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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禹市,斯图亚特庄园。
“父亲大人。”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轻声道。
即使是远程传输而来的三维投影,雄壮的身影也给人一种难以言述的威严感。男人看不出年岁,满头黑发被打理地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梳向脑后。他坐在一张黑色木椅上,褐色的眼眸总是开合在一种恰到好处的程度,大一些显得过于咄咄逼人,小一些又流于平凡。
“你又惹事了?”男人虽然用的疑问语气,但透露出的意思却相当肯定。
“是。”奥利弗点头,没有任何推诿的打算。他很清楚,父亲既然这样开口了,那么必定已经对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狡辩都是愚蠢的,老实交代才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也不敢。
男人没有说话,渐渐地,房间中的气氛开始有些凝重。等待宣判的时间非常难熬,奥利弗双脚并拢,标杆一样站在三维影像面前,抬着头,和父亲的目光对视着。一颗汗珠从年轻人的左鬓流下,顺着颧骨,到脸颊,到下颌,然后滴落在脖颈中。
直到最后,男人终于再次开口:“做的过份了。”
奥利弗面上表情不变,但心里却松了一大口气。父亲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不会继续追究下去。他可以不在乎世俗法律,可以不在乎势力纠缠,但却不能不在乎父亲的意见,因为这才是他之所以张狂无忌的真正底气。
“我马上就去道歉。”他赶忙表明态度。
“那倒不用,由此止步就可以了。”男人摇了摇头,然后郑重道,“奥利弗,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你可以犯错,但只要事情做下了,就决不能后悔。知道为什么吗?”
“荣耀而永恒的斯图亚特,只有前进,没有回头!”奥利弗高昂着脑袋,面色潮红,大声道。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五天之后,我会亲自来维亚联邦,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和我共同出席。”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再次在客厅中回响,厚重而清晰。
“您要和联邦高层会晤?”年轻人很惊诧,转而面露不屑,“有这个必要吗?”
虽然如今在联邦居住,但并不代表奥利弗喜欢这里。事实上,在他们这种几乎和人类银河文明史一样悠久的古老家族看来,维亚联邦这种没有任何传承可言的势力,根本就是暴发户一样的存在,粗鄙而浅薄。
“现在局势不容乐观,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男人揉了揉眉头,显得有些疲惫,“维亚联邦这几十年的发展还是非常迅速的,值得拉拢。虽然军事力量比较缺乏,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掌握更多主动权。”
“这么严峻了?”
年轻人突然感觉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虽然民主世界一直不遗余力地鼓吹帝国制度的落后,讥讽他们的社会生活苦不堪言,顺便宣扬民主世界的光明与公正,但说到底,这都是给那些底层民众看的。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经历过五百年前那段辉煌崛起征程的势力才明白,埃克斯这个名字,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那个岁月里,伊冯兰萨斯·杜姆兰卡这个战争狂人,真正让这句古老的谚语变成了现实。
据家族记载,如果不是当年帝国内部出现问题,从而停止了征途,他们这些人或许连如今这样龟缩在银河偏远地带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就是苟延残喘。
虽然奥利弗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如今所谓南北对峙的局面,不过是埃克斯帝国星河战争期间的一次修整期而已。从始至终,达克摩斯之剑一直悬在头顶,等待斩落。万恶的埃克斯帝国没有被消灭,也并非他们心存怜悯,而是完全无能为力。
现在,那个横隔半壁银河的恐怖帝国,终于要再次出手了吗?
看着奥利弗逐渐苍白的脸色,男人安慰道:“也不用太过担心。帝国确实强大,但五百年过去了,我们也没有停滞不前。整个民主世界集合在一起,最后的胜利未必就属于他们!”
“没错。”三角眼年轻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点点头,喃喃道,“没错。这么多国家联盟起来,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怪胎般的帝国……金色花园家族不会输,斯图亚特也不会输,会相当辛苦。”
许久之后,奥利弗回过神来,正见到男人略显疲惫的神情,于是关切道:“父亲,您还是去歇息一下吧。从加亚共和国到维亚联邦的路程太远了,太空旅程将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
“好吧。”男人点点头,颇感欣慰,原本准备对这段时间不务正业行为的某些斥责话语也烟消云散。
瑟博卡的陆氏家族确实不容小觑,但放到整个民主世界,对上斯图亚特,还远远不够格。死了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大头兵子嗣而已,不是还有一个女人能继承家业么,而且从对方这些年的表现来说,干的也还可以。
荣耀的斯图亚特都已经既往不咎了,连那个不知轻重伤了自己血脉的小子也准备放过,他们还想奢求什么?
至于奥利弗——或许性格上有些恼人的小缺陷,做事情也没个轻重,但这只是年轻人惯有的毛病而已,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稍稍注意提点一下就好。说到底,小奥利弗还是个非常不错的孝顺孩子,不是吗?
……
东禹XC区警局总部。
看守所里,李牧的生活空间依旧局限在那么一小片地方,没有任何改变。不过,那名整天盯着监控的警察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年轻人的状态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他不再面对墙壁发呆,而是用了很大一部分时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或轻或重,敲打地面,有时候甚至直接贴在地上,半天不动一下。
他也不再没日没夜躺在床上,而是会在铁栅栏内部那极其有限的空地上,自顾自地跳一段丑陋舞蹈。是的,在监控的警察看来,那就是一段舞蹈,只是动作奇诡,一个个古怪别扭难看到极点的动作让警员几乎不忍直视。
他有时候会怀疑,这年轻人是不是在杂耍团工作过,然后因为毫无天分,被老板开除了。
另外,不知怎么回事,警察这段时间总感觉自己精力不济,经常盯着监控屏幕,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打瞌睡。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无聊却又繁重的工作量,然后暗暗诅咒了那只会偷懒耍滑的上司无数遍。
就这样,直到第六天,李牧迎来了第二个探监者。
铁栅栏打开,年轻人跟着警员来到目的地。但和上次安迪来的时候不同,这次的会面地点竟然是在局长办公室,而且戒备森严,李牧全身上下几乎被搜检了个遍。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里面的人发话,自己绝对会被要求连衣服一起脱掉。
门开了,又关上。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皮肤松弛,但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相当抱歉。”站在窗边的老人转过身来,歉声道,“这是他们的一贯做法,希望没有给你带来烦恼。”
然而,对于老人这种再寻常不过的套话,年轻人偏偏当了真。因为一直在看守所待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让李牧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傻愣愣道:“如果确实带来了烦恼呢?”
老人愣了愣,然后一脸苦笑。他明白,这孩子心里有怨气,但却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就撞在了枪口上。
他走上前,拉开一张座椅,然后泡了杯茶,亲自递过去:“这算是赔礼了。”
李牧没有动作,老人也就这么一直伸着手。
半晌后,李牧终于接过他手里的茶,然后一饮而尽。
老人点点头,然后请李牧坐下。他自己则选择了李牧临近的座位落身,而非桌子对面。
“我叫格里菲斯。”
苍老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