉的,不,应该说连背都是弯的。
男人和女人果然不一样,时麒一边压腿一边想,她如果真不来了,那学费还要不要退?她还留了太极服在拳馆里,要不要给她……
在一边压腿的还有几个人,也发现了最近几天少了这么一个人。大家本来对她还挺欣赏的,难得年轻一点的女孩子会喜欢太极拳,前段时间还坚持的那么好,但最近几天不来,也就有人问了时麒原因。
“不知道。”时麒只能这么回答。
“我来问问。”有人自告奋勇的打电话。这人姓吴,今年刚过六十岁,是个热心的大妈,之所以不叫老太太是因为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五十出头的样子。她练太极拳的年数比较久,保养的也比较好。她是这支晨练队的队长,平时市太极拳协会有什么活动都是她负责这支队伍的方方面面。太极拳其实是很难练好的,个人的坚持很重要,同伴的鼓励也重要。平时如果谁没到吴队都会关注问候一下,所以她们这些人的感情不分年龄不分性别都还处得不错。
时麒是教练,总不能表现的比别人还冷漠,所以也就站在边上听着。
“哎,小陶,知道我是谁吗,哦知道呀……”
“……”
“这不是几天你都没来吗,所以时教练让我打电话问问……”
时麒扬了扬眉,这话说的,不过按道理这个电话是得她这个教练打,但这不是她们中间有些扯不清楚的原因么。
“哦,不舒服啊,要不我们来看看你?”
不舒服?生病了?时麒眨了眨眼,不会是那天被自己打击的吧?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来练。”挂了电话,吴队才对时麒说,“说是得了重感冒,一直呆在家里休息。”说着她就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生了病也没有人在边上照顾着,”然后她小声问时麒,“她是一个人没错吧,男朋友也没有?”
时麒把腿侧扳了起来,脚面压在自己头顶,练单腿的支撑力:“这是人家*呢。”她可没忘了,吴队是个很热情的大妈,尤其热心于给人家拉红线作媒。她一直比较遗憾太极拳队伍里她没保成一对人,看样子不会把眼睛盯到陶野身上了吧。
吴队想了想:“现在跟小陶不太熟,等熟一点我再问她。”说着都提着音箱集合人练拳去了。
时麒没再说话,也没想什么。石桥边只剩她一个人。什么都不依附的单腿支撑要全神贯注,不然很容易打破平衡。说起来平衡这个东西的两边必须要是同样的重量,在这之前,这同样的重量就是陶野的秘而不宣和她的明知故昧。但现在平衡被打破了,所以她们不可能和之前一样的相处。如果陶野真的只是生病了而已,那等她回来后,自己应该用什么面目面对她呢?如果她是个男生,一般告白后的段数无非死缠滥打,脸皮也可以不要的,不过一而再再而三也就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可能缺少某种东西,因为追她的男生从来都没有坚持超过一年半载的,就更别提别人嘴里动不动就几年几年的长情。但那是男生,换成女生的话……时麒身子摇了摇,她又很快调整重心站直了,眼睛笔直地盯着前面湖中的水面。有几只野鸭子从水面飞窜过,留下一串串涟漪,她就盯着那水花,直到它恢复成平静的镜面。
不远处的音乐声停下了,一套杨式二十四式拳练完了,大概是五到六分钟的样子,时麒放下脚来,放松了几下,又扳起了另一只。
太极拳的套路太多太多,但你不可能把所有的都学会,她爸的理念是少而精,一套拳可以从学一直打到老。每过一段时间,当你的功底上了一个层次之后,你会对拳理有不同的领悟,又可以进一步的打磨这套拳。而所谓的功底之一便是每日重复一些枯燥单调的基本功练习。时麒从小就知道这一点,她一直在坚持着,这也成为她性格里很重要的一点,或者说很多东西是太极拳培养了她。
所以当她觉得陶野是一个女人,还是个看起来很胆小很容易受伤的女人所以她一时还想不出之后该怎么面对这个人时,她选择了顺其自然。
早晨练完拳后时麒接到珊珊的电话。珊珊的圈子一直很固定,一帮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比如时麒是其一,但时麒和她还是从幼儿园一路到高中的同学,所以这两个圈子是有部分重叠的,而唯一没有交集的就是珊珊和阿樊她们的那个圈子,珊珊一直很注意这一点,上次也是气过头了才让时麒闯到那个酒吧去。正是因为这种小心,所以阿樊也一直不认得珊珊的这个发小。不过珊珊打电话来,小心翼翼地问时麒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吃顿饭。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时麒在电话这头顿了顿。珊珊长相甜美,据她所知,身边男女追求者都有,但珊珊从来都没认真定下来,这一回听说和这个谈恋爱,下次兴许就换了一个人。时麒关于这一点也是麻木了,但是珊珊从来没有这么郑重的提出要带身边的伴和她见面。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没问题。”时麒说。
中午等时麒赶到约定的地点时,珊珊和那个阿樊已经在那等着了。
明明带自己去见过人闹过事了,但珊珊明显还是有着见家长的紧张,倒是她身边的那个阿樊,笑得很淡定。
“重新认识一下,时麒。”时麒一边落座一边开口,她还是很给珊珊面子的。
“你好,林樊。”林樊起身弯了弯腰,手里还握着珊珊的手,她手心都出汗了。
“……你是多缺木啊?”时麒笑。
“确实,我五行缺木。”林樊也笑,招来服务员点菜。
“那你可要小心了,珊珊都是王字旁,从金,金可是克木的。”时麒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和林樊靠在一起互相留起了电话。
珊珊咬着嘴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情只有她一个人在紧张。这两人去年还“剑拔弩张”来着,现在是一点芥蒂都看不出来。
“我说我怎么碰上她就栽了呢,”林樊记好了电话,笑着摸了把珊珊的头,“原来你克我啊。”
“对,就要克得死死的。”珊珊笑咪咪地说,也放松了下来。
时麒从旁看着,其实心里倒觉得不是珊珊克得住她,是她克得住珊珊才对。珊珊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女孩,但这个林樊看起来就心思深沉,去年那事后来珊珊才告诉她那流的血是假的,是酒来着。
林樊看着珊珊的这个发小。上次见面匆匆,她心里只记挂着和她闹脾气的珊珊,也没有认真看这个女孩,现在一见,果然就像珊珊口里常赞的那样很吸引人的眼球。她拉近了珊珊,低声耳语了几句。
珊珊正咬着吸管喝饮料,听完就笑了,在桌子下踢了踢时麒的脚:“哎,我家阿樊说得把你藏着,别让我们认识的人看见,不然我一定会变得很麻烦。”
“为什么呀?”时麒靠在坐椅里,一肘支在椅把上,手心撑着头,懒散地问。
“因为她们都会缠着我想要认识你。”珊珊挺乐的,和林樊一起很有默契地上下打量她。
“那你想让她们认识我?”时麒顺着她的话说。
“才不,”珊珊皱皱鼻子,“林樊是例外,别人还是算了。”
“对,”时麒揪着耳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说,“女人挺麻烦的。”
“哦……”珊珊突然了然地点了点头,“她还在缠着你?”
时麒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有什么可麻烦的?”
时麒又想了想:“哭的时候挺烦人的。”
林樊不动声色地听着,到这笑了:“说的你好像不是女人似的。”
时麒揪完了左边的,又支起右肘,开始揪右边的:“我不太爱哭的。”
珊珊在一旁点头:“是的,这个我证明。她从小就练了很多高难度动作,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我都没见她哭过。”
林樊也有耳闻时麒是练太极拳的,不免又有些佩服她:“你有这样的必性,干什么都成。”
“我可没想干什么大事,”时麒扬眉,“日子舒服最重要了。”
“是啊,谁不想日子过得舒服呢。”林樊很有感慨地看着珊珊,“可是有时候人是身不由己的,命中注定的你也就没办法抵抗了。”
珊珊听罢朝着林樊笑得甜蜜:“你是说我就是你的命运吗?”
林樊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全是宠溺。
时麒静静地看着她们秀恩爱,脑子里却不由浮现了另一个身影。谁有色彩谁是灰白,一目了然的清晰。其实她不讨厌陶野的,也不是厌恶这类感情。只是就像她和珊珊是这么多年的好友,虽然早知道她的性向也从没有想过要跨进那个圈子里去看看一样,她分割的很清楚,也没有那种好奇。
从前只知道珊珊是,珊珊向她坦露心声时有紧张有纠结,但更多的负面情绪再没有了,这让她以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社会不够认同,但不会生存不下去。从珊珊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中她也知道这世上珊珊不是唯一的那一个人,她不会缺少理解和陪伴。
但显然,她太天真了。原来这个世上还有那样的一种人,在这隐秘性向的篱笆墙里,寸步不能出去。
而她可能做了将那试探着伸出去的头推回去的事。
她想自己其实是没有责任的,但是珊珊笑的太好了,这样的笑,如果能够顺水推舟给一些那个人也不错。
“那个,珊珊,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呢?”时麒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