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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卿从不直呼沈雁的姓名,在外人面前她会称声“沈郎”,私下则柔声软语唤作“阿雁”,秦楼出来的行首,又怎会疏忽这些微妙细节。然而此次,她并未用上两者,而是直直叫他“沈雁”。
像是并未察觉秦卿语气中的变化,沈雁笑了笑:“怕有月余了吧,时间虽然不长,却实实在在经历了几场生死,与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秦卿稍稍坐直了身形,一双明眸细细打量了沈雁一番,点绛樱唇上挑起一丝玩味笑意,“原来与你有救命之恩,就会乱了你的心神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雁不由露出抹苦笑:“卿儿,你多虑了。”
“多虑什么?”秦卿也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那位严公子生得可真俊秀,面如冠玉,身姿风流,莫说是下面那些端茶送水的婢子,就算是奴家多看两眼,也不由心生倾慕呢。只可惜他为人太过冷峻,不知是不爱我们这些庸脂俗粉,还是另有所爱,不近女色呢?”
这番话问得已经过于直白,然而压在心头的东西让她不得不问。能成为沈雁的红颜知己,秦卿对这浪子的为人当然知之甚深。这人虽然看起来轻佻放浪,内心待人却十足真诚,再加上那点伶香惜玉的手段,纵然流连于花丛之中,也从不会惹人厌烦。
就算知道此人并非良人,秦卿依旧把一颗芳心系在浪子身上,只因秦大家知道,如今她并没有真正的敌手,也尚未有人能够乱了沈雁那颗漂泊不定的心。
而今日,她却见了一副奇景。
当那身着黑衣的冷峻男子,踏着月色从远方款款走来时,沈雁的琴音乱了,只是铮铮两声,却乱的他不得不推开琴案,奏不下去。之前还宛若常态的亲昵,多出了几分刻意而为,放在她腰侧的那双手也有些失了力度,让她觉出一丝疼痛。最要命的则是,那双永远含情带笑的眸子,再也不肯停驻在自家身上,也无意于院中环肥燕瘦的诸般佳丽,而是若有若无的望向那个一直面若寒霜的男子。
若是秦卿没见过沈雁跟朋友相处时的景象,她可能还不会生疑,只当是沈雁心里有事,略有些魂不守舍。可是偏偏她见过李大,见过甘三,见过沈雁与那些朋友纵情欢歌的场面。什么是潇洒意气,什么是尴尬窘迫,什么又是心有灵犀、神思所属,她这个风月场里的行家,自然分得清楚明白。
在未见到严漠之前,秦卿只当是沈雁思念自己,又真正有事,才会前来秦楼。但是见了被唤作“严兄”的俊俏男子,她突然就不这么觉得了。虽然古怪到不可思议,但是这位浪子,是真正的乱了心神,只为一个男人。如此的情形,怎能不让秦卿问上一问!
面对秦卿的诘问,沈雁面上难得显出了些古怪,似是窘迫,又似是无奈:“严兄生性冷淡,一心都放在习武之上,就算对女色没什么兴趣,也断无喜欢其它的兴致。”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笃定。秦卿不由露出一点讶色,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突然微微一笑:“你那位严兄喜欢什么,我实在没有兴趣过问,不过你这浪子还喜欢什么,我却好奇的紧呢……”
随着这略带戏弄的话语,秦卿伸手拔掉了插在发间的玉钗,一头乌发披散而下,落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之上。随着这个动作,在周围伺候的侍女悄悄向后退开了些,薄雪斋里那些通明的烛火闪了几闪,泯灭大半。
天上的月色虽然朦胧,秦楼中却处处闪着耀眼着灯火、无尽欢歌。被这喧闹一映,似乎连那些阴影都无处遁形,能够在这样的地方找到隐蔽之处,本就是一种能耐。目光紧紧锁在那条身影上,严漠轻轻一踩院墙,飞上了另一处屋檐。
之前被人请去薄雪斋,严漠只道沈雁找他商量对付摘星楼的办法。然而真去到那里,见到了一幕浓情蜜意的场面。沈雁身边有人,还是位容色俱佳,又含情脉脉的风尘女子,眼见两人的默契姿态,他的心情突然就不怎么好了。若真只是要问话,又何须摆出那样的场面,做出那样的姿态。在饮下那杯松醪酒时,他在沈雁那双通透的眸子中,看到一些恨不得拒他于千里之外的东西。
严漠并不蠢笨,当然能察觉到那亲昵背后的躲闪。他也知道沈雁有个“浪子”诨名,想必常年留恋花丛,片羽不沾。然而知道归知道,真正见到之时,他心中还是莫名燃起了一团怒火,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窥探。
这想法何其可笑,他是救了沈雁的性命,甚至于他双修共宿,但是两人除了朋友情谊,怕是没有更多东西了。心中明白,却偏偏忍不住生出不悦,严漠也就不愿仔细端详那两人,除了那段前朝轶闻,他把更多注意放在对院中的戒备之上。这一看,却看出些异样。
也许是因为秦卿身份太过特殊,在薄雪斋周围伺候的人手并不算少,两组乐者不停歇的吹弹乐器,还有挑灯、捧香、端酒、持扇的丫鬟小厮,零零散散足有十余人,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人从院外悄然走来,换来些新鲜的果蔬茶点,随时静候主人取用。
如此穷极奢侈的景象,严漠也不是从未见过,但是做得如此静谧无声、有条不紊的,就算是大富人家怕也不多。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仆役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功,纯粹就是训练有素,教养而成。因而在一众人中,突然出现一个身怀轻功的小厮,故意作出跟旁人相似的姿态,自然就醒目得紧了。
那段前朝轶闻还算有趣,更有趣的则在秦卿和沈雁说完之后,那个小厮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延误的意思,他瞅准了一个换班机会,直接端起替换下的冰盆,就偷偷溜了出去。
会潜入秦楼,窥探他们动静,打听消息的,除了摘星楼怕是没有其他了。严漠哪肯放过这只贪食的鱼儿,直接就缀在了他身后。这小厮看来并不准备马上离开秦楼,反而七拐八拐,在一处墙根前停了下来。左右观望了许久,确定没人追踪后,他弯身从灌木遮盖的墙角处挖出一个盒子,从身上摸出各蜡丸,准备在里面放入打探到的讯息。
既然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行踪,严漠哪里还肯耽搁,直接飞身跳了下去。这一下轻如落羽,却连半点声音也未发出,几步走到那人背后,他伸手一点,直接把人放到在地。点倒了人,又仔仔细细把那贼人搜了一遍,拿掉他藏在怀中的毒物,又在对方脸上抹了一把,擦去他面上的伪装,严漠才拎起对方的衣领,向来处走去。
看来沈雁这次料得不错,此处里确实没有安插摘星楼的人马,如今仓促追来的恐怕是从岱县派出的密探,才会用这等拙劣的伪装身法,等到回头好好审一审这人,也能顺藤摸瓜找出些东西。
心中如此想着,严漠脚下却没有半丝停留,须臾之间就重新回到了薄雪斋前,然而只是看到面前的台阁,他眸光就是一沉,才片刻功夫这庭院居然灭了大半的烛火,唯有几盏小灯影影绰绰,点缀在房间角落。透过昏黄灯光,两道模糊身影倒映在窗纸之上,紧紧依偎如同交颈的鸳鸯,说不出的亲密旖旎。
严漠不由冷哼一声,直接把提在手中的探子扔了出去。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那人已经砸破了窗棂,直接飞进屋中。像是被这从天而降的男人惊到,厅阁中传来几声短促的尖叫,严漠脚步不停,闯进了阁中。
屋内此时已经一片狼藉,探子歪斜的摔倒在地,不巧碰翻了放置酒水的案几,金黄色的酒液撒了满地,几枚果子滚得七零八落,还有一颗正巧落在了依偎在一处的两人身侧。只见那位佳人此刻云鬓散乱,香肩半露,面上带着一丝愕然,她身侧的男子则敞了一半的衣襟,眼中也闪过几分惊讶,几分羞愧。
看到两人这暧昧姿态,是个男人都该懂他们适才在做些什么,严漠的脸色更黑了,声音中不带半丝温度:“扰了两位的好事,还请秦大家过目,这人是不是你院中的仆役。”
像是此时惊魂方定,秦卿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拉上肩头散乱的衣衫,优雅的站起身来。绕着那昏迷的男人转了一圈,她才摇了摇头:“衣衫是,但是人不是。敢问严公子是从何处寻得此人的?”
“那群端茶送水的小厮之中。”
秦卿并不在意严漠的冷淡,反而轻轻嗯了一声,伸出玉手拍了两下,从人群中立刻闪出两位穿着褐色罗裙的女子,她淡淡一指庭院中的所有人,冲那两人吩咐道:“都先看管起来,等会查上一查。”
那两位婢女毫不犹豫,低头领命。严漠却没有看向这些人,反而直直的望向刚刚坐起身的那个男人。
“沈兄,你可有什么高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然后被两边同时泼了一脸的故事(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