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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去掌剑的责罚连带着禁足百年,不算轻罚,但师徒二人都很满足,但他们却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搜肠刮肚地想怎么跟对方开口,以至于两人一路上都有些忐忑。
阮琉蘅是在想怎么安抚夏承玄。
夏承玄则是在想怎么道歉。
回到灵端峰后,身边有徒弟在,阮琉蘅自是不用林画照顾,林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夏承玄,捏了捏阮琉蘅的鼻子,便飘然而去。
夏承玄把她从花叶上抱起,心里只觉得是捧了一团棉花一样的暖玉。
阮琉蘅皱着眉头等夏承玄将她重新抱回洞府,才开口道:“这一百年,你我当潜心修炼,为师会冲击元婴后期,也希望你能更上一层楼,早日金丹大成。”
“我明白。”夏承玄默然,听她中规中矩地这么说,觉得她还是嫌弃了他了。
阮琉蘅又道:“你不用担心下山历练会有行夜的人下手,这次月泽师兄出手,一定会给他们一个警告,你现在已在太和庇护下,他们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我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她的身体情况,自从他来了太和,阮琉蘅就不断受伤,几乎陷入一个恶战——养伤——恶战的怪圈循环。
阮琉蘅见他冷淡,想到可能是关了禁闭不好受,于是道:“本来以你的悟性,也不用再去朱雀廷,所以……”
“我不在乎。”夏承玄不是曾经的骄狂的少年,连她都不在乎的事,又怎么可能伤得到他?
阮琉蘅彻底没了脾气。
“那你便去准备修炼吧。”她扭过头,“储物袋里还有剩下的肉,你若想吃,自己去烹。”
夏承玄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他有没有肉吃,早前在砺剑石里十年,他也靠着辟谷丹撑下来了,而且……吃肉,也不过是想与她多呆一会吧。
难道她竟然不知道?
夏承玄终于笑了笑,说道:“被你喂刁了嘴,只好盼你快好起来。”
阮琉蘅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厨艺”这项才能,她不懂,只是将五味果和肉放一起煮罢了,连凡人都能做到的事而已,只是看夏承玄半跪在床边,像只乖乖等待投喂的大型凶兽一般,心肠就有些软。
斐红湄和芮栖迟入门时都已经是成年人,只有夏承玄,少年时就在她身边,虽然无法无天,却又有些不同……
“我没事,再修养几天就好了。”她伸出手去,忍不住想拍拍他的头。
素白的手又被他抓住了,她才想起上次摸摸头,就被还是少年的夏承玄嫌弃得很,要多高冷又多高冷地说了一句“别随便摸男人的头”,而且还甩开了她的手。
然而这次夏承玄直接把她的手放在脸边。
“可以,摸这里。”说完,大型凶兽的脸也有些微微发红。
阮琉蘅却没这么敏感,还真是实打实的摸了两下,以示安抚。
她二千多岁的心态,跟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没法比,而且她之前失忆,后期也忙着修炼,对凡间礼教只是了解,并不像林画、夏承玄等这些从小在凡间生长的人那般奉行。
何况修士本就于男女感情看得很淡泊,事急从权的身体接触稀松平常。
她只觉得夏承玄比以前好说话多了,觉得自己的教导颇有成效,看上去他不再有阴影,于是满意地收回手,她又有些疲惫,元气还未恢复。
“过几日,我再传你修炼法门,这段时间,为师会……”话还没讲完,她便沉睡过去。
夏承玄在床前又看了她良久,想到灵端峰只剩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间还多,这才起身出了阮琉蘅的洞府,如今灵端峰阵法已开,再无他人,夏承玄也不遮掩,他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响指,夏凉跳了出来。
“小凉,你恢复得如何了?”
夏凉落地便滚身变做瞬间变出近一丈高的原身,曾经在对付夏伯义时,他身后还只有六条狐尾,而如今……七条狐尾在身后摇摆,一股强大的灵压含而不露地展现出来。
他的声音也恢复了成年男子的声音,很清澈,带着狐族天生的七分魅惑,缓缓说道:“吾已有巅峰状态之七分。”
再没有幼兽时的萌态,完完全全是一只真正的大妖。
夏承玄也立时感觉到与夏凉契约的灵力涌进身体,那灵力洗刷着他在夜帝王宫殿中被炼炉祭鼎阵损害的经脉和元气。
只一瞬间,他便受了夏凉诸多传承,双眼墨得如同坠人的深渊,藏住了无尽变迁。
他握了握拳,再张开手掌,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凉君既已无碍,那么,我夏氏便拜托凉君了。”
夏凉轻轻颔首,以示领命。
“一百年,我也一定会修成金丹,届时便是夏氏起复之时。”
夏凉轻声道:“家主请待吾的好消息。”
他庞大的兽身腾空飞起,却无一点声息,甚至当他遇上太和护山大阵,也毫不受阻碍地穿了过去。
那才是兽王血脉真正的实力。
夏承玄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便在阮琉蘅的洞府外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想到了曾经在丹平的家。
那段鲜衣怒马,出入皆有三百奴仆前呼后拥,往来无白丁的豪奢生活,仿佛已离他很远很远;
当年夏氏的私兵,三千重骑,也曾踏遍疆土,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这样的战力底气,在凡间无出其右,而这样的荣光,也已经离他很远很远;
曾经除了他父夏志允,无人能在他手下过三招,悍勇无匹,世无敌手,那样的意气风发,也已经离他很远很远。
他如今只是一名筑基期的弟子,处处要人救,不惜低声下气,为了一件物什,竟也要与小人虚与委蛇……
喜欢上的女子,比他强大百倍,他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她?
这一切都因为他不够强。
夏承玄的成长轨迹实在有些糟糕,家破人亡之后,在太和又屡次受挫,哪怕他是修真天才,心头上也蒙上了一丝阴霾。
可是没关系,他在心里道。
我失去的一切,都要由双手拿回来。
我所想要的一切,都必将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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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秘境的崩坏很快传遍了修真界,即便再偏远的地方,也有修士谈起“太和桃花”灵端峰主阮琉蘅:剑庐祭典三战成名,“朱门殇”力挽狂澜,琉璃洞天屠龙斩……她已经成为传奇。
当阮琉蘅终于可以正常行走时,斐红湄和芮栖迟也先后得到消息,回到了灵端峰。
先回来的是斐红湄,她得知了琉璃秘境的消息,一路风尘仆仆归来,此时的斐红湄,已是金丹后期巅峰的修为,只差一点机缘便能晋阶元婴。
阮琉蘅看着她扑进自己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感觉大徒弟此次回来有些不一样,双眼似乎多了很多内容,与以往对所有事物的漠然截然不同。
“红湄也辛苦了,最近过得好吗?”
斐红湄只是淡淡答道:“不过去了几座名山,与飞廉神君入了几个秘境,方得了机缘晋阶。倒是师父与师弟,不仅师父受了重伤,夏师弟也为何会禁足百年?”
夜帝王宫殿的异变暂时还只在高阶修士只见流传,斐红湄自然还不知道,于是阮琉蘅将缘由告诉了她。
她听了之后,只对阮琉蘅说道:“不怪师弟,若是我,也会去的。”见阮琉蘅嗔怪地看着她,才没将后面的话说出。
阮琉蘅一定无法接受她的想法,因为如果换了是她,哪怕知道秘境会崩塌,恐怕也会继续去寻那罗刹海的密匙,只可惜,无论是格物宗的流传出的琉璃秘境与罗刹海有关的消息,还是林续风的骗局,都是子虚乌有,罗刹海依旧神秘,斐红湄已经对罗刹海不报希望,她一直以来,都在寻找逆天改命的法门。
阮琉蘅踌躇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但话一问出口,脸便有羞赧之色:“飞廉神君与你相处得如何?”她突然有了一种凡人嫁女儿的心态,无比惆怅。
然而斐红湄却是一脸恼怒。
斐红湄几次三番引诱飞廉神君,想让他去寻格物宗秘藏的禁术,却都被那傻子避开了,甚至还责问她有没有羞耻心。
这是让斐红湄最愤怒的一点——因为她确实没有羞耻感,那是在凡间遭罪时,被生生用鞭子训练出来的,以至于两人大吵了一架,她也趁机回来看了看师父。
阮琉蘅知道自己问错了,一阵后悔,咬了咬唇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斐红湄。
斐红湄倒是又笑了,师父这个时候一点架子都没有,像她的姐妹一般。
她便将在秘境见到的趣事讲给阮琉蘅:南方山脉,有会之乎者也的粉色猴子、驮着一片玉米地的猛犸;临海的小秘境里,有会骂人会吐宝石的獾,还有会勾引男人的妖花……
正说着,夏承玄终于在外面等的不耐烦,装作才知道师姐回来的样子蹭了过来,斐红湄自是一番春风化雨的师姐作态,不过她为了给阮琉蘅私下收集逆天改命的材料,倒是真得了不少好东西,塞了满满一储物袋丢给夏承玄,不动声色地威胁他出去后,继续拉着阮琉蘅亲昵地叙旧。
夏承玄一脸黑线——说好的一起百年禁闭呢!夏凉不在娇娇沉睡,只有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呢!
……
过了几日,芮栖迟也赶了回来。
金丹后期的修为让阮琉蘅很欣慰,一旦弟子金丹之后,修炼便完全凭借自己,已不由师父引导了,但弟子们的根基,却是师父实实在在打熬出来的,后期晋阶是否顺利,也与之前的根基有关。
芮栖迟此次回来,依然倾国倾城貌,只是有些消瘦,阮琉蘅心疼不已,当即决定晚上烹肉煮汤,为栖迟补一补。
这是斐红湄都没有的待遇,芮栖迟当然不拒绝,他看阮琉蘅也同样心疼。
“此次弟子回来,决定在灵端峰小住一段时间,重新在丹房开炉,为师父炼几炉丹再说。”
“栖迟也能为师父炼丹了,”阮琉蘅毫不吝惜赞美,“下次定要从南淮道友那里为你讨几张丹方。”
芮栖迟只是笑而不语。
在阮琉蘅的三个弟子里,斐红湄与她最像,精通阵法;芮栖迟曾与南淮走得近,因此精通丹道;夏承玄则以结界为主,各有所长。
如今看栖迟开丹炉,布结灵阵,各类灵草依次循序放入,竟然也不逊于衍丹门的弟子,颇有章法,可见也是在外面得了大机缘的。
斐红湄怎么能忍受芮栖迟专美于前,她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凑过来,在阮琉蘅身边不经意地道:“芮师弟这结灵阵其实尚有改进空间,我观师弟用的阵法,还是从初代结灵阵脱胎而成,但就功能性来说,弟子却觉得出自西陶山的第三代结灵阵最为实用,关键在于它的阵眼……”
阮琉蘅是阵法行家,一听斐红湄这么说,立刻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有道理,阵眼是阵法最关键之处,西陶山一脉最重阵眼的架构,他们擅长处理阵眼细节,这结灵阵流传数万年,几经变迁……”
一谈起阵法阮琉蘅便滔滔不绝,斐红湄柔声细语地在旁边提出很多言之有物的问题,引得她不住点头,更是引经据典,大谈布阵之道。
而一边的芮栖迟已是恨得要将丹炉融化了……
两个弟子正在较劲斗法,却在此时,阮琉蘅突然感觉灵兽镯里有动静,神识探进去后,当即惊喜道:“娇娇要晋阶了!”
立刻纵身飞了过去,在桃花林外一处空旷之地为娇娇布阵。
斐红湄和芮栖迟都生出挫败感来,更别提已经是透明人的夏承玄。
可恶,原来心机最重的,是娇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