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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斓心中隐怒,这家伙把她当成什么了?
琅琊王也在瞬间沉下脸来,斥道:“休得胡言!”
燕王世子美色当前,也顾不得的被长辈训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斓瞧。
谢斓向后退了两步,来到芳晴身后,蹲身朝琅琊王匆匆施了一礼,说道:“告辞了。”
芳晴警惕的上前扶住谢斓的左臂,侧着大半个身子挡住燕王世子的视线。
燕王世子碰不着谢斓,却一把扯住了芳晴的袖子,嚷道:“你别走呀!”
芳晴因挣脱不开,待要松开谢斓的手臂,让她先走时,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将她的袖子从燕王世子手里拽了出来。
琅琊王拦住燕王世子的去路,偏头对谢斓说道:“你们快走吧。径直往里走,穿过柜台有一道后门可以出去,这样不会惊动世子的随从。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谢斓顾不得许多,道了声谢便和芳晴匆匆离开了。
她听见身后传来燕王世子的叫声:“你别走呀!王叔,您别拦着我……”
琅琊王微沉的声音传来:“这里是京师,你不可放肆!”
谢斓加快脚步,脚下不停的出了茶肆,朝外面走去。
反正燕王等人很快就要离京了,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们发生冲突?若被有心人瞧见,没准又要利用她做文章了。
她实在不想头上再多个类似红颜祸水,妲己再世的传言。
她真的也很向往女孩子们软软暖暖的友谊好嘛!而不是全民公敌的状态。
次日一早,芳晴匆匆忙忙的将谢斓摇醒,忧心忡忡的道:“姑娘,不好了,燕王世子死了!”
谢斓揉了揉眼睛,“谁死了?”
“燕王世子!”
谢斓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失声问道:“燕王世子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死了?”
“昨晚他的尸体在一家旧茶肆内被人发现,现在满城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奇怪,她昨天还和琅琊王见过燕王世子,当时瞧着他还是活蹦乱跳的呢。
等等,茶肆?
谢斓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莫非就是昨天我和琅琊王见面的那间茶肆?”
芳晴缓缓点了点头。
谢斓的心猛的一沉。
“燕王世子是怎么死的?”
芳晴摇了摇头,说道:“据说死因不明,现在正在查这件事。”她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咱们走后,世子和王爷起了争执,动起手来。结果被王爷失手打死了?”
琅琊王杀了燕王世子?谢斓果断摇头,说:“不会的。”
琅琊王又不傻不笨,他和燕王世子并无深仇大恨,因何要将他打死?这根本就说不通。
虽然说不通,但不代表别人不是这样认为的。
“难道没有人怀疑琅琊王吗?”
芳晴摇头:“这倒没听说。”
“那就奇怪了。”
就在谢斓纳闷燕王世子的死因时,这件事已经成为街头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对于燕王世子是怎么死的,众说纷纭,怎么议论的都有。
有的说燕王世子是为了和人家争一名女子,双方大打出手,对方不小心失手将他治死的。有的说是胡人的奸细做的。还有的说是燕王嗜杀太重,儿子被鬼神缠身,索命而死。
人们出于对艳闻的钟爱,燕王世子因与人争美而死的传闻一时间喧嚣直上。甚至还疯传有人曾看见燕王世子尾随一名女子进了茶肆。这下子更加坐实了他是因一名女子而死的传言。
且不说京中闺秀为此偷偷哭湿了几床衾枕,就在这一日,宫里竟来人接谢斓进宫!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接斓姐儿进宫?”谢太太见来者不善,同行的还有羽林卫跟随,不像往日请太后懿旨召唤她时的模样。但问及缘由,对方却不肯说。
“只是请府上的大姑娘过去一趟,问问话而已。”
见传旨太监一脸的公事公办模样,谢太太心下愈发忐忑。
谢斓猜到她这次入宫的原因应该和燕王世子之死有关,但又不能跟母亲直言,便安慰了两句,只说无事。
谢太太不能抗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坐上马车。车轮滚动,卷起一阵烟尘。
等谢太太缓过神来,忙命管家带人去找丈夫谢安,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打听到女儿进宫的原因。
皇宫,大殿之上。
九五之尊身着玄色衮衣,上绣十二章日、月、星辰等纹饰。他头上戴冕,前后各垂白玉珠串十二旒,此刻正高高端坐在宝座之上。众大臣在殿中位列两班,文武对立,泾渭分明。
今日大朝,气氛与往日却不甚相同。燕王一大早就在殿外鸣金击鼓,口口声声有冤情要诉。
“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燕王一夜之间像是老了有十岁的模样,佝偻着腰,被人搀扶着上殿跪在玉阶之下。他本是强悍至极的人物,从来没人见他以这样的姿态在人前出现过。且他年近五旬,头发已掺着些许花白,望之愈发让人觉得可怜。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三样都被燕王赶上了,纵使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觉得心酸不忍。
连皇帝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王兄快快请起,来人,给燕王赐坐。”
燕王长跪不起,一时老泪纵横,涕泪交加。
他的声音中含着无限悲苦,求道:“请陛下为老臣做主,为你那苦命的侄儿报仇。”
皇帝缓缓说道:“王叔所求,朕必将应允。”
谢斓被内侍领着来到侧殿等候传召,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入宫之后没有去后宫,而是来到前朝。
她望着辉煌肃穆的殿宇,穹顶下两人合抱粗细的红漆廊柱,这里有着后宫没有的,仿佛囊括寰宇的大方气派。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身穿深蓝绸衣的殿上内侍走过来说道:“传官家口旨,宣谢氏上殿。”
大殿之上,在一双双有意无意盯视过来的眼神当中,谢斓目不斜视,每一步都走得安静从容。
她瞥见立在文官前列,身着绯色官服的父亲。见他一脸忧色,却不敢多看。
“臣女拜见陛下。”
谢斓伏跪在地,对御座上的皇帝行叩拜之礼。她万万没料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他再次相见。
内侍唱诺:“免——”
谢斓缓缓起身,深阔的大殿内寂静无声。
“今天召卿前来,是燕王有疑问想要垂询。”皇帝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听上去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
“臣女惶恐。”
谢斓垂眸,身形缓缓矮了下去,再次伏跪在地。
燕王从椅子上站起,指着谢斓,颤声禀道:“陛下,小儿尸身被发现的地方是一间茶肆,他昨日就是尾随这名女子进得那间茶肆。”
他厉声质问谢斓道:“兀那女子,还不快说,你究竟是如何害死我儿的!”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磬,在大殿内回荡,嗡嗡的震得人耳朵生疼。
皇帝开口道:“王兄稍安勿躁。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不宜就此定下罪名。”
燕王沉痛的道:“陛下英明,此女在我儿身亡一事上有重大嫌疑,不可姑息。那日跟随我儿出门的从人都可以证明。他们正在殿外候着,陛下召来一问便知。”
皇帝面前的白玉垂珠微微晃动,他的脸隐在珠帘之后,看不清表情。
“宣。”
谢斓闭了闭眼,燕王丧子,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一个稍有不慎,她就有可能死无全尸。
她偷眼朝身穿藩王服饰的那十来个人处瞥了瞥,不知道琅琊王在不在其中。
不多时,燕王的贴身侍卫被召上殿。根据他的说法,燕王世子得知谢斓要去见一个人,就悄悄在后跟踪。
“世子不准小人靠近,独自一人进了茶肆,小人只好远远看着。可左等右等,等到天都快黑了也没见人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结果里面只有世子一人的尸身。且茶肆后面有一道小门开着,想是里面的人是从那里离开的。小人句句是实,请陛下明鉴。”
燕王再次跪倒痛哭道:“陛下,就算小儿不是此女所杀,也定然是被约见此女的人杀害。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谢安急得脸都白了,但此刻时机不对,他要稳住才行!
谢斓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是有人算计的结果。究竟是谁通知燕王世子她和琅琊王有约的?
此人要么算计得是她,要么是琅琊王。因为接下来她被人盘问,少不得要将琅琊王供出来。燕王世子身份尊贵,害死他足以影响整个朝局。
如果她说了,那么琅琊王也许会因此获罪,她名声也跟着完了;如果她不说,那这个锅就得由她来背。
燕王再次逼问道:“你速速讲来,那天茶肆内还有谁在?”他那双眼睛仿佛饿狼一般灼灼发着红光,仿佛不将谢斓置于死地不罢休一般。
他一连问了两遍,在问到第三遍时,谢斓咬了咬牙,心一横,说道:“昨日我并未与任何人相约,只是心血来潮想去喝茶罢了,谁知竟巧遇燕王世子。因怕影响闺誉,我便从后门离开了。至于世子之死,我确实不清楚。且我仅是一名弱质女流,丝毫不懂武功,如何能治死一名青年男子呢?”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内静静回荡,宛若黄莺出谷,曼妙动听。
已经下决心要站出来的琅琊王心情复杂。本来如果谢斓说出约见他的人是他,那么她的嫌疑就可以免除,他则会成为嫌犯。可她为什么不说呢?
谢安趁机出班跪奏道:“小女自小家教甚严,对父母从未有任何违逆之处,更不会谋害人的性命。还请陛下查证,还小女清白。”
立刻有人附奏道:“此事不过燕王世子从人等的一面之词,也许他们因怕担责任,乱行推诿栽赃之事也未可知。此案不若交给有司衙门处理。”
燕王丝毫不肯松口,竟请求皇帝囚禁谢斓,严刑拷问。
他字字血泪的道:“陛下,老臣膝下荒疏,唯独将此子养到成人,如今忽然没了,老臣若不能为他报仇,将来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老臣纵横疆场几十载,保卫我大雍疆土寸土不失,如今却连儿子的仇都不能报,老臣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呀!”
他一连说了十几个不甘心,满朝大臣听了纷纷颜色更变。这分明是挟功逼迫圣上当场做决断。
也有人想得是这谢斓虽说是重臣之女,但为了大局着想,左不过一介女子,舍了就舍了。
他们担心的是燕王手里的兵权。
谢安汗透脊背,为女儿忧心不已。他行事一向稳健,此刻事关女儿生死,他在袖内纂着拳头,不断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一切要看皇帝的态度。
琅琊王已按捺不住,他不能任由谢斓一人抗下此事。就在他向前迈出一步,刚要启口的时候,就听皇帝朗声笑道:“朕明白了。王兄不就是想知道那日谢氏见得是谁吗?”
皇帝金玉钟磬撞击般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那天她见得人是朕。”
什么?
谢斓倏然抬头,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连耳畔微乱的发丝也在空气中静止。
殿内一瞬间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