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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云阑见宝珠出神,明显没有在认真听她说话,本就不平顺的心情更是没办法控制,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能感觉到的不悦。
宝珠知道她心情烦燥,这么多年的朋友,加之两世为人,还不至于让她因为这点小事而真的生云阑的气。只是,云阑现在这幅油盐不进,不肯听劝的样子,却也让她无奈至极。
“王家小姐的情况与你又如何能比?”宝珠站至窗口,居高临下道:“那王小姐退亲,是必然之趋势,但由王家先提出来,那叫识时务。柯家也会感于王家的知事,今后若不出意外,王家只要不是挟恩以报,柯家定会明里暗里帮扶一下的。王家这叫以退为进,有利可图。你呢?你若退了婚,又算是什么?你细想想,可有一点能相提并比的?”
“莫再与我说这些大道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以利相谋,以算计来做。若是我如此为之,又何来与表哥惺惺相惜?又拿什么脸面去面对那样爱护我、怜惜我,事事为我所想的他?”云阑此时已完全听不得他人说上一句与她心意不符的劝解,俨然一幅谁反对她,谁就是她的敌人,仇人一般。
“也是,我与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呢?说什么情爱相悦,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鄙视的看着宝珠,云阑冷冷的勾了下唇角,“只是我这些年竟从来不知,你是如此事事算计,冷血冷心肝之人。你不嫁纪公子,如今我看,对他也是好事一桩。”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拿纪弘说事,宝珠也终难再沉住气,那并不是一个可以让她平淡视之,波澜无惊的人。那段时间里,她心里所经的挣扎、矛盾还有无法言说的失望,又岂是此时的云阑能懂的?
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宝珠可与包容云阑的任性,可以容忍云阑的一些小脾气,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由着对方往她这不愿提起的痛处反复洒盐。
“既然你认定了自己是对的,听不进劝说,我也不再这多浪费时间了。你想怎样,想如何,又与我何干?反正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大可随意,苦也好甜也罢,左右不是我替你尝。”
“谁用你尝,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会浸在苦水里?我万万也想不到,宝珠你竟然与我娘是一个样子,难道,我的幸福与开心,还比不上一个名分重要吗?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要做妾,伤了他们的面子罢了。原以为你会是不同的,呵~”云阑嗤笑一声,将头扭至一边,“如今看来,也没甚区别,你走吧,我当不起与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走就走。宝珠本也不想多待,本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只是,当带着怒气的宝珠到了正堂,撞见那双满含期待又满是疲惫的双眼时,不由又有些迟疑,赵氏待她从来都是好的,就算是为了赵氏,她是不是应该再多劝说劝说那个钻了牛角尖的云阑呢?
“怎样?那个死丫头,可是听了你的劝?”心急的赵氏还没完全站直了身子,话便已经问出了口。
见她这样子,宝珠更是愧疚,摇了摇头站在了于氏的身后,“夏伯母,对不起。”
赵氏顿了一下,身子就那样半直不直的立在那里,半响,在于氏的低呼声中,才缓缓的坐了下来,强笑道:“你这孩子,瞧把你愧疚的,没事儿,没事啊孩子。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早知道那个死丫头的脾气,哪是那么容易回头的?打小就倔,不过,你夏伯母我啊,治别人不行,治她,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赵氏说到这里,脸上竟带了似有似无的笑意,好似信心满满。
出了这档子事,于氏自不好在夏家多待,劝慰了赵氏几句后,便带着宝珠告辞离开。
直到上了马车,郁闷的宝珠才投进于氏的怀里,“娘,云阑她简直就是脑子里灌了水,怎么说都不听,现在在她眼里,凡是阻止她的人,都是恶人了。都怪那个什么表哥的,把她害成这个样子。”
“怪人家做什么?”于氏轻拍了一下宝珠的头顶,“这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怪,不知道找找自己的不足,娘向来最瞧不上这样的说法了。”
知道于氏这话是在点提自己,宝珠悄悄的撇撇嘴,“娘,人都是有情绪,有主观冲动的啊,您不是也没有一直保持过客观嘛,干嘛非要跟我拧着说啊,瞬间显得我好愚蠢似的。”
于氏轻笑一声,“你这孩子,这世上愿意与人唱反调,以显自己处处不同的人多了,娘这才说了一句,你就受不了?再说,这件事儿上,我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对。好好一个姑娘家,非要私订终身,还上赶子的去做妾,这要是搁我手里,我非大棒子加身不可。”
“哎呀~”宝珠在于氏怀里扭动着身子,“我知道啦,娘,您不用这么旁敲侧击的,我肯定不会跟云阑一样的,您就别拿那我从来见过的大棒子来吓人了。”
“知道怕就好,她就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于氏感慨地道。
宝珠没接话,云阑未必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然她也不会强调有那层不可忽视的亲戚关系了。只是,多少有些天真罢了,这个娘家都不能随意回的年代里,再近的关系又如何?表小姐跟少爷的妾,变的,又岂止是一个称呼这么简单?!
马车慢悠悠的停了下了,车外徐四家的低声报道:“夫人,小姐,织锦坊到了。”
于氏拍拍宝珠的手,“下车吧,你夏伯母早有了法子了,不会让那心怀叵测的人好过。只不过是手段激烈了些,怕伤到云阑罢了。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云阑那里,定是不会走上偏路的。”
这一路上,宝珠的心事重重,于氏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只是,有了云阑在前头做例子,难免的,她也会担心宝珠若是也犯了糊涂该如何是好。只想着能从宝珠嘴里套出点她的心里话来,但凡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苗头,于氏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它掐灭在星火之初。
还好,她这一路上,虽说宝珠也有担心云阑,却也不曾为云阑做过半分的辩解与说项,证明这孩子心里,还是能明辩事非的。于氏心中稍安,这才有了几分劝解的心思。
生气是生气,可多年的朋友,宝珠总不会愿意看到云阑生活不幸,听于氏这样说,转念想想也是应该,云阑家是做什么的?三代行镖啊!也不知道夏家真的全力反击,那位表哥,还能不能全须全卯的行走在阳光下了。
一想到夏家那几位哥哥魁梧的身材,宝珠的思维便忍不住发散开来,想象着那烂人的各种惨状,正低头偷笑,却听到于氏低呼了一声“啊!小心。”
宝珠慌张的抬起头,就看到于氏身前,一个完全被手中布匹遮住身形的人,脚步凌乱地随着布匹的晃动找寻着平衡,最后还是朝着于氏的方向哗啦啦的榻了下来。
“娘!”宝珠叫道。
“快闪开!”那失手之人喊到!
幸好,于氏躲闪的还算及时,并没有被伤到,但也是被吓的不轻。高高的六七匹布料,真被砸到了,可不是只有疼那么简单了。
“娘,您没事吧?”宝珠三步并两步的到了于氏跟前,虽然是没看到于氏有被伤着,可她还是不放心,又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于氏,口里也一直追问着。
于氏摇摇头,对宝珠笑了笑,“我没事。倒是这位小军爷,你可还好?”
之所以称他小军爷,也是看他实在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脸上全是慌张之色。于氏本就不是尖刻之人,多年从商,已经形成了不与官争、隐忍退让的习惯,更何况她只是被惊了一下,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又怎么会对他使脸色?
“对不起,这位夫人,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抱歉。”对方有些窘迫,边道歉,边慌张的捡拾着散落一地的布匹。
“我无事,小军爷无需自责,可要我帮忙?”于氏边问边示意巧儿娘去过去帮忙,那人更是不好意思,口中又连声道谢。
正在这时,从楼上走来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发生了何事?”
那刚刚才恢复平静的小军爷,在听到那人的声音后,瞬间站的笔直,“报将军,小的刚刚失手,布料没有抱好,险些伤这位夫人。”
他说完,便低了头。
宝珠却在那人出声时,下意识的便看了过去,只是这一看,着实让她意外不已,来人竟然是刚刚还被云阑谈论过的柯沛霖。
这人莫不是属曹操的?
趁着于氏与他寒暄之际,宝珠实在难控制心中的好奇,悄眼打量起这个新晋的大红人。只是这细一看,宝珠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那人在盔甲的包裹下身材更显魁梧,可那微陷的双颊与较从前粗粝许多的皮肤,处处都昭示着,他这段在外人眼里荣光无比的日子,得来的,并非那么容易。
还以为自己躲在于氏身后,偷偷打量对方,不会被人发现。却在与柯沛霖对视了个正着之后,又是吃了一惊。那人的眼神,竟是多了七分的凌厉,三分的冷硬。只是,他眼里的这些情绪,消失的过于迅速,让宝珠差点怀疑是她看错了。
思忖之间,宝珠竟不知该是假装无事的挪开视线还是直接将头低下,就那样愣愣地,与柯沛霖对视着。
还是柯沛霖先移开了视线,其实,有于氏这些人在,便是这两人的对视,又能有多久的时间。可偏偏这瞬间,却令宝珠觉得份外漫长,越是那样对视着,越是能查觉到柯沛霖目光里有着她不明白的深意。
不愿再去深究柯沛霖的心思,宝珠垂下视线,专心地数着这店里所铺的青石。只是即便如此,宝珠仍是能感觉到,头顶上时不时就有令她不自在的视线停留,这让她忍不住有些烦燥。
好在,柯沛霖并没有同于氏寒暄太久,没几息的功夫,他以事务繁忙为由先行离开,于氏看着他渐去渐远的背景,感慨的说:“这男人啊,就得有份正事做,瞧瞧,多英气。比你爹当年可也差不了多少了。”
于氏这番话,到是让宝珠的烦乱心情一扫而空,实在是,于氏的话太让她意外了。前面那些,宝珠也是认可的,相比之前一身便装的柯沛霖,这身盔甲让他更显伟岸与英挺。只是,当听到于氏将自家爹爹与他并提之后,宝珠终是难掩嘴边的笑意,“娘,您这可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啊。”
她成为这家的女儿时,正是这身子五岁左右,不管怎样也算见到了陈平方年轻时的模样,无论如何,他们两人也不能在一起相较。不是说陈平方不够好,只是相对于柯沛霖,那差距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于氏脸上一红,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说的不假,你是没见过你爹年轻时的样子。”
“是,是,我爹最英俊了,不然怎么能娶到娘您这样的大美人呢。”难得见于氏还能露出姑娘一样的羞郝之色,宝珠还是没能忍住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