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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时,门外响起笃清的声音。
他不晓得里头情况,只是捡了书立在门首上踌躇着没进去,顺便禀告道:“大人,英国公府的管家又来了。”
笃清被萧家的大管家兜缠了好几日,或请着进戏园子里听戏去,或茶楼雅间儿里吃吃茶,无事献殷勤,傻子都瞧得出他是有话要说,不过倒也耐得住性子,直到今儿才提出来。
原来这位国公府的大管家是想求个脸面,见上一见他们指挥使大人。
笃清说完话久久得不到回应,不由略抬了头,他是知道一点的,他们大人近来更为怪癖,不愿搭理人。现下想想,那时候和龄姑娘还在府里住着时,大人他脸上笑容倒比现下来得多多了。
这大管家也真是,别人吃饭你借碗,来的不是真时候。笃清不得不在门口弄出一点声音好引起他们大人注意。
门“霍”地开了。
“何事。”
泊熹瞥了眼笃清从草丛里捡起来的书,脸上犹带着尚未褪去的烦扰情绪,两条长眉微微地攒着,忽问道:“宫里头有她消息没有。”
笃清才要继续回说那大管家的事,却听见大人问到了“她”。他自然晓得她是谁,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他们大人素了这么久,又没有龙阳之好,现在终于也有了惦念的人。
倘若不计较和龄姑娘的身份,这算是一桩好事。但若认真计较上了,似乎又算不得是什么好事了。
笃清想了想,略低了头回道:“和姑娘在坤宁宫眼下过得十分惬意,皇后娘娘拨了原先在她自个儿身边的得脸太监小福子到姑娘身边,美其名曰侍候,不过我想着,这其中存的约莫是监视的意思。”
他说到这儿,觉得自己家大人的目光有点微妙起来,不过仍是坚持着继续道:“…如今看来,除非是圣上,偌大的后宫里没人能给和姑娘找不痛快。”
泊熹的思维却暂停在笃清最开始的话上,他面无表情地问出声,“小福子?”
“是,是那个小福子。”
笃清感到茫然,不解其意,跟着听见他们大人极轻地哼了声,“———倒是见过几回,是个面皮儿干净的小太监。”
笃清想不通,大人说面皮干净的意思就是指人家小福子公公生得不错,却不知冷不丁的怎生冒出这样一句来?
他却怎么能知道泊熹的心思。
因同和龄接触的多,泊熹嘴上不说,其实对和龄的小癖好了若指掌。她是个眼皮子浅的,举凡男子,只要别人生得略微风骚得意些,她瞧见了,保不齐能屁颠颠跟着人家跑了,眼珠子都转不动。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意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泊熹自己心里先膈应起来。
但转而又自我安慰,自己不过是担忧和龄被皇后牢牢掌控住罢了。转念再一想,幸而和龄对萧皇后没有威胁,就目前而言,她尚无羽翼,皇后多看顾一些儿也好,终归都是重视她。
笃清耸了耸眉,询问道:“大人,那这英国公府的大管家怎么料理… …”
泊熹置若罔闻,他抬步沿着抄手游廊踱了两步,优哉游哉停在窗子前逗弄小黄鹂。
黄鹂鸟儿蹦达得愈加欢快了,叫声呖呖嘤嘤,悦耳清脆,使人仿佛置身于天青水碧,小溪潺潺的山水之间。
假寐一般微眯了双眸,到这时,他才算真正松懈下来。
英国公府是萧家的母家,无故绝不敢贸然寻到锦衣卫头子府邸上来。
正常做官的,对锦衣卫和东厂这皇上信赖的两大机构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泊熹哂笑,萧皇后到底是见过良妃的人,不同于自己十来年前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初遇上和龄时也不过觉着她眉眼间神韵同樊贵妃肖似,从未将和龄往别处联想。
“大人?”
笃清背上发毛,今儿他们大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诡异,说他高兴好像确实是高兴的,嘴角弯着呢,可身上又裹挟着影影绰绰的落寞,显得他面上笑容都阴影重重的。
泊熹倏尔止了笑,凉凉道:“国公爷连面儿也不敢露,我却见他劳什子的管家。你仍去应付,也不必拐弯摸角了,叫他有事说事。”
他将手背在身后,初秋微凉的风猎猎鼓进袖襕里,少顷,吩咐道:“倘或提及和龄身世… …”
笃清忍不住抬眼睃了睃,而泊熹的脸隐没在廊柱投射而下的巨大阴影之中,叫人瞧不清他此刻神色。
“如实告诉他们。”泊熹迎上笃清探视的眸光,唇际浮起一抹凉薄的弧度,虽然看着他,出口的话却又似乎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让全天下都知道和龄的身份。她是货真价实的帝姬,是大周皇帝的… …沧海遗珠。”
就这样吧!等了这样久,他实在腻烦了,腻烦现今与和龄不上不下的关系,便是来日她恨他恼他他也认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打动起她的主意伊始,他什么都预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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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有了泊熹的示意笃清心里也就有了底,他转头就将消息传递给了英国公府的大管家,自己得了好些好处,拿出一部分请了兄弟们吃酒不在话下。
却说那管家得了如此惊天的消息简直一路走路也走不稳了,回府时坐的是轿子,他差点儿连轿帘子都掀不开,就是这么紧张,如同怀里揣了易碎的宝贝,一下轿子便风驰电掣进了国公爷书房里,把消息凑到老爷耳朵边上一字不落详细说了。
国公府没有不信的道理,锦衣卫的消息那都是切实的,何况又是自家“纠缠”了这么些日子花费好些金银得来的消息,想必不会出错儿。
国公爷一时也疑心权泊熹因何自己知道消息却不回禀皇上,莫非这其中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么。可他也来不及细想,转头就将这事儿说与自家老太太知道。
就这么的,英国公老夫人把消息顺顺利利地传进了坤宁宫里。
葫瓢儿传消息时敬茶的手都在抖,萧皇后更是屏退左右,正襟危坐道:“可落实了?母亲真是这么说的?和龄果真便是淳则帝姬?!”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正宫皇后的仪态都顾不上了,可见有多激动,葫瓢儿支着脖子回说“是”,心里的诧异一波一波放大。
想当初和龄进宫是经了他的手的,人是他亲自过了一个又一个宫门给领进来的,原以为权大人只是想把这丫头…不,如今是帝姬了,只是想将淳则帝姬献给圣上,却原来———?
葫瓢儿缩了缩脖子,细思极恐,多年的宫闱生涯让他警醒地意识到自己必定是错过了什么。
然而究竟权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实在无从得知,又一寻思,只要不冲着他们坤宁宫也就是了。
那边厢萧皇后早已跪在佛案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不住念叨起来,“信女萧氏,感念观音大士垂怜,”她的欢喜丝毫不加掩藏,磕了几个头深深拜下,末了眸中竟然露出了几分癫狂之意,道:“终于叫本宫碰着了这般儿的好事,阿弥陀佛,这回定把樊氏从云端拽下来,叫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粉瓣莲花座上,观音大士手持净瓶,瓶中插柳。他慈眉善目俯瞰尘世,一拢烟眉在袅娜檀香里起起落落,神色端庄而肃穆,恍若神光笼罩。
坤宁宫里欢天喜地,景仁宫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窦贵人所居的偏殿此时一片兵荒马乱,原因无他,伺候的宫人谁也闹不清缘由,贵人好好儿的,不知怎的忽然又直喊肚子疼。
窦贵人因顾忌樊贵妃,故此肚子疼也并不敢声张,她咬着牙强忍着,一直到□流出血来,裙裾逐渐的猩猩红一片,如同浸湿在血水里!
她自己也吓着了,煞白了一张脸瘫坐在地。
宫人见娘娘这回同前面几遭不同,均是吓破了胆,急三火四不是往养心殿跑去禀告皇上就是往太医院请御医。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景仁宫的人提着宫灯一路撒丫子在长街上狂奔,连宫规也顾不得了,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阖宫都知道窦贵人的肚子出了问题!
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张齐灵张大人是申时末依例给窦贵人请了平安脉,这才离开景仁宫不到一个时辰,万没料到窦贵人身边的宫人这就找来了,急得话也说不利索,只道贵人主子浑身是血,人都坐不住了。
张大人赶忙叫底下人去请早已离宫回家的几位同僚进宫,自己则叫小太监背上药箱,飞快往景仁宫行去。
天色一霎儿黑得极快,夜幕较之往日仿佛更为低垂,半颗星子不见。
一座座宫殿被夜色覆盖,各处的宫灯随风飘摇,来往穿梭的宫人们行色匆匆,猛一抬头,远近处灯光忽明忽暗形如坟地鬼火,使人惴惴。
天子怒,龙颜不悦,阖宫里风声紧,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
窦贵人是皇帝新近瞧进眼里的妃子,又一朝幸运怀上龙嗣,原本该母凭子贵步步高升,然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她突然就大出血了。
众人心照不宣,想来,窦贵人这一胎是保不住的。
届时怪罪起来,非但日常伺候的贴身宫人要受到责罚,便是一宫之主位贵妃娘娘也落不了好。
且依着皇上素日里恼起来时候六亲不认的性子,瞧着是非得叫东厂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的,要不然,窦贵人好好的怀着身子,怎么近来就开始三天两头这儿痛那儿肿的。
万事皆有源头,总得抓个祸首出来这风波才可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打赏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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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是下一章了...!是个重头戏 - L -
上演年度宫廷“苦情”“悬疑”“惊悚”父女认亲大戏 = . =
泊熹:“所以这之后我和小和龄能多一点对手戏吗。当我寂寞空虚冷好了,呵... ...我可是楠竹,请让本大人多刷刷存在感,谢谢、、、╰_╯”#哥哥们太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