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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黎明,又是一天的开始,而范府始终如一。耀祖一觉醒来,还是照常用了早餐,便来到了自己的书房看书。忽然发现一只蝴蝶从窗外飞进了自己的书房,眼睛也被那蝴蝶勾了去。看着它飞来飞去,忽然它停下了“脚步”落到那少爷的笔筒处,好似也久久地盯着少爷看,终于它飞走了,直接飞出了窗外。
看着那蝴蝶,忽然想到了自己,蝴蝶是能飞走,自己却只能呆在这里。忽然他觉得自己是要出去走走了,便开了门,一个人去了那范府的花园。花园里的花很多,其中也不乏那珍品,这些都是大太太喜欢的,而大太太平时就很喜欢养花。而花园的早晨,每每都会有大太太的陪伴,仿佛这是理想当然的。而花园的早晨
看不见大太太便是不正常的事情。同样是早晨,彩香来到了范府大门,冯妈也带着彩香进了那范府。
冯妈便是那范府的仆人,也是孤苦命,自小被卖进了范府为奴,老老实实地在府中当着奴才,再后来大太太的丫鬟摇身一变成了二太太,自己也是幸运地做了那大夫人的丫鬟。在范府多年也是看透了很多,可也是蒙尘了很多,尤其是那双眼睛,也早已由刚来时的清澈,变得势利。大太太对于自己是喜欢的,这是她自己的想
法,因为大太太喜欢忠实的“狗”,而自己做到了。在她看来,一条狗,如果对自己的主人不忠,那么离死便不远了。比如那二太太,虽然她的死是源于伤病,但是范府上下都有怀疑。狗也要选对主人,看着大太太在府中的地位,她知道自己选对了主人,无论她“咬”伤了谁,主人都会保护自己的,除非自己已经没用了。冯妈
也懂得事故圆滑,在府中多年,也是得了那大太太的欢心,在范府也是颐指气使,为人嚣张。而今日则成了“首领嬷嬷”一样,也做起了培训新丫头的“勾当”,其实也不过是要那些新人对自己的大太太效忠罢了。
冯妈本想着先把这个丫头的住的地方解决了,然后再教导她关于那范府的规矩。要由大门进入那丫头宿舍,必经那花园,而正走入那花园之时,却看到那少爷一个人在赏花。四下望了望,却不见大太太的身影。当下给少爷请了安,耀祖这时候抬头没有看她而是看了那个刚来范府的新人。旧的面孔看多了,也腻烦了,来些新面孔,总会给人带来新奇。一身装束显得有些褴褛,那张俏脸长得还算标致,眼神中有些光,还透露着一丝倔强。少爷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那曾飞入自己书房的那只蝴蝶。
忽然他对着彩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那爽朗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倒是让冯妈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少爷居然是笑着说的,在范府里少爷是很少笑的,当下就把那彩香给记下来了。
“我叫彩香”,望着那张俊朗的脸,彩香忽然感觉他的诚意,没有那冯妈的蔑视,有的是那年轻人之间的互动,把自己平等了。
眼前那个女子的声音,却也是好听,只是从她的声音中还是听出了那胆怯的味道。少爷忽然想把她收为自己的丫头,也许在本是毫无生气的范府,她一个新人,
能给自己带来一点颜色。而且她身上有些“东西”,就像自己想要的一样。他最讨厌的是范府的规矩,新人是不懂规矩的,而且见到这个女子,他就觉得她肯定会给自己带来改变一样。可在当下他又觉得自己太唐突,再来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到底还是留了个“随遇而安”。
于是他手一挥,让冯妈带着彩香离开了。而彩香只觉得那位少爷长得一张英俊的脸庞,但是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尤其是那眉角总有些皱着,只是对自己说话
时,忽然扬了起来。少爷的声音就像那玉器的碰撞声,特别清脆。只是语速略显慢一些。那少爷身上的“味道”也像那在宫苑禁锢良久的“美玉”一样,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格格不入的味道。而冯妈看到少爷让他们离开,也舒了心,想自己是想多了,这丫头虽长得标致,但到底还是一身穷命,怎能得到少爷的喜欢。
宿舍里空了人,下人全都出去干活去了。冯妈带她一个人来到了宿舍,和她讲起了那范府的“大小规矩”。彩香只觉得那范府的规则如果可以写本书的话,一定也可以写长篇小说了。上到祭祖,下到饮食,那细致彰显了世家门风,可也觉得那是“禁锢”了范府人的思想一样,在大变革时代,它却像“腐肉”一样。她听了好久,也记了好久。冯妈这一天的工作就是要让她明白规矩一样,然后再告诉她,“范府如今是大太太管事,忠于大太太,就是忠于范府!”
大太太没有来花园,因为她在自己的房里,和她在一起的,除非了侍候她的杜妈,还有老爷。老爷其实是很少来大房的,老爷的突然来访,让蒋淑有些意外,却也欣喜。但知道了老爷找自己的目的后,却也是心有苦涩。夫妻多年,自己倒没有变得像“妻子”,倒成了“管家”的角色。难得的老爷跟自己说话,但没有那夫妻情话,而是关于三太太的事情。三太太又吵闹了,因为她要了好久的新丫头没有给她,说自己如果再没服侍的人,便自个回了那张府。大太太心里很厌恶那个女
人,虽然老爷不喜欢她,但到底还是挂了那妾的名,外面人还会以为三太太分了她的丈夫。这时候忽然想到那冯妈今天早上去收纳新买的丫头,便对老爷说起此事。
“不妥吧,毕竟那个丫头是个新来的,怎么好伺候文怡呢?”老爷摇头道,其实自己也在烦,张府对于他,也没什么,到底不是在他眼里的大府。能够被他视为大府的,估计也只有蒋家那种级别。可也不想多事,让别人说自己亏待了他张家的大小姐。
“可这些府里的‘老人’基本上都被她用了一圈了,都没满足心意的,这新人正好来,也许是缘。想来那新人因为刚进来,会给文怡带来一些新鲜感。说不定还真能把文怡伺候好”。
老爷思前想后,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如此你就安排吧,我先回去了”,内眷之事,他一般都会找大太太相谈,他也本是极讨厌麻烦的人。
冯妈给彩香讲规矩,一讲便是一上午,也不管她是否能记下,记下多少,便又带她去见了大太太,来给大太太请安。范府的走廊布置很是娴雅,满是精美的画作,
古色古香,花园里也极是漂亮。这一路走来,倒是让这个穷苦丫头一饱眼福,这大府的风光果真是奢华。来到了大太太的门房,彩香只看到一屏风挡着。那屏风画的是一副“鸳鸯戏水图”。在彩香心中想到,那鸳鸯戏水,老爷一定和大太太很是恩爱。忽然屏风旁走来一个妇人。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明目甚至好看,但那双眼睛却有些沧桑,看不透,也有些昏暗。仿佛厉害起来,也极是骇人。耳朵是一对翠玉修饰,倒也是淡雅。而那手也是细致,走路的样子甚是好看,一看便是很受教养的妇人。只是她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张脸,本是美丽的面容,却给人一种压抑感,显得有些矛盾。想来她便是那大太太了。冯妈上前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看到那丫头,只觉得又是一个农家丫头。怯生生的样子,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东西,想来干活应该也挺利索的样子,那眼睛微微有些无神,瘦瘦的身子应该是长期营养所致,想来如果每天能够吃好喝好,又怎么卖到范家呢?大太太注视她良久,她还在找,她在找她身上有哪些地方长得像二太太。自从四太太过门以后,范府以后招的丫头,她总会记得这一项。终也是没有找到,心也安了下来。大太太没说一句话,只是一直盯着彩香看。冯妈提醒彩香,给她做了一个手势。
彩香这才恍然大悟,“给大太太请安”说着也做起了那规矩来。大太太见此,倒也觉得这个丫头虽然笨一些,也是可以培养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她的主子。奴才始终是奴才,是一定要给主子行礼的。
“你叫彩香吧,冯妈之前倒是跟我提过之前有个丫头说要卖进范府。进入范府,不比以前,范府规矩多,人也多,家规也很严,偶尔死个人什么的,也没什么。只是死的人也是该死之人。”说这话的时候,大太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那是家常便饭一样,甚至眼神都没有一点波动,而彩香心里却起了波澜。
“以后你要好好伺候三太太,以后那边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或者杜妈”,说着便用手指了指那不知何时站在一边的老妇人。
冯妈听闻此言,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丫头可要遭罪了,不知她是否还能熬到那半年。
冯妈带着彩香出了大房。她忽然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她从未见过有如此气场的女人。冯妈见到她那表情,心道:“新丫头都会如此,自己还不是如此。虽在负府中多年,之前也做了大太太的丫鬟。但和大太太在一起,还是一副胆怯的样子,颇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三太太房里最不缺的就是摆设,因为张府是极为富贵的大府,而对于女儿的宠溺是世家中有名的,女儿给人家做妾,到底还是觉得亏待了女儿,所以她要什么,
便给什么。三太太也是个喜爱珠宝的女人,所以她的房里最不缺的还是摆设。一开始她便是各种打扮,为的是吸引老爷的注意。最后她也收起了细软,因为她到底还是明白了老爷的心,她的摆设始终成了“摆设”。
这个时候,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久坐着,也许自嫁入范府,她就总是这样子的,除了坐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以前还有个贴心的陪嫁丫头陪她聊天,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回家省亲,因为那里到底还有一些贴心的人可以聊聊天,自从自己的丫头死后,俨然成了一个“孤独人”,后来蒋府给她换了新丫头,服侍倒也体贴,可她总感觉这些丫头过来其实是监视自己。甚至发现珠宝有失,也会怀疑起身边的丫头来,对其非打即骂,甚至有一次,她戾气上来,直接把一个丫头的手打废了。她变得异常敏感,凡是送来的新丫头,只要她感觉到“不忠”,便把她们打发掉。自己一个人也挺好,不用害怕有人害她,可是一个人时间久了,总会孤独,老爷也不来看她。家也不能常回,怕惹得张府名声有失。这时候她听闻府中新进来了一个丫头,她想着新丫头应该不是大太太的眼线,便这个时候
要找老爷要丫头。
三房的门是开着的,仿佛知道有人今天会来。与大房的淡雅不同,三房中的门内透露出的是珠光宝气,彩香想来那三太太是喜欢珠宝。冯妈带着丫头来到了三太
太房内,给三太太请了安。而三太太同样注视她们二人良久,没说一句话。看着那些玉器,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冯妈到底还是留下了“贪婪”的眼神,文怡看着那冯妈,心中是一阵厌恶。而反观那新来的丫头,却是眼神无波,就像见惯了那金银珠宝一样,好像对珠宝一点也不动心。
“你这丫头见到那些珠宝,难道你不动心吗”,三太太说道。显然对那丫头来了兴趣,再问这话的时候,却死死盯着她的眼神,一丝轻微的眨动都不放过。
“金银珠宝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况它本就不是我的,看着也无用”。冯妈和张文怡这下惊讶起来,未曾想这个乡下丫头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与往前的丫头,却是大不一样。冯妈随后心里又是发酸,想道:“你这死丫头,装什么装,背地里肯定想把那珠宝都拿走。”而文怡只觉得她说的极是坦诚,因为她说话的时
候,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平缓的,她相信就算人的谎言再“真实”,她的眼睛也总会出卖了自己。
打发冯妈走后,房间只剩下三太太张文怡和彩香两个人。
文怡看着彩香又是注视了好长时间,搞得彩香开始都不自然起来。三太太忽然笑了,那笑声却是让彩香费解。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好笑吗?可是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因为三太太笑着的时候,眼睛里出现了水珠。三太太忽然走到彩香面前,打了她一巴掌。
“疼吗?”三太太忽然说道。
火辣辣地疼痛感袭来,让彩香觉得是分外委屈,她不知道府中的一切,也不知道三太太的为人,只觉得这个女人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可是主子就是主子,这是范府的第一条规矩。
“不疼,只要太太喜欢,可以再打”,彩香说道。听着这话,三太太的眼睛没了光。于是她又打了一次,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重,因为她就是想听那彩香说实话。
终于彩香还是说了“不疼,只要太太喜欢,可以再到一下”。三太太开始手软了,也不知为什么,这个丫头还是有个性之处,一般的丫头被她打了多次,都会说疼的,唯独她。终于她又下了一次重手,彩香的嘴角被打出了红色。
三太太停了手,忽然跑到自己的梳妆柜上拿了药,给彩香上起药来。神情呆滞着望着那彩香的脸庞,忽然想到了自己那病死的丫头。
那一年,她怎么会是病死的?范府凡是病死的丫头,一定都是被人杀死的。这是三太太的内心想法,她的陪嫁丫鬟虹儿必定如此,虹儿和她一起长大的。记得那时候不过是派她去厨房给她拿些糕点,可却一去不回。结果几天以后在范府的那口深井里发现了虹儿的尸体,府中从来没有自杀的人,只有病死的人,这是范府的“规
矩”,于是范府上下都说那虹儿是病死的。
三太太对着被自己打伤的彩香说道:“你为什么不说疼呢?你说疼,我就会停下来,你为什么这么倔强呢?”
“主子喜欢打就继续打,奴才本来就是要讨主子欢心的”,彩香望着她说道。
“我能相信你吗?你越是表露忠心,就越让人怀疑。你是冯妈领进来的人,你是不是大太太派来监视我的?”对于说出这种露骨的话,文怡自己都感到吃惊,以前那是不可能的,而对于这个丫头,倒是将自己的实话吐露了出来。
孟彩香说道:“彩香心中只有主子,没有别人。对于大太太,冯妈教导我要听大太太的。可是对于我,我是要听主子的。”张文怡望着这个人,眼角忽然流了泪。她好像自己找了个伴一样,自己已经好久没人陪自己说话了,一把抱住彩香哭了起来。
忽然她又一把把彩香推开!“你这个死丫头,有什么资格和我那么近,你滚!”说着便对那彩香又踢又踹。这时候在门外听了良久的冯妈一阵感慨,心道那丫头果真还是没能讨到三太太的“良心”,半年内定是要换人了,便远远地走了。
三太太这时候停了手,而彩香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三太太又仔细听了听周围动静,然后对着彩香道:“你的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我真羡慕你,自嫁入范府,我就一直郁闷。我的人生毁了。现在我只想要个伴,我小气,脾气暴躁,而且多疑。你如果背弃我……我就直接你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