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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王氏和李纨的情况, 贾珠自然会写信差人带回京里的,至于这信里的内容会在京里的府里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这就不在贾珠的考虑范围内了。毕竟他一路南下, 京里发生了什么, 就算以他的能力能比较轻易的解决, 可距离在这里,也只能鞭长莫及了。
“恭喜二弟, 家里又要添丁进口了。”贾赦瞅着贾政笑眯眯的道。这段时日, 比起贾政,贾赦那头也算是春风得意了。
贾府的下人惯会见风使舵, 看碟下菜,如今王氏不在家,邢氏虽不说真正当家作主,但也多管了几项她以往够不着的是由。为此巴结贾赦的人可是比以往多得多了, 支钱挂帐也比以往容易。至于贾政那儿, 作为这府里的二爷, 虽不至于有人狗眼看人低, 暗地里使绊子,但办事总不如以往顺畅。
以往王氏是管家太太,这府里上上下下绝大多数都是王氏的人, 很多事儿不等贾政想到,下头的就都给办了。便是下头有没替主子提前想到的, 贾政提出来, 只要不过分, 下头也就给直接办了,不用层层上报。若真是有需要层层上报的事儿,在贾政一贯正经读书的好名声下头,这事儿一般也不难解决。
可现在不同了,王氏不在家。老祖宗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元春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家家,年富力强的只有一个邢氏。可这邢氏……总之这府里的流言便不太能管住了。王氏南下,明面上虽然是有一套由头的,可同赵姨娘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也就难免会有人想歪。什么政老爷宠妾灭妻,为了爱妾的挤走怀有身孕的发妻,私底下的流言能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听见贾赦没事提起添丁进口,贾政皱了皱眉:“要论以往,弟弟非得同哥哥说声同喜。但做弟弟的,自家子嗣兴盛,却见哥哥子嗣不丰,再提起这来,恐怕有失厚道。”王氏不在,贾政倒是涨了本事,学会话里有话,暗地伤人了。
贾赦在心里讥笑了一番,私下腹诽自家二弟是个假道学,假正经。不过在面上贾赦却是一脸的荤素不忌:“这又如何,大哥我最近纳了房美妾,身子丰腴好生养,其中滋味那是难得得好呀。这孩子什么的,那还用愁么?”
本就是皱巴巴的一张老脸,再砸吧砸吧嘴儿说上这样的话,贾赦此刻的形象也就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贾赦还有意朝贾政身边凑去,一脸同贾政是同道中人的模样。
不管外人如何看待贾政,贾政自个儿可是自诩正人君子的。见贾赦如此,贾政被恶心得够呛。他此刻若是摸摸自个儿的手臂,怕是要摸个一手的鸡皮疙瘩。
“嫡庶有别,大哥膝下已有二丫头一个庶出,只有琏儿一个嫡子,若是再添庶出,恐怕不美吧。”贾政忍着心中不悦,强撑着架势对贾赦说教。
“弟弟这可就不厚道了。只许自家美妾有孕,咋我这儿就是不成了。你家有孕的太太都退避三舍给你那美妾腾了地方,咱就大哥不说二哥了。大哥我妾室通房再多,那也架不住你家太太能干,我家的孩子怕是超不过你那儿的数量的,何必跟我在这方面比较。”贾赦干脆越说越离谱。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贾政还顾忌这自己表面上正人君子的正统形象,哪怕贾政耍嘴皮子的功夫变得在厉害,也是说不过不管不顾形象的贾赦的。
贾政被自家大哥气得直哆嗦,只好甩了句:“有辱斯文!”而后转身便走。
贾赦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对着贾政的背影他还喊道:“二弟这又是你不厚道了。大哥我什么脾性你不知道呀。咱今儿不是应该不谈斯文只谈女人的吗。”
已经走远了的贾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他还是强稳住身形,似乎表示自个儿什么话都没听见,身边只有风刮过。
瞧着贾政走远了,贾赦取下腰间的一个荷包,顺手就甩了出去:“爷今儿高兴,就赏你们了。听小曲儿去咯!”
方才那场景自然是不会有下人在明面上待着触主子霉头的。可带贾赦的话一落音,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好些个毛头小子。他们把荷包里的东西一抢而空,打着千儿的对贾赦直道谢:“多谢大老爷赏赐,多谢大老爷赏赐。”
这会子贾政径直去了外书房。外书房在贾政心中简直是一片净土。他在外书房养了好些文人清客。这文人清客嘛,贾政一点儿都不介意在他们面前展示国公府深厚的“底蕴”。
若是在外或是在内宅里遇到了什么不愉快,很多时候贾政都会来外书房,用品谈高雅来洗刷遇到的庸俗与污秽。
所有清客里,有一位云鹤先生,在贾政眼里是最最高雅的一个人,说是最为重视都一点儿都不为过。
这云鹤先生见贾政来了,淡淡的说了一句:“今儿听说政老爷同赦老爷相谈甚欢。这兄弟和睦,真真是可喜可贺。”
贾政的眼睛瞪得大圆,显然是不知道云鹤先生为何要这样说。不过他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表示自家兄弟不睦,只是捋着胡子故作高深:“先生过奖了。什么兄弟和睦,不过是兄弟本分。”
等贾政说完,云鹤先生又不带一点儿烟火气的飘出一句话:“所谓闲云野鹤,本就不该固死在一处。云鹤如今是来同政老爷请辞的。”
“什么?”贾政自是万分不舍,“还请先生明示。可是政有何事招待不周?”
世外高人哪里会在这等小事上详细解释。即已请辞,云鹤便很快收拾着东西离开了贾府,全然不顾贾政的苦苦挽留。
其实说道云鹤先生的离开,那也是迟早的事儿。他本就因贾家的流言对贾政心生不满,觉得自己是看错了贾政,将错误的人引为知己。今儿又偏生在外花园听见了贾政同贾赦的一番谈话。偷听人讲话本就不是君子所为,又兼这谈话的内容在云鹤看来又实在不堪入耳,所以云鹤不过只听了一耳朵,而后就拂袖而去。
毕竟是曾经引为知己的对象,哪怕觉得脏了自己的耳朵,云鹤也觉得自己需要听听贾政的解释。只不过云鹤不曾想到,他一开口不仅没听到贾政的解释,还听到贾政自诩兄弟和睦,相谈甚欢。这让自比高洁的云鹤如何不气得肝疼,如何不主动告辞离开。
云鹤的离开对贾政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贾政差点儿悲愤之下摔了自个儿最最心爱的一套茶杯。不过想想这套茶杯出自汝窑价值不菲,而且贾政这月的银钱支取已经超标,若再有花销需算在下月,占下月的支取额度。想了想,贾政拿着茶杯高举的手又只得缓缓放下了。
这时候,贾政就忍不住在心中念叨起王氏的好了。若是王氏在时由王氏管家,在公中账上多支取些银子钱又能算个什么。便是东西砸了不能成套,摆出来不像话,到时候让王氏开库房补上,亦或是在王氏嫁妆里选一套名贵的瓷器,这些也都不是什么难事。
外书房里寻找不到宽慰反又添一堵,贾政便干脆回了内宅。内宅里,赵姨娘早早就侯着贾政了。
“老爷回来了!还不赶紧摆上新鲜糕点,给老爷上茶,伺候老爷更衣!”赵姨娘一边尖着嗓子做主子状把满屋伺候得团团转,一边亲身上前,给贾政拿捏起肩膀。
内宅的热闹似乎宽慰了贾政空虚的内心,他握住赵姨娘的手体贴道:“你也是身子一日比一日重的人了,有些事情也就不用你亲自动手,可别惊扰到胎儿。”
赵姨娘顺势依偎进贾政的怀里:“说到咱们哥儿。我哥哥前几日给奴拿了一份银楼的花样子,说要给哥儿打个长命锁。这小孩子福薄,总得要点子吉祥物件来压住福气。奴想着好事成双,一个长命锁肯定是不够的。要不再打一副金项圈儿,上面刻些经文和吉祥话。”
赵姨娘伸手向下,柔声蜜意的拿捏道:“只是奴家底薄,恐委屈了咱们哥儿,还请老爷……”
“又是个找爷要钱的!”提起要钱,贾政就忍不住气得眼睛圆瞪。
贾政起身,将倚着他的赵姨娘推了个正着:“败家娘们,哪有像你这样花钱的!这几日太太不在,你可知道你大手大脚花出去了多少银子钱。肚里的那个还没出生呢,便是个哥儿,庶出的也哪有那么精贵。开口闭口都是小家子气儿,果然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赵姨娘被贾政推了个屁股墩儿,她本想着哭号两句同贾政诉诉苦,叫叫自己的不易。但瞧着贾政的神色是真的生气了,赵姨娘转念一想,只是抱着肚子叫疼。一时间整个二房是一片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