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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皇后奏罢,辞谢毕,上辇远宫。
且言纣皇已是酒醉,听妾皇后一番言语,十分怒色:“这贱人不识举,朕着美人歌舞一回,与他取乐玩赏,反被他言叁语四,许多说话。若不是正宫,用金瓜击死,方消我恨,好懊恼人也!”
此时叁更已尽,纣皇酒已醒了。叫:“美人方朕躬着恼,再舞一回,与朕解闷。”妲己跪下奏曰:“妾身从今再不敢歌舞。”王曰:“为何?”妲己曰:“姜皇后深责妾身,此歌舞乃倾家丧国之物;况皇后所见甚正,妾身蒙圣恩宠眷,不敢暂离左右。倘娘娘传出宫闱,道贱妾蛊惑圣聪,引诱天子不行仁政。使外廷诸臣将此督责,妾虽拔发,不足以偿其罪矣!”言罢,泪下如雨,纣皇听罢大怒曰:“美人只管侍朕,明日便废了贱人,立你为皇后;朕自做主,美人勿忧!”妲己谢恩,自此奏乐饮酒,不分昼夜不表。
一日月朔之辰,姜皇后在宫中,各宫嫔妃朝贺皇后。西宫黄贵妃,乃黄飞虎之;馨庆宫杨贵妃,俱在正宫。又见官人来报,“寿仙宫苏妲己候旨。”皇后传宣妲己进宫,见姜皇后,升宝座;黄贵妃在左,杨贵妃在右。妲己进宫,朝拜已毕。姜皇后特赐美人平身,妲己侍立一旁。二贵妃问曰:“这就是苏美人?”姜后曰:“正是。”因对苏氏责曰:“天子在寿仙宫,无分昼夜,宣淫作乐,不理朝政,法纪混淆;你并无一言规谏,迷惑天子,朝歌暮舞,沉湎酒色,拒谏杀忠,坏成汤之大典,误国家之治安,是皆汝之作俑也。从今如不悛改,引君当道,仍前肆无忌惮,定以中宫之法处之。你可暂退!”
妲己忍气吞声,拜谢出宫,满面羞惭,闷闷回宫。时有鲧捐接住妲己,口称:“娘娘。”妲己进宫,坐在绣墩之上,长吁一声。鲧捐曰:“娘娘今日朝正宫而回,为何短叹长吁?”妲己切齿曰:“我乃天子之宠妃,姜后自恃原配,对黄、杨二贵妃耻辱我不堪,此恨如何不报?”鲧捐曰:“主公前日亲许娘娘为正宫,何愁不能报复?”妲己曰:“虽然许我,但姜后现在,如何做得?必得一奇计,害了姜后,方得妥贴。不然,百官也不服,依旧谏诤而不宁,怎得安然?你有何计可行?其福亦自不浅!”鲧捐曰:“我等俱系女流,况奴婢不过一侍婢耳,有甚深谋远虑。依婢之意,不若召一外臣计议方妥。”妲己沉吟半响曰:“外官如何召得进来?况耳目甚众,又非心腹之人,如何使得?”鲧捐曰:“明日天子幸御花园,娘娘暗传懿旨,宣中谏大夫费仲到宫;待奴婢吩咐他,定一妙计。若害了姜皇后,许他官居显位,爵禄加增;他素有才名,自当用心,万无一失。”妲己曰:“此计虽妙,恐彼不肯,奈何?”鲧捐曰:“此人亦系主公宠臣,言听计从。况娘娘进宫,也是他举荐,奴婢知他必肯尽力。”妲己大喜。
那日纣皇幸御花园,鲧捐暗传懿旨,把费仲宣至寿仙宫。费仲在宫门外,只见鲧捐出宫,问曰:“费大夫!娘娘有密旨一封,你拿出去,自拆观之。机密不可漏泄,若事成之後,苏娘娘决不负大夫。宜速不宜迟!”鲧捐道罢,进宫去了。费仲接书,急出午门,到於本宅,至室开书,乃妲己教我设谋害姜皇后的重情。
看罢,沉思忧惧。我想起来:“姜皇后乃主上元配,他的父亲,乃东伯侯姜桓楚,镇於东鲁,雄兵百万,麾下大将千员,长子姜文焕又勇冠叁军,力敌万夫,怎的惹得他?若有差误,其害非小。若迟疑不行,他又是天子宠妃;若因此记恨,或枕边密语,或酒後谗言,吾死无葬身之地矣!”心下踌躇,坐卧不安,如芒刺背,沉思终日,并无一筹可展,半策可施。
厅前走到厅後,神魂颠倒,如醉如痴坐在厅上,正纳闷之间;只见一人身长丈四,膊阔叁停,壮而且勇,走将过去。费仲问曰:“是什麽人?”那人忙向前叩头曰:“小的是姜环。”费仲闻说,便问:“你在我府中几年了。”姜环曰:“小的来时,离东鲁到老爷台下五年了;蒙老爷,一向举,恩德如山,无门可报,通不知爷爷闷坐,有失回避,望老爷恕罪!”费仲一见此人,计上心来。便叫:“你且起来,我有事问你;你若肯用心去做,你的富贵,亦是不小。”姜环曰:“老爷吩咐,安敢不努力前去,况小的受老爷知遇之恩,便使不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费仲喜曰:“我终日沉思,无计可施,谁知却在你身上。若事成之後,不失金带垂腰,其福应自不浅。”姜环曰:“小的怎敢望此,求老爷吩咐,小的领命。”费仲附姜环耳上:“这般这般,如此如此,……此计若成,你我有无穷富贵。切莫漏,其祸非同小可!”姜环点头,领计去了。这正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有诗为证:
“姜后忠贤报主难,孰知平地起波澜;可怜数载鸳鸯梦,惨酷奇冤不忍看!”
话说费仲密密将计策写明,暗付鲧捐。鲧捐得书,密奏於妲己。妲己大喜:“正宫不久可居。”
一日,纣皇在寿仙宫闲居无事。妲己启奏曰:“陛下愿恋妾身,旬日未登金殿;望陛下明日临朝,不失文武仰望。”王曰:“美人所言,真是难得;虽古之贤妃圣后,岂足过哉?明日临朝,裁决机务,庶不失贤妃美意。”看官,此是费仲、妲己之计,岂是好意,表过不题。
次日,天子设朝,但见左右奉御,保驾出寿仙宫;銮舆过圣德殿,至分宫楼,红灯簇簇,香气氤氲。正行之间,分宫楼门角旁,一人身高丈四,头带扎巾,手执宝剑,行如虎狼。大喝一声,叫曰:“昏君无道,荒淫酒色:吾奉主母之命,刺杀昏君,庶成汤天下,不失与他人,可保吾主为君也。”一剑劈来,两边有多少保驾官;此人未近前时,已被众官所获。绳缠索缚,拿近前来,跪在地下。
纣皇惊而且怒,驾至大殿升座;文武朝贺毕,百官不知其故。王曰:“宣武成王黄飞虎、亚相比干。”二臣随即出班俯伏称臣。纣皇曰:“二卿!今日升殿,异事非常。”比干曰:“有何异事?”王曰:“分宫楼有一刺客,执剑刺朕,不知何人所使?”黄飞虎听言大惊,忙问曰:“昨夜是那一员官宿殿?”内有一人,乃是封神榜上有名的,官拜总兵,姓鲁名雄、出班拜伏道:“是臣宿殿,并无奸细。此人莫非五更随百官混入分宫楼内,故有此异变。”黄飞虎吩咐:“把刺客推来。”众官将刺客拖到滴水之前。天子传旨:“谁与朕勘问明白?回旨。”班中闪出一人,奏称:“臣费仲不才,勘问回旨。”看官,费仲原非问官。此乃做成圈套,陷害姜皇后的,恐怕别人审出真情,故此费仲讨去勘问。
话说费仲拘出刺客,在午门外勘问,不用加刑,已是招承谋逆。费仲进大殿,见天子俯伏回旨。百官不知原是设成计谋,静听回奏。王曰:“勘问何说?”费仲奏曰:“臣不敢奏闻。”王曰:“卿既勘问明白,为何不奏?”费仲曰:“赦臣罪,方可回旨。”王曰:“赦卿无罪。”费仲奏:“刺客性姜,名环,乃东伯侯姜桓楚家将,奉中宫姜皇后懿旨,行刺陛下。意在侵夺天位,与姜桓楚为天子。幸宗社有灵,皇天后土,庇佑陛下,洪福齐天,逆谋败露,随即就拿,请陛下召九卿文武贵戚计议定夺。”
纣皇听奏,拍案大怒曰:“姜后乃朕元配,辄敢无礼,谋逆不道,还有什麽贵戚计议?况官弊难除,祸潜内禁,肘腋之间,难以提防。速着西宫黄贵妃勘问回旨。”纣皇怒发如雷,驾回寿仙宫不表。
且言诸大臣纷纷议论,难辨真假。内有上大夫杨任对武成王曰:“姜皇后贞静淑德,慈祥仁爱,治内有法。据下官所论,其中定有委曲不明之情,朝内定有私通。列位殿下,众位大夫,不可退朝。且侯听西宫黄贵妃消息,方好定论。”百官俱在九间殿未散。
话说奉御宫承旨至中宫,姜皇后接旨,跪禀宣读。奉御官宣读曰:
敕曰:“皇后位正中宫,德配坤元,贵敌天子。不思日夜竞惕,敬修厥德,毋忝姆训,克谐内助。乃肆行大逆,篆养武士姜环,於分宫楼前行刺。幸天地有灵,大奸随获,发赴午门勘问,招承:‘皇后与父姜桓楚同谋不道,侥幸天位。’大伦有乖,叁纲尽绝。着奉御官拿送西宫,严行勘问,从重拟罪,毋得□情故纵,罪有攸归。特敕。”
姜皇后听罢,放声大哭道:“冤哉冤哉!是那一个奸贼生事,作害我这个不赦的罪名。可怜数载宫闱,克勤克俭,夙兴夜寐,何敢轻为妄作,有忝姆训。今皇上不察来历,将我拿送西宫,存亡未保。”姜后悲悲泣泣,泪下沾襟。奉御官同姜后来至西宫,黄贵妃将旨意放在上首,尊其国法。姜皇后跪而言曰:“我姜氏素秉忠良,皇天后上可鉴我心,今不幸遭人陷害,望乞贤妃鉴我平日所为,替奴作主,雪此冤枉。”
黄妃曰:“圣旨道你命姜环弑君,献国与东伯侯姜桓楚,纂成汤之天下;事干重大,逆礼*,失夫妻之大义,绝元配之恩情。若论情真当夷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