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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11点。
“哎!停!停!停!”方秉生盯着面前的一张牌,叫了起来,伸手摸向牌摞的另一人凝固在那里。
“我胡了!”方秉生单手推倒面前的十三张麻将,大笑起来。
“方先生好手气啊!”大家都笑了起来,身后的山鸡立刻端着烟灰缸站起来,让笑容满脸的方秉生把嘴上的雪茄烟灰弹进来。
方秉生还是一只胳膊吊在脖子里,却轻伤不下火线,笑意盈盈的坐在玉石麻将面前指点江山,他上家坐着的是喊刘国建舅姥爷的秘书,对门是喊刘国建三侄儿的师爷,下家是一样是刘国建亲戚的茶楼老板,山鸡坐在方秉生后面,替一只手的方秉生看牌、洗牌、码牌、点烟。
虽然胳膊上挨了两刀,但方秉生心情非常不错。
龙川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所有敢捣乱的人全部被制服,而且他还趁机敲诈了几个富人一大笔钱,毕竟这也是工作,不让他们出血,他们还捣乱怎么办?听齐云璐说,长老会几个人原来也就是想凑个四五百银元参选,但是现在不是进了大牢就是被方秉生搞了五百、上千银元,遇到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偷牌不成反而被剁手的教训,谁还敢不服?谁还有心继续投钱和方秉生斗?
这种如猛将般攻城略地、又财源广进的工作怎么能让人不开心?
而今天上午,刘国建也终于朝朝廷发出了《再次严格审核候选人:求开除王鱼家、张其结候选资格》的报告电文,他决意要把张其结先搞进牢里再慢慢榨油,方秉生的收获大大激发了他的野心,方秉生的手腕也让他看到原来那些富商都是一群贱人,用点恨的就扑扑的给你塞钱;你要是对他们太客气,他们反而蹬鼻子上脸,刘国建已经决心从张其结开刀,整点油水出来。
当然他也不后悔前几年对那些富商太好,因为本来就是他扶持起来的,而且当年没有这么多亲戚帮衬,他一个外地县令对一个穷比县城怎么大开杀戒啊?
刘国建电文一发出,就意味着张其结也彻底完蛋了,所以方秉生所有对手,黑的、白的、富的、穷的、坏的、好的全消失了,因此方秉生也就放下了心,正好山鸡也赶回来了,大家晚上好好吃喝了一顿,就来刘国建的茶楼二楼赌场玩牌了。
而刘国建还要准备明天视察三一街,这段时间忙着折腾准备选举的工作还掺和了方秉生和自己的暗中操作,累得不行,而且钦差可能明天就到,他还得准备迎接,所以早早上床睡了;方秉生就由他的三个地位高的亲戚陪同着在贵宾室玩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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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将大厅和贵宾小室分割开的屏风缝隙里一只眼睛晃了晃,然后这个眼睛的主人拿着一块白毛巾坐回了大厅里的赌桌,问对面的衙门师爷道:“林大人,那后面坐的是谁啊?就是手打着绷带的那位先生,刚才我看市长秘书他们陪着他进来,好像很有派头的样子,是什么官啊?”
“哦,那就是铁路公司的副总方先生,来这里搞选举的。你这个江西人当然不认识。”林师爷随口说道,接着把手里的一把筹码全推到了桌面中间,叫道:“我全下!”
虽然已经晚上11点了,大厅里和往常一样,每张桌子上都点着烛台或者洋油玻璃灯,橘黄色的光晕充满了整个二楼,所有赌桌坐的满满的,二十多人在兴高采烈的玩着各种赌博,茶楼伙计瞪着两只熊猫眼,手里端着瓜子、毛巾、茶壶、鸦片烟不停穿梭着;
虽然明天刘国建要带着人迎接钦差,但是他的亲戚们必然玩到凌晨1、2点已经是习惯了,借着贵客方秉生也来玩的东风,大家也没有跟着老大刘国建早早休息,**个福建师爷和往常一样坐在这里,撸起袖子兴高采烈的赌博。
就在这时,站在大厅正门口迎客的茶楼伙计听见门对面楼梯上一阵咚咚咚的皮鞋脚步声,听起来一群人上楼来了,接着有人敲着房门。
“咦,生意这么好?今天人这么多啊。谁来了?看起来没有空桌了啊?”今夜管事的人看了看大厅里人满为患,他皱了眉头,他坐在正门侧面卖酒兼收钱换筹码的柜台后面,对伙计招呼了一声,伙计打了个哈欠,打开了门。
“这几位爷欢迎光……”伙计惯用的迎宾语说得贼溜,可以打着哈欠气也不喘的从喉咙里滑出来,但看清门口站着的那群人,却立刻瞠目结舌,半截话生生的卡在舌头尖上。
“你们?这?”伙计睡意没有了,但话语已经结结巴巴的了。
堵住门口的就有四五个治安官,大厅正门全是制服,他们后面还站着不少人,领头的就是席胜魔。
他推开伙计,冷着脸迈进赌场,慢慢转头看着大厅里满满的赌徒。
看到一群治安官进来,赌场里洗麻将、大喜叫胡、哀叫输钱的声音微微一停顿,刚刚热闹的大厅彷佛在几秒时间里凝固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但是回头看了是谁来了的林师爷看清是谁,又转回身去,握着自己手里的扑克大声招呼同桌的赌友:“没事,没事,继续玩啊!”
“那都是治安官,没事吗?”旁边坐的是江西来的客商,看来有点胆怯。
“有个屁事,我就是衙门的,这茶楼也是衙门开的。那群制服耗子也是来玩的。”林师爷大笑着回答,接着伸手继续摸牌。
于是这个大厅仅仅安静了三秒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惊讶,随后各个赌徒再次热火朝天的赌了起来,没人去理门口的那群人。
柜台后的管事站起身来,手肘压在柜台上,朝着站在自己几步远的席胜魔亲热的叫道:“哎呀,这不是席探长吗?稀客啊,平时都是你们局长和老欧来玩几手。今天是巡夜累了,想来休息一下?还带朋友来了?欢迎啊!”
说罢对伙计叫道:“快,再加三张桌子,上茶、毛巾、瓜子,这记账,咱们不收百姓卫士的钱。”
“好嘞!席探长,您里面请。”伙计笑容满面在席胜魔面前躬身,想把他往比较好的八仙桌贵宾位置请。
但是席胜魔突然脸色一狰狞,一把把自己身前的伙计推到在地板上,大吼一声:“官差查赌!”
一声大吼,让赌场里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有些本地人和外地人都怯怯的怕了,但有的是不怕的,柜台里的管事闻言一愣,难以置信的问席胜魔:“席探长,查赌?查什么赌?您是不是说错了?”
这茶馆是刘国建的,开了这么长时间,慢慢的变成赌场,但是谁敢来查?别说不来查,欧杏孙都是常客,刘国建也招待过刘局长,怎么可能被查赌。
靠近席胜魔的桌子边坐着一个衙门里的福建师爷,看身边几个人都怯怯的把手离开了麻将不敢玩了,他本来就输了不少钱,心情不好,此刻看有人搅局,勃然大怒,跳出了条凳,几步走到席胜魔面前,指着他鼻子用福建话大吼:“姓席的,**的疯了吧?你不知道这茶楼是讲闽语的吗?你查个屁啊!”
“哎哎哎,外甥,别这么和人家官差说话。”柜台里的那管事不满的制止了怒气勃发大骂治安官的师爷,接着他转过脸,以看着一坨屎在自己地板上又厌恶又无奈的表情吩咐伙计道:“小发,每位治安官大爷送两块大洋,席探长里面请,坐下来谈!”
“妈的,吃屎找不到地方,还来这么找吗?明天就扒了你的狗皮!”以为对方是来索贿的,席胜魔面前的师爷恶狠狠的骂着,还猛地一推席胜魔胸口。
席胜魔被推得往后一退,瞪起眼睛吼道:“你敢袭警?”
“袭警?哈?你妈逼算什么?老子还揍你呢……”那师爷怒极反笑,握起拳头作势吓唬席胜魔。
但是没容他笑完,席胜魔飞起一脚,踹在了他小腹上,“呕!”的一声,那师爷四肢擦着地,被倒着踹飞了,一路飞到桌子下面,咚的一声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啊!”随着那桌子被师爷撞得摇摇晃晃,麻将牌啪啦啪啦的摔了一地,周围一圈赌徒这才醒悟到出事了,一群人惊恐的闪了开去。
“没事!大家继续玩!”林师爷站了起来,一边两手高举招呼大家,一边大踏步朝门口走去,看到是席胜魔,吃了一惊,先扶起了桌子下被踹得奄奄一息的老乡,林师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他抬起头大声对席胜魔叫道:“姓席的,你今天已经被停职了啊!谁让你来查赌的……..”
“停你个屁!”席胜魔哪里容他说出自己底细,抽出腰里翁拳光给的黑枪,越前一步,用枪托狠狠的砸在目瞪口呆的林师爷脑门上,立刻这个胖子闷哼一声,身体朝后倒去,拖倒了桌子,麻将牌雨一样浇在他身上。
“你敢打人?”席胜魔身后侧面的管事在背后惊讶的叫了起来,接着大吼一声:“有人捣乱!”
立刻,原来那些伙计都跑了过来,而原来坐在墙壁边警戒赌场的打手也抄起棍子和武器全站了起来。
“啪!”席胜魔看对方人多势众,立刻抬手,毫不迟疑的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人人冰柱一般立在当地,只有席胜魔手里的左轮的枪烟在他头顶慢慢弥散开来。
“谁也不许动!查赌!”席胜魔大吼一声。
“我草你娘啊!打跑他们!”柜台后的管事大吼起来,他也是福建人不惧治安官,看席胜魔开枪了,立刻从柜台下抄出一把早已填好子弹的后膛枪来。
“小心,老王拿枪了!”席胜魔背后的同事虽然也已经抽了枪,但看着这个市长的亲信咬牙切齿的抽枪却不敢管,还是朝席胜魔求援,想让他决断。
席胜魔的决断就是当即转身,手里的左轮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直到对准了前面惊恐愤怒的管事老王和手里同样指着他的黑洞洞的长枪枪口;
两人同时枪指着了对方,然而席胜魔可比老王坚决:老王瞄准席胜魔是带着威胁的愤怒和疑惑,而席胜魔满脸坚毅,坚毅到狰狞,他枪口一指住老王,手指瞬间就抠动了扳机,左轮枪火光飞溅,在众目睽睽之下,老王鼻子部爆开出一个大血洞。转眼间,老王就在众人面前消失了,只剩下柜台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那是老王尸体摔在柜台后的声音。
冰封住了这大厅一般,无人动弹一下,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半分钟后,
“跑啊!”不知谁大吼了一声,纸钞乱飞、银元乱滚、有人往桌子下钻,有人想拉开被赌场封死的窗户跳楼逃跑,甚至有人抱着光滑的房柱想往房梁上面爬,大厅里的赌徒人仰马翻。
“不许动!全部跪地!反抗者袭警论处!”席胜魔身边的四个警察同时手枪指着鸡飞狗跳的大厅,越过主将席胜魔,朝着目标训练有素的横线压了上去,从刚刚席胜魔击毙了茶楼老王开始,大家突然一无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