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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皱眉推演道:“修士在寻求大道的路上,难免被外物影响而产生心魔,进一步被魔界气息诱惑,所以才会产生魔修。而魔修的修炼速度比正常修士快上许多,于是又吸引了更多追求力量的修士加入魔修阵营,导致魔修数量的增加。上古诸神担心魔修势力过于强大,为了限制魔修的数量,所以才会发起了神魔大战,将魔界封印在彼岸之门?”
厄离似是对她的推演很满意,微微颔首道:“不错,这是两段因果,同时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实际上,上古神魔大战的本质是诸神直接干预了天道规则,破坏了因果循环。当时我们自以为能够保护较为弱势的修真界,便擅自决定将魔界封印,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却因为这种做法并不符合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违逆了天道,所以这场大战的结果,便导致了古神的集体陨落,世间传说我等以神格殉难,不过是一个好听的说法而已,而其中的真相因为太过骇人,已被人为美化。”
阮琉蘅震惊道:“古神竟然是陨落在天道规则之下?那么你……”
“我也是这场大战的因果。因为爆发神魔大战,我才能看到了人间另一面的风景,所以我堕魔,并且活了下来,从而引发了另一段因果。阿蘅大概已经忘记了,古神的堕魔并非一蹴而就,而是被缓慢地腐化。当时大战之后,因我司职封印之术,所以才能在封印之时留下暗门,而我以古神身份制定的最后一道规则,便是人间每万年通过暗门产生一名魔尊,帮助我重现魔界。也因为暗门的存在,所以彼岸之门的封印并非永久,修真界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你们心心念念守护人间的封印啊,居然只能承受九次魔尊冲击。”
“什么?九次魔尊冲击?”阮琉蘅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一时骇然。
厄离了眯了眯眼,道:“是啊,前面八个纪年的魔尊,不是都被你们大张旗鼓的诛灭了吗?为什么我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存在,自然是因为我选中的魔尊,无论生死,都可以起到削弱封印的作用。”
“他们其实并不能打开封印?”
“对,他们只是负责削弱彼岸之门的牺牲品罢了,只有身为最完美容器的你,才是魔界能否重见天日的关键。”
阮琉蘅不敢置信:“原来这才是魔尊的真相吗……”整个修真界都被蒙蔽了!
“若是魔尊不敌,死于修真界之手,那么他的力量会通过暗门回到罗刹海,对彼岸之门造成冲击,使得封印力量渐弱。若是魔尊能够活下来,那么他自然会解除封印,使得魔界重见天日,在这个规则下,可以说,我已立于不败之地。”
听闻真相,阮琉蘅气血上涌,几乎是强压下心中的愤慨,她语气有些颤抖,质问道:“你可知道这么做,有多少人因此而受难!”
厄离却笑笑,说道:“人心不死,魔心便不死,总会有魔修诞生……所以,这一道暗门,其实是我与天道之间妥协的因果,难道你还没想通?因为有魔尊的出现,人间才会出现修真狂热,数万年间,多少修士飞升大道,这段因果,也是早就注定的。”
阮琉蘅不敢置信地道:“是天道想留下魔修?”
厄离并没有正面回应,只说道:“最后陨落的古神,是司职预言的微川,他发现我留下的暗门,才领悟天道并没有认可我们的行动,但此时他已无力再干涉人间,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引发新的因果,所以才留下预言,提示人间彼岸之门只能经受九次魔尊消亡的冲击,便是所谓的‘九转纪年’;又警示人间注意‘修罗入世’,那修罗指的便是我;而‘天道崩离’便更好理解了,那是在向你们说明,天道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偏心正道,其实在天道的眼中,不管是正道修士,还是邪修,甚至是魔修,都一视同仁;最后一句‘因果无常’,更是点明了因果律的无情。”
阮琉蘅喃喃道:“可怜人间数万年,竟然都没能正确解读这道预言,我们都错了……”
“但人间并非没有翻盘的机会,战神辰古不是拼死将‘人间之剑’留给了太和派吗?而太和剑修,原本就是天道下的逆反产物,所以天道对剑修的规则才如此严苛,可笑你们自诩天道卫士,却被天道玩弄于股掌之上。”
“不,人们早已知道天道无情,所以我们守护的规则,其实是我们的道心,你休要混淆视听,”阮琉蘅根本不上当,“而且你现在应该也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人间,所以你只能藏身于罗刹海,不是吗?”
厄离故意鼓起掌来,夸赞道:“总算像样点儿了,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这是因果的下场,我留下暗门,所以受到诸神的诅咒,不仅力量不及从前,而且还被驱逐出人间……我的同伴们,那些傻瓜,还真是为了人间不惜一切啊。”
“那么你为什么制造了我?这也是因果吗?”
“当然,魔尊一次次诞生,一次次被消灭,他们的传承记忆最后都会回到彼岸之门后方的罗刹海,我用了他们的记忆,联合十万人的血肉,才制造出最纯粹的容器,用你的觉醒来完成最后一次对修真界的征伐,达到将魔界重新召唤出来的目的,可我没料到,因为我的动作,天道终于出手了——你的觉醒触发了一界之主的规则。”
阮琉蘅沉吟道:“彼岸之门只能支撑九次魔尊陨落的冲击,你制造了我,想利用我推翻天道,而天道规则却需要人间势力平衡,所以培育了一界之主,用来对抗铭古纪的大灾难……我和夏承玄本身,其实是你与天道的博弈结果,对吗?”
厄离又做出了将手指放在唇下的动作,那似乎表示他的不悦,可他表面上却依旧温和:“姑且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并没有将宝全部押在你身上,早在函古纪魔尊千机觉醒时,我便实施了双魔尊计划,但因果律实在太强大了,这次行动带来的后果便是一界之主拥有了强大的能力,处处克制于你,无论是‘玄冰封火’,还是‘铁马冰河诀’、‘无妄之火’,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阿蘅。”
厄离的眼神真真切切地流露出担忧之色,他抬眼看向阮琉蘅的时候,那种惊人的美色也不由得让人生出恍惚之感。阮琉蘅扭过头,她此时心中正在不断用天演术推演因果证实厄离口中话的真实程度,可也没防备他用这干干净净的眼神看向她,心中不由得一紧。
修道之人,心性都是上佳,很难为外物所动,尤其阮琉蘅身边常年有栖迟那样姿容的弟子侍奉,她对美色的抵抗力比其他修士又不知道高出多少,可面对古神时,却有一种脱力感。毕竟那是堕魔的神啊,干净的面容下是魅惑如恶魔的危险领域,而他对阮琉蘅的这具身体又十分暧昧,眼中的情意真挚不似作假,最容易动人。
她强迫自己链接上被打断的思路,沉吟片刻,继续问道:“既然你知道阿玄是一界之主,那为什么不让千机在他觉醒前杀死他?”
厄离抬眼望着无尽深邃的天空:“我何尝不想杀死他,但他是天道规则的产物,只能由规则来终焉,千机毕竟还是个人类,而人类又怎么能杀死规则?所以为了避免他心境动摇,直到他死后我才告诉他这段因果。他爱你至深,知道真相后,不惜动用一直潜伏在你识海中的清神决,用最后的力量提醒你夏承玄的来历……说到底,千机够聪明,也够谨慎,却与我一样,有着比堕魔更可怜的心结罢了。”
提到穆锦先,阮琉蘅心中便是一恸,她此时已知道师兄的悲剧是这天道规则下的注定结局,而眼前人就是始作俑者,她却只能强迫自己暂时与之周旋,推演他话中的细节。
“除了师兄,还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存在?在夜帝王的安息之地里,为什么会有魔界令牌,以及与你相关的传承?”
提到夜帝王,厄离侧过头,仿佛陷入回忆般道:“知道我还活着的人,从古至今只有两人,千机和阿夜。实际上我第一个找到的人是阿夜,他运势极佳,误入罗刹海后,本该像其他修士一般,查探无果后便甘心认命,直到被我送走,当然这其中也有贪婪之辈,他们的结局或是死或是发疯,这都不重要,可阿夜是个异数,他居然很快参透罗刹海的真相,于是我赐予他机缘,希望他能帮我在人间做事,可这人却有本事摆脱了我的控制,拿了我的令牌便远走高飞,而且身上的传承又不止我一个古神,最后我拿阿夜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阮琉蘅也不禁生起一股佩服之意:“原来夜帝王竟然是这样的由来。”居然连古神也敢涮……
“阿蘅莫要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既然是有我的传承,又怎么会是正道修士,只不过他行事亦正亦邪,却没有危害人间,所以才能留下道统传承,有始有终罢了。”
想到曾经琉璃洞天里的银色巨龙月刃和黑曜石妖兽月刃,阮琉蘅对此尚保留意见,如今她拥有这两只夜帝王的灵兽,岂不是也受了夜帝王的一部分传承,可见传承无正邪,夜帝王在人间留下秘宝无数,有行夜和林续风这样的人,也有像月刃一般守护琉璃洞天,福泽数代修士的传承。
阮琉蘅并无心思与这堕落的古神论道,尽管厄离一直温声细语地讲述这骇人听闻的真相,但却一脸无辜之色,实则是心思极深沉之人。
坐镇于人间之外,却操控人间棋子对抗天道,让人不得不防。
然而她心中一直有一个谜团,夏凉口中的紫衣少女,是连一界之主夏承玄都推演不出的存在,她试探地问道:“若世间都由因果律定论,那曾经的将夏承玄托付给夏凉的紫衣少女,又是印证什么样的因果?”
厄离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苦笑,他摇头道:“那是我的因果,因为我对人间的干预,所以在天道的规则下,居然出现了一个连我也不知道来历的人。”
阮琉蘅默然,看来紫衣少女的谜团,只有交给夏凉自己去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