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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王的这件事在京中还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当夜虽说很多人不曾见识宫中反叛的现场,却遭遇了过后满京城搜捕漏网之鱼的场景。
皇帝略微遮掩了一下,发现遮掩不住,干脆大大方方地将事情摊开了。所有对和亲王一党的追捕都放到了明面上,让众多曾经与和亲王有所往来的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当做了同党丢进了大牢。
当然,皇帝并没有如此。
他谨慎地处死了一拨人,流放了一拨人,贬为庶民一拨人剩下还有一拨人革职几十年之内自己及子孙都不得录用。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该结束了。
偏偏这个时侯,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说这件事全然是由皇三子主持的,皇三子在能力上实在是没的说,因为身份而无缘皇位实在是可惜了。
这个消息一落到皇帝耳中,他顿时就勃然大怒。一开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命人去拿了皇三子过来,要治他一个散播流言的罪过,等到人去了之后,他却又冷静了下来,派人去将前面一拨人追回来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当时气势汹汹往皇三子宫室去的人始终是落到了许多有心人的眼中,让众人对皇三子不免重新起了估量之意。最初的时候看来,陛下对皇三子的宠爱无以复加,最后太子一立,这份宠爱就打了折扣,如今再闹上这么一出……顿时有人就觉得,皇三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来。
冷静下来的皇帝将这件事思索一边,立时明白这件事应该不是皇三子所为。不管怎么说,皇三子当面拒绝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是真,若是图这些虚名,当日也不会拒绝得那么痛快。
那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搅风搅雨,想让自己与他离心了。
皇帝冷着脸派了人手去调查这件事,不过多时就已经有人将来龙去脉调查得清清楚楚放到了他桌面上。一见之下,皇帝顿时气急攻心。
他从未放在眼中的二儿子,居然也有这样的野心,想要自己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若不是自己立刻清醒了过来,只怕现在已经因为太子挑拨自己与皇三子的关系而心生芥蒂了。
想到这里,皇帝的表情渐渐地阴沉了下来,坐在桌案背后许久一言不发。
殿中的气氛压抑得紧。皇帝的贴身内侍站在一旁,只觉得浑身的汗水眼看着就要一滴滴地落下来。
他觉得有些不安。
陛下这样盛怒已经是很久都没有见到的景象了,上一次还是皇后被下毒,宫中因此死了好几个嫔妃。
想到这里,他更紧张地低下头去。
这次,宫中只怕风雨又起了。
庶民苟富贵的事情过去之后,皇帝下了旨意,要为宫中的几个皇子挑选合适的人家,选皇子正妃。
大臣们心思灵活,顿时想到皇帝中宫空悬已久,是不是立皇后这件事,也该提上议程了。只是此话一时之间无人敢说。如今太子是仅存的中宫嫡子,若是再立皇后,这皇后又生出了嫡子来,太子的位置就多了一个人来抢。
所以,太子对提议立皇后的人相比是心中不喜的。想到一旦皇帝百年,自己还要在太子手下过日子,许多人就将这一点而心思放了回去,朝堂上一时之间虽然人人都想着这件事,却无一人将它说出来。
皇帝将这件事看在眼中,心里面倒是颇为不屑。
二皇子的生母因为地位低微,就算生了皇次子如今也依旧是一个嫔,号令嫔。听到皇帝要为皇子选妃的消息,令嫔倒是有心为皇次子挑选一个合适的妻族,让皇次子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她倒是从未想过皇次子上位的可能,只是单纯地希望日后皇次子接了自己出去好生过日子。后宫的生活已经将这个女人养得谨小慎微,半点儿危险的都不肯去冒。
令嫔求见了皇帝,小心翼翼地说起自己为皇次子看中了一家。皇帝似笑非笑,唇角一翘:“哦?你看中了哪家?”
令嫔在宫中多年,虽说一直都不甚得宠,可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早就练了出来,一见之下,就知道皇帝现在的心情很是不愉快。她当即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太妙。
“嫔妾看中的,是江南徐家的女儿。”只是想了又想,令嫔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为皇次子争取一下,以免自己日后后悔,于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徐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也不是书香世家,在贵族的圈子里甚至被人轻蔑地成为暴发户。他们发家不过三代,如今已经渐渐地有了颓败之势。
皇帝要想一会儿,才能想起令嫔所说的徐家是哪一家,心中错愕之余,脸上却分毫不显:“徐家可算不上什么人家?”令嫔听得越发胆战心惊,当即就跪下道:“陛下,嫔妾觉得徐家已经足够好了。”停了一停,令嫔放软了声音,仿佛哀求一般:“嫔妾只想皇次子日后能富贵平安一生,也就罢了。”
皇帝意味深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想到皇次子暗中所做的那些事,轻笑:“你这般为他考虑,想必他知道了,心里面也是高兴的。”
令嫔听了,心都停跳了一拍。她已经猜到,想必是皇次子已经坐下了什么错事,让皇帝心中产生了不悦。当即她在心中就暗下决定,一定要让皇次子打消了这该死的念头。
皇位之争不仅仅是皇子的争夺,根本就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皇帝并未答应令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说着要考虑考虑,拂袖而去了。令嫔被贴身伺候的宫人扶起来,揉了揉膝盖,她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冷声道:“派人去请了皇次子过来。”
皇次子此时正被容铉堵在了宫中的角落。
他看着身边的人被容铉一脚一个踢飞,对方却举了酒杯对自己笑嘻嘻地说要不要来喝一杯时候,心中也是有些惊怕的。“容铉,你这般酒后失仪,不怕被御史参你一本吗?”
容铉故作醉酒的模样,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去:“参我什么?我不过是找二哥喝一顿酒而已,二哥不愿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找人参我?”
皇次子的手都在抖,什么喝酒,将自己的随从全部踢到水里面去了,也是请自己喝酒的架势?他瞪着容铉,有心上去教训他一顿,却因为平日里对容铉还是有些惧怕,一时之间居然不敢上前。等到他仔细斟酌了自己的武力值与容铉的武力值的诧异,就越发不敢上前了。
眼看着容铉提着酒壶就要上前,皇次子吓得绕着树跑了两圈,叫道:“你还记得本殿下是你二哥吗?”
容铉笑嘻嘻:“就是因为是二哥,所以才要请二哥喝酒呀。这可是我从父皇的珍藏品中偷出来的,来来来,二哥我们好东西一起同享同享。”
听他这样说,皇次子越发不敢动了。连皇帝的东西都偷了,他恨恨地在心中给容铉的小人扎了两颗钉子。等到父皇发现了,我看你怎么受罚。
只是此时自己的随从都在水里面扑腾,容铉身边却人数不少,他斟酌了片刻,就往外冲。
跑出去没两步,有人急匆匆而来,当即就迎面撞上了。
两人都哎哟一声扑到在地,皇次子的怒火几乎已经要化为实质。容铉自己动不得,这宫里的其他人,难道自己还动不得吗?
只是定睛一看,他的怒火倒是勉强被压制了下去。来人是令嫔身边信得过的内侍,那内侍见了他也已经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行了礼:“见过殿下。”随后内侍压低了声音,对皇次子道,令嫔有请。
皇次子连忙拉着内侍的袖子,让他赶紧带自己去见令嫔。
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想跟身后的容铉有什么来往。
容铉却依旧仿佛站立不稳地扭曲着上前,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笑呵呵地对他举杯:“二哥,呃,当真不来一杯?”
皇次子怒意勃发,脱口而出:“你的东西,我要干什么?!”
容铉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就消失了:“说好了哟,我的东西,你不要。”皇次子心里面咯噔一下,总觉得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却见他已经转身离开,当即回过神来,跟着那内侍去见令嫔了。
容铉回了方才见到皇次子的地方,看着皇次子身边的人终于从水池子里折腾上来了,也不搭理他们,直接带了自己的人就走。反倒是他身边有人笑嘻嘻对那几人笑道:“你们主子丢了你们走了,你们还不快跟上去。”随后也一溜烟地跟着容铉走了。
被皇次子丢下的几人感受着湿透了的衣服被风吹过的感觉,一时之间默默无语。
令嫔与皇次子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道当日皇次子走的时候,表情很是不快,回了自己的居所也是砸了好些东西来发泄。
皇帝听了宫人来报,皇次子与皇三子的冲突以及皇次子的表现,脸上的笑意就有些高深莫测了。
容铉进门的时候,皇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听见他进来的声音,皇帝连头都不回:“你怎么和老二闹起来了?”
容铉轻笑:“就许他给我下绊子,就不许我去找他算账,何况,我还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找他喝酒还被拒绝了而已。”
皇帝回过脸,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怪异:“喝朕的酒?”
容铉当即毫不犹豫请罪,自己不该从皇帝的酒窖里偷酒喝。只是脸上的表情周身的姿势,无不显示出,他觉得就这样吧你愿意干啥就干啥,反正我不觉得我错了。皇帝看他这副无赖架势,内心莫名地就软了一下。
“过上两日,我就替你赐婚。”他忽地说,“你那份旨意,可以不用拿出来了。”
容铉一怔,抬头看向皇帝却发现对方已经没有看自己,继续扭头看向了窗外,看不清表情。
“等到赐婚之后,工部会派人去建你的王府,你有什么想要的地方,就去工部说。”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容铉猜不出,说这话的时候皇帝是什么样的心情。
“建了府,也就是大人了。”
容铉轻声应是,没有多说什么。皇帝的叹息声却忽地从头顶传了过来,眼前出现明黄色的靴子,正正好地立在了眼前。
“朕已经知道自己的天命所归了。”
容铉心中一紧,想着沈君梓被控制在自己手中,难道是沈君梓说出来的?只是一想却又觉得不可能,目标就转移向了当日的和亲王,如今的苟富贵。
“占了朕王弟身子的孤魂野鬼都说了个清楚,当日你不肯说,想必也是怕朕心里面接受不了。”容铉心中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皇帝说出这番话,到底是已经看明白了,还是有旁的心思?
他的防备,皇帝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心中暗叹:“朕已经立好了遗旨,分属四位大臣,将身后事定了下来。你以后,好自为之。”
容铉大惊,皇帝为何忽然间看得如此开明了?他抬起头,发现今年应该只有四十出头的皇帝,如今看上去居然显得格外苍老。
他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倒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笑道:“行了,起来吧。朕自然是不甘心,只是天命所归,况且朕去了之后,本朝大兴,这也是朕之幸了。”
容铉忽地就明白了过来。
对皇帝来说,自己的存在比不上家族与王朝的存在。
他的心思,终究是与自己不同。想到这里,容铉心中忽地放松了下来,虽然站了起来,却依旧低头不肯说话。皇帝看了他一眼,忽地一笑:“罢了,你先去吧。”停了一停,他又说,“苟富贵所说那另一个同类,你要好生看好了。这江山,可不能因为一两个妖言惑众之人而乱起来。”
容铉立刻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果然没过几天,皇帝就下了旨意,为皇次子与皇三子赐婚。太子的婚事同样选定了人家,只是毕竟都年纪尚小,大婚之事却要押后再说。
礼部的人顿时就忙碌了起来,皇三子年岁还小,皇次子的婚事,却要立时三刻就忙起来了。
章大人接到旨意的时候,一张脸面无表情,好容易起身的时候略微挤出了一点笑意,将前来传信的内侍送走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章绣锦,脸上写满了无奈。
将旨意供奉起来之后,他招了章绣锦去了自己的书房,问起章绣锦,是不是心甘情愿:“若是不甘愿,为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章绣锦并无一般人的羞涩,闻言只是落落大方站起来对章大人行了一礼:“爹,这是我甘愿的。”
章大人也就只能无奈叹息了:“皇三子年岁尚小,等他到了适婚的年纪,你已经十*,那时候若是再反悔就再也来不及了。”
章绣锦轻轻摇头,章大人瞪她半饷,最终放弃。他写了信给几个在外的儿子让他们都回家来,想着好歹还有最小的女儿还可以在家多养两年。
只是这样的念头最终都没能让他如愿。
秋去冬来的时候,章家的几个儿子都回来了。章汌回来得最迟,说起来却是因为之前跑商结束自己在陆地上的生意用了一些功夫。
他进门的时候却不仅仅只有他一人,章二奶奶且不说,却另有一丰腴老者,见到章大人,笑呵呵地就躬身一拜。
“在下海州沈家沈博实,见过章大人。”
章大人一听沈这个姓氏,就觉得心里面咯噔一下,等听到对方说起是为沈君梓来提亲的,顿时一张脸都拉下来了。
只是沈博实一直笑容可掬礼貌过人,章大人也不好意思直截了当翻脸说不干然后将人赶出去,只要旁敲侧击地说起沈君梓的一些不妥当之处,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沈博实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笑眯眯地与章大人打着太极,两人在花厅里对坐良久,等到天色都晚了,依旧没能说到一起。沈博实到了这个时侯也不着急,笑呵呵地对章大人行了一礼说此事明日再来商议,自己今日就先行告辞,然后屁股拍拍走了。
徒留章大人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默地积攒怒气。回去之后找不到人发火,只能将带人过来的章汌狠狠地削了一顿,以泄心头火气。
章汌显然也是明白的,面对章大人的吹胡子瞪眼,却只是恭敬地应是,再多的话都不说。这般逆来顺受的模样落在章大人眼中,越发觉得胸口闷得慌了。
章绣锦见了不由心中莞尔,上前帮着章大人拍了拍胸口,笑眯眯地道:“爹,沈家想轻易地娶走了四妹妹是断然不行的,好歹也要多跑几趟才见诚心。”
章大人无声地看她一眼,心里面默默地对章绣锦的善解人意赞赏了一声。章绣锦拉了章大人坐下,自己亲手奉茶给了章大人,笑道:“爹还不知道,二哥有喜讯要告诉大家呢。”
章大人看过去,章汌的笑容变得格外傻气,见章大人看过来,笑呵呵哈地说:“娘子有孕了。”
章夫人早已拉了章二奶奶的手问长问短,此时听章汌这样说,却气不打一出来,将章汌明知道章二奶奶有孕还拖着她赶路的行径训了一顿。章大人在一旁喜悦过后,看着章汌乖乖听训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舒畅了许多。
章沁在一旁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这一幕,唇边的笑意似乎都有些遮不住了。等章绣锦坐回来,他轻咳了一声,将章绣锦的注意力拉过来,然后轻声问:“你觉得,今儿二哥要被训多久?”
看着章绣锦比划出来的手势,他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将这一幕当做大戏看。
夜了章汌回房的时候,章二奶奶想到晚间那一幕依旧依旧止不住地笑,心里面却也觉得甜丝丝的。公婆平日里不管事,关键的时候又护着自己,这样的婆媳关系,不知道该让多少人羡慕。
最重要的是……
她抬头含笑问章汌:“当真不需要派两个人去外间伺候夫君?”章汌回答得毫不犹豫:“不必,我身边自有小厮,活儿谁都做得。”
她觉得,这样一门亲事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很不错了。当初大哥当真是眼光如炬一眼就挑中了这样一个男人,虽然身体上略微有些缺憾,可是旁的地方,却比那些没有缺憾的人要好太多。
他不过是身体上有缺憾,旁的男人,却是精神上有了缺憾。
章汌细心地帮着章二奶奶调好了晚间喝的蜜水,又问过了熏香的与夜间守夜的人,再三叮嘱了之后,方才与章二奶奶告辞,起身去了外间。
章二奶奶心中暖洋洋地睡去之后,他还过来看了一遍,方才自己回去睡了。
过了几天,章汌取了一个手工做的布老虎给章二奶奶,道:“以后给孩子玩。”章二奶奶看那布老虎用的布不算上好,手工却是极佳,显见的是用了心的。
可是章汌却不曾说这东西到底是谁送过来的,也不知道这送东西的人日后若是见了,自己该怎么面对。
只是心中虽然好奇,她也没有多问,当下就派人将东西收了起来,准备着日后检查了之后,再给肚子里这个尚未出生的小家伙玩。
章汌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想着今日去见到的章绣茹的样子,心底微微一叹,终究是将最后的那一点芥蒂都放开了。
这个时侯,章沁却找上了章绣锦,说出来一番话,让章绣锦惊愕异常的话来。
章沁说,他不想参加科考,日后准备去西域各地四处走走,游遍天下风景。
边上章绣妍露出了羡慕的眼光,章绣锦却开始头疼,这样一个大消息丢给章大人,他会不会因此而大怒?
“你怎么……忽然有这样的念头?”章绣锦艰难地问,男儿家有这样的念头其实不为过,可是连科考都不参加,一心一意游山玩水,在世人眼中,终究不算是正途。
“我知道三妹妹你有个愿望,想走遍天下的风景。可你身在内宅始终是不方便,那我就代替你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