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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征第二天一早按时赶到翻译室,依旧是纤尘不染的白衬衫,熨得笔挺的西服,他把自己收拾得像是玻璃瓶里的假花。
沈珏刚一瞧见就溜过来,紧靠在他身边绕过来走过去,一双眼睛里满是审慎与好奇地打量这男人。
韩征将怀里板砖似的厚字典一下阖上,视线笔直地看到她:“干嘛呢?”
沈珏一缩头,嘿嘿笑起来,说:“没事没事,我就看看您!韩翻,你今早上就没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舒服?比如头疼什么的。”
韩征昨晚喝大了,跟安东分手后,记忆一度断片,她这么一问,他倒是慢悠悠想起来,昨晚好像是个女人送他回的家。
小身板,没力气,扶不动了就让他一屁股墩坐地上,颠得他脑仁子生疼,她边骂骂咧咧边生拉硬拽。
韩征说:“昨天是你送我回去的?”
沈珏连忙将腰板挺直了,一拍胸口,说:“那可不,简直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除了小时候拔河那会儿,我什么时候花过这么大力气啊!到现在我腰还疼着呢!”
韩征视线一晃,落在她身侧:“你腰疼?”
沈珏起初连连点头,可越等越觉得他这眼神烧得慌,沈珏连忙一阵小跑避开了,说:“你别误会啊,我这就是累的,跟你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征轻声一哼,从她旁边走过去,说:“那当然,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管醒着还是喝醉了都是一样。”
本来是一句解释,被他弄得成了一段羞辱,沈珏替自己打抱不平,她虽说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没这么不能入人眼吧。
他韩征狂什么,喜欢她一下下不丢人呀!
沈珏跟在他后头呛声:“那是,我跟司音姐比外貌那确实是差了点。可我们会扬长避短啊,我得跟她比英语,比翻译,我肯定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吧!”
韩征步子一顿,扭头回来看她,说:“你没事跟她比什么?”
沈珏昂头走过来,两手一叉腰,自己给自己涨气势,问:“韩翻,你跟司音姐是不是……那个,分手了呀?”
韩征眼神一凛:“你从哪听说的?”
沈珏一扬眉:“那就是真的咯,既然你跟司音姐分手了,也就是说现在是单身,那我完全可以行使自己追求你的权利。”
“……”韩征:“你今天吃药了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韩征说完就走。
沈珏四顾周围,确定没人看到他们这边来,连忙紧走几步抓过他肩膀,声音不大不小道:“韩翻,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你别说这事你感觉不出来。”
韩征一嗤,不做感想。
沈珏说:“我要是不喜欢你,对你没好感,怎么可能成天给你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你说什么我都还听呢?
“我知道你以前不理我,一心要跟我避嫌,是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司音姐。现在既然她跟你掰了,那咱们完全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甚至更近一步。”
沈珏拖着他胳膊一个劲往后拽,说:“你别走别走,我这还没表白完呢!”
这画面,要是让单位其他人看见,估计又是好一阵编排,韩征连忙停下来,要将她手从自己胳膊上撸下去。
沈珏却秉持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硬是赖在他身上不肯放。
韩征说:“你今天不正常,回去好好冷静冷静。”
沈珏一拧眉:“我真没说胡话!”
对付这种小孩,就要用小孩的方式,韩征掐起她手背的一块皮,狠狠一扭,她果然疼得嗷嗷叫,松手直往手上呼气。
沈珏瞪眼:“韩征,你别欺人太甚,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这儿待不下去,而你,无可奈何!”
韩征抬腿就走。
路上遇见同事,简单地互打过招呼,大伙又将他喊回来,煞有介事地问:“韩翻,今天你是不是惹了太岁了,有没有觉得身边杀气很重啊!”
韩征不太明白。
同事们指指他身后,说:“你欠了沈珏钱啦,这丫头一路跟着你,朝你死亡之瞪,看得我们心里都好怕怕呢。”
韩征看都不想看身后,说:“她有病,你们别理她。”
“什么病?”都笑起来:“别是对谁犯了相思病吧?”
韩征一路走进吸烟室,将门关死,这才看到沈珏怨念地自门外晃过去,消失之前还给了他一个别有深意的小眼神。
韩征摇头,跟室内的另两人点了点头,大家相互寒暄,彼此发烟,韩征就着同事手里的火将烟点着。
闲坐无事翻手机的时候,看到昨晚的一条通话记录,哪怕自记忆里搜索不出哪怕一点线索,还是顺应自己这脆弱思维地借故给司音打了个电话。
司音接得挺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似水,问:“阿征?”
韩征连忙将烟自嘴里抽了,贴着话筒说:“司音。”
司音问:“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韩征说:“没什么,就是我昨晚喝酒断片了,早上看到通话记录里有一条打给你的,怕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所以打个电话问问你。”
司音笑,说:“没有,放心吧,不是你打过来的。”
韩征早有预料,佯装好奇:“嗯?”
司音说:“是小沈,昨天说是遇见你喝醉,她送你回的家,一个人弄不动你,所以到楼下的时候才向我求助。我肯定帮不上忙呀,就跟她实话说了,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把你弄上去的。”
韩征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司音问:“小沈没告诉你吗?”
韩征说:“没有没有,只知道是她送的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么多呢,就一个劲地跟我抱怨她累得腰疼。”
“……”
“……”
司音嗤地一声笑出来,说:“阿征,人们都说酒后乱那什么啊,你可要注意一点,人家沈珏可是个好姑娘,别把她吓着了。”
韩征说:“算了吧,她把我吓到的地方才多呢,谁知道是偶遇还是跟踪我,现在小姑娘的心思挺难捉摸的。”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不过,确实是个好姑娘。”
司音说:“宜室宜家。”
韩征一笑,说:“别老挤兑我,说说你吧,走到哪儿了,你这一路艳遇可多了吧,有看上的吗?”
司音不好意思,讷讷笑着糊弄过去,说:“领队喊我了,不能跟你说太多了,一会儿他们不给我开工资。”
韩征说:“怕什么呀,大不了我养你呗!”
司音说:“阿征,再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
韩征猛吸进一口烟,拇指擦了擦鼻尖,缓缓吐气:“不说了,不说了,最后再多问你一句,马上过年了,还能回来吗?”
司音说:“肯定呀,我不回去,大伙还要回去呢,我好多年没陪过我妈了,今年一定不能缺席。”
韩征说:“行,那等你回来,我跟安东请你吃庆功酒。”
司音:“太好了,让他带着小娥吧。”
韩征:“必须的,说不定那时候我也能带上家属……谁知道呢!”
司音挂过电话,靠着窗台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裴泽躺在床上,两手叠在脑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促狭道:“我这领队都在考虑要不要配合戏份,殷勤喊你两声了。”
司音知道他这是调侃她方才的谎话,将手机搁在一边,坐到他身边道:“有你这么不客气的人吗,一进来就躺别人床上,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裴泽抖着小腿,只差哼起小歌,说:“自从不要脸之后,日子过得轻松多了。现在算是别人,以后是不是,那可不一定。”
司音黑着脸推他起来:“我累死了,你一边去,我想躺着。”
裴泽拍拍旁边:“你躺啊,这么大一床,还能挤着你?”
司音叹气:“裴泽。”
裴泽摇头坐起来,几乎是跟她换了个位置。她吁气倒下来,长发被压在头下,像是笼在一团乌黑的云里,脸被衬得白成温玉。
裴泽心痒,在她避让前,扫开缠在她脸上的一根头发,问:“你们俩又分手了?”有娥眉微拧,他说:“这次是真的分了?”
司音身子一蜷,转到另一边。
裴泽拍拍她肩,说:“咱们谈一谈。”
司音摇头。
裴泽说:“谈一谈。”
司音抱怨:“别总把我当病人!”
裴泽说:“这次不是裴医生和司小姐,这次就只是你和我,两个朋友之间的交心,也不可以吗?”
司音一直没动。许久,直到坐在身后的人都僵了,她这才说:“要是那件事没被揭穿之前,我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地跟他在一起。可那事大白于天下之后,再想跟他在一起就真的太难了。”
裴泽说:“还是你不愿意告诉我的那件事?”
司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仍是絮絮道:“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只要不说,那就可以不存在,有什么艰难险阻大不了一起来扛。他爸爸不会再反对我们的,他也都愿意跟我走了,可我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裴泽说:“我有点糊涂了。”
而让裴泽更糊涂的还在后面,司音一张背抖如筛糠,床垫都随着这频率上下乱颤,裴泽按着她肩将她转过来,看到她一张脸上满是眼泪。
心理学里讲,一个人的情感需要宣泄,那就不要加以阻拦。
可当裴泽设身处地,亲眼见到一个崩溃的司音时,那种发轫于心底深处的怜惜便迫使他即刻制止这样的脱轨。
裴泽将她抱进怀里,感受到她低冷的体温、抽泣的幅度和心跳的节奏,也听见自己胸膛里那随之颤动的一颗心。
裴泽将脸紧紧靠上她额头,说:“好了,司音,别再哭了,现在起码还有一个我在身边。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以后我可以代替他对你好。”
司音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我不要你们可怜我。”
裴泽说:“我从来都没有可怜你,你可怜可怜我……我也是一个病人,你就是我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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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音是个自愈能力强大的机器,哪怕前一日哭得梨花带雨,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又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
她随着大伙外出采风拍照,高兴起来会说一两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觉得累的时候就一屁股坐地上翻看照片。
她也会按时吃饭休息,把自己照料得井井有条,微博亦时常打理,上传的仍是她自认为还不错的照片。
有几回,她甚至请裴泽拍一两张她的背影或是侧脸。无一例外都是向着蓝天,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她表情自在又满足。
人之所以热衷于社交生活,往往是因为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在乎的人看,于司音而言,圈子太小个性太过寡淡,她所在乎的便不言而喻。
裴泽在这队伍里算是一个异类,并非是专业摄影师,所找所看的风景又从来只有一个。他自封是移动的医药站,熟稔地在危机到来前,为伙伴打好预防针。
不娇气,不矫情,又对大家有益,起初的那点质疑声过去,大家对他的存在渐渐熟悉,这其中也包括了司音。
任务完成,即将返程的时候,大家已有了依依惜别的感觉,低气压整日盘旋在大伙上方,刚来时的斗志早已低迷。
裴泽没让这气氛影响到司音,拉着大家一道去市里最好的酒店消费。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该是排忧解难的最佳方法,众人果然纷纷道好。
挑的日子不佳,早先来了上面的领导,主厅被警卫围得固若金汤。他们只好穿过大半酒店,在后半部分找包厢。
却是因祸得福,这一片环境优雅,雅间在重金打造的古典园林之中。吃饭的地方古色古香,旁边一扇蒙白娟的木头窗外,有一行修竹。
每逢风过,竹叶摇曳。倩影映在窗上,像会动的水墨画,高人手笔,妙笔丹青,随意挥洒便教人如痴如醉。
司音看得有几分入迷,裴泽给她舀了一碗热汤搁在手边,轻声提醒:“先弄点东西吃一吃。”她回头,说谢谢。
裴泽洋洋得意:“这儿不错吧?”
司音点头:“特别好,真想住这儿。”
裴泽说:“那就住这儿,我一会儿过去搬行李。”
席上只安静片刻的好事者们这时候开始起哄,说:“裴医生,追女孩不是这么追的,总是一味捧着可不行啊。”
司音抿唇摇头,对这话题明显的不感兴趣,裴泽倒是笑了,煞有介事地问:“那你们说说应该怎么追求?”
大家说:“欲扬先抑。先吊一吊胃口,拿捏住难度,再对症下药,准确把握住喜好,最后当然是一击致命。”
裴泽始终看着司音,一张脸晴雨未明,像是试探她的态度,最后听人说完哈哈一笑,自己已经有了决断。
“可我已经拖了好多年,再这么一波三折我怕煮熟的鸭子都会飞。而且我这个人挺笨,记不住那么多规则,做事最喜欢凭着一股冲劲,往往想到就做了。”
“这事儿你还真别怕麻烦。”
“麻烦倒是不怕,我承认这世上是有些人可以用方法智取,但有些人却值得你用最笨最老套的方法,一步一个脚印地拿下。”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纷纷询问女主角的想法:“铁定感动了吧,一双眼睛都泪汪汪的了!”
司音一手托腮,含笑地抿一口酒,说:“是酸的。”
“口是心非,你就早点从了吧!”
裴泽也笑着看她,说:“是啊,你就早点从了吧,你孙猴子再能闹腾,还能出得了我的五指山?”
司音觉得新奇,玩笑道:“一分钟前还是深情款款,一分钟后改威胁了,裴医生,你这脸变得还能再快一点?”
一席饭罢,大家都是醉醺醺的,尤其是司音,本就不胜酒力,又不忍心驳了大家的面子,于是喝得冒了些,出来的时候脚步都踉跄。
裴泽要扶她,被她避开,说:“刚刚装给他们看的,其实好着呢,你别动,我给你走一条直线出来。”
裴泽抱着两手看她发酒疯,她穿着牛皮方跟靴蹦蹦跳跳两下,回头一笑百媚生,脸带红云地瞅着他道:“你看!”
她这样子简直够呛,他到底还是扶上她肩,说:“不如我给你在这开个房间吧,反正你也喜欢住这地方。”
司音靠在他怀里,挥手:“不要,贼贵。”
裴泽说:“别随便质疑我的挣钱能力,你忘了我是按小时计费!”
司音像是记起来,说:“对,你这个吸血鬼,头一次去你那,我一瞧价钱都差点给你跪了,我说没带那么多钱你还给我脸子看!使唤你秘书给我扔出去,说我这儿不接待乞丐……有你这么嘴坏的男人吗?”
裴泽听得汗涔涔,说:“多久远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我后来不是给你打折了吗,你就不能念点我的好?”
司音笑:“不可能记不得,我脑子好着呢!为了还你头一次的诊费,我足足给餐馆洗了一整个月盘子。就算你之后给我优惠了,现在想来,那也是你见色起意,你动机不纯!”
裴泽连连道歉,觉得被她追得还了债,现在只差要给她跪下。
没出酒店,两人中央喷泉边的一阵骚乱挡住去路,裴泽亲眼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外国人身子一颤,随即软下膝盖扎倒在地,他蜷着身子剧烈抽搐。
旁边只有两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其中一个拎着公文包,开始掏手机拨打电话。裴泽往这人脸上一瞧,也是惊讶:“韩翻?”
这一场相逢并不算意外,毕竟接下任务的时候,韩征便知道这儿是司音的最后一站,但又不得不让人意外,时间地点都不对,眼下还有棘手的事情摊开在眼前。
韩征向裴泽点头,先应付电话一方的询问,一双眼睛仍旧看到他怀里面带绯红的久违的女人,心里惴惴又惶然,又不知道这份感觉到底是眼前的危机还是别的什么。
司音被眼前的一幕惊到,酒醒一些,听到裴泽要她站好的时候用力地点了点头——而他一走,却没能控制蹒跚的步伐,几步栽倒在地。
韩征的心便又是一坠,幸好有其他同事来扶,她攀着他人的胳膊,费力地站起身来,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他。
裴泽给地上的人做简单的急救,直到装备齐全的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赶到,混乱方才被一点点压制。
人群之中,韩征抓住机会向裴泽道谢,裴泽客气道:“举手之劳。”
韩征还想再找司音,望过四周却见不到人影,裴泽看出他目的,说:“这儿太乱了,她应该是被同事带走了,没事的,放心吧。”
韩征说没事就好,但心里清楚并不只是担心她。
闪着灯的救护车随即呼啸而来,随行的翻译韩征不得不跟着一起出去。
走到车边的时候这才看到司音就坐在一边的水池旁,一瓶刚开的矿泉水抓在手里忘了喝。
像是一个受惊过度的孩子,带着一点傻一点木。
裴泽走过去抱她,她没有一点迟疑,很顺从地依偎进他怀里,两只冻得通红的手被他搓了两搓放进口袋里。
哪怕相隔二十米远的距离,夜色迷离,他依然能看到她安恬的神情,舒展的眉眼。而他与她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转身,便该匆匆而去。
一扇门关,他握紧拳头靠紧车厢。
韩征在医院一呆便是一整晚。
上半夜的时候沈珏来过电话,询问最新情况。韩征累得大脑当机,说:“抢救及时,没什么大碍。”
沈珏说:“没有大碍你还要守着,干嘛不早点回来休息,舍不得让你手下那实习生值班?你以前对我可挺心狠手辣的。”
韩征没力气跟她耍嘴皮子,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得高高兴兴:“你一个人在那是不是寂寞,是不是孤单,是不是冷,想不想有个人陪呢?”
韩征还没说话,便见走廊一边有熟悉身影走来。沈珏多此一举地捂住脸,走到他面前忽地一摘,说:“我来啦,开不开心!”
韩征不给面子的一嗤。
他们在下半夜离开。
沈珏捂着嘴巴打哈欠,说:“终于能回去睡了,简直把人累都累死了,工资虽然不错,但也不能总是把人当机器使啊。”
韩征扶住方向盘,说:“这时候提这个要求挺过分的,不过……你能不能先带我去一个地方?”
沈珏扁扁嘴,一脸的不高兴:“哪儿啊?”
他们很快赶到一家四星级的宾馆。
沈珏在车上小憩,叮嘱韩征早点下来,韩征道好,顶着漫天雾气出来。
深冬的清晨,天还没亮,冷空气贴着地表沉沉,韩征没戴手套,一边呵气一边往酒店里跑。
不知来意,不知目的,好像凭着一股本能在前进。哪怕不能进去,只是在她门外静静候着,看着门上的号码也会觉得安心——
直至门开,有人衣衫不整地从里面走出来,解了几颗扣子的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外套领带都凌乱堆在胳膊上。
有人在门内跟他低语,他认真等她说完,揽过她肩膀亲昵地与她拥抱。
韩征滴酒未沾,却醉得比谁都重。
脚步踉跄,几乎是滚进车里。
沈珏一惊,歪过身子去问他怎么了,他眸色玄黑,脸色阴沉,绷紧的一张脸上带着雾水。
她拿手擦过凝在他长睫上的一颗水珠,他猛地一眨眼,注视到她。
她干干一笑,说:“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狼狈?”
最后几字含糊不清,是被他吞进嘴里,唇齿厮磨,冷冽干爽的气味换进她嘴里,天旋地转。
沈珏心跳漏了一拍……韩征在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