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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天帝神宫——
“嗯?”端坐于高高的帝座之上,年轻的天帝手中一滞,桌面上的素绢顿时凝出一个墨点来。
静坐一旁整理卷宗的柳棠注意到天帝的异常,低声询问:“陛下?”
天帝似是反应过来,将面前素绢扯去,笑道:“没什么,只是刚刚感觉到,凡界似乎有人飞升了。”
柳棠目中流露一丝疑惑,凡界三千,几乎每个月都会有数人飞升上界,这般寻常之事,怎么会让天帝如此在意?
天帝眼中划过一丝戏谑,道:“是神女白暄归位了,此次暄丫头历经千年大劫,想来如今已成上神,白芷帝君又多了一大助力啊。”
听到这个名字,柳棠眉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而后又迅速垂下了眼,默不作声。
原本,白暄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但经历此次下界,他们之间却多了一层师徒关系。回到仙界之后,取回前世记忆的他回忆起那短短的数年,时常会觉得疑惑,那样的女子当真是曾经被众人捧在手心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小神女吗?
对于这个唯一的徒儿,柳棠自认不是个称职的师父,而飞升之后更是讶异过二人之间的婚约关系,曾经,对于天帝的一纸婚约,他只是顺从,而无半分感情,但如今竟然会有一丝窃喜,喜的是与他有婚约的不是旁人,而是她。
“前一阵子,素月来过我这儿。”天帝的声音打乱他的思绪。“她来替晴阳同我求个恩典,你千年前自毁元神,替晴阳受罚之事在天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晴阳也不小了,素月的意思是。不如由我做主,将她许配给你。我看你对暄丫头也没什么意思,倒是很宠晴阳,若是你没意见,此事我便答应下来如何?”
改婚约?柳棠一怔,他之所以对晴阳公主百般纵容,纯粹是因为晴阳的前世为他而死。但论感情,他对她自始至终只有歉疚,却无半分爱意,思及此。他踌躇着开口:“陛下金口玉言。若是随意修改婚约。只怕白芷帝君那——”
“他那儿你不用顾忌,你只说,你可愿意迎娶晴阳?”天帝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的问。
柳棠垂下眼,声音虽然很轻却斩钉截铁:“不愿。”
“哈……”天帝一声轻笑,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的神情,“这样我便有借口回绝素月了。”
饶是已经认识数千年,柳棠至今却还是看不透这个年轻的帝王,闻言微微躬身:“多谢陛下。”
“这是你们的仙缘,谢我做什么。”天帝笑得意味深长,“虽道天机不可泄露,但你若是无事,可去月老三生石那儿瞧瞧。或许想法便会有所改变。”
柳棠闻言却蹙起眉,三生石素来讲的是姻缘天注定,他并不是那等忠于天命之人。几乎大部分飞升的仙人都同他一般讲究逆天而行,才有机会飞升成仙,故而修仙者从不信奉顺应天命,至于这次天帝的提议,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也正是如此,难得能够揭开真相的机会被他错过,事情才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神女归位之事并不仅仅只有天帝感觉到了,很快,天边划过数道白光,方向皆为登仙池。
无数的记忆挤入脑海,过去的事情如同幻灯片一般不断在眼前划过,白乐悠漂浮于一片云海之中,恍若浮萍一般,登仙池外,数道目光紧紧盯着她若隐若现的身影,慈渊帝后更是紧紧揪着手中帕子。
她等了一千年,她的囡儿终于回来了。
当白乐悠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明明暗暗了数次,竟是过去数日了。
白暄的记忆完完整整苏醒,如今的白乐悠既是白暄,亦是陆景蓉,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笑了笑,却吐出一声叹息。
混沌迷茫数千年的白暄,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垂首,看着池中倒影。果然,现在的她处处皆有当年年幼白暄的影子,却不再是那副萝莉的模样,完全长开的少女容貌如同一朵盛极的花。但眉眼之间的神态却又更像是凡界的白乐悠,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踏于云海之中,缓步而上。
殊不知此刻姿态端庄的神女,内心却在仰天大笑:终于飞升了哈哈哈,晴阳公主你等着吧!
“囡儿!”一声压抑的轻呼,吸引了白乐悠的目光,果然是她的母后慈渊帝后,而帝后身旁正站着父君白芷。
“父君,母后。”白乐悠垂首行礼,慈渊帝后早已说不出话来,片刻,白芷帝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回来就好。”
除了这两人之外,另外两人却让白乐悠大吃一惊:“桑琉,你也回来了?不过,你旁边这位是——”
桑琉嘿嘿一笑,不接她的话,他身旁的青衣男子作揖道:“在下司晨星君,恭喜神女晋升上神。”
虽然神位升了一阶,但还是神女,在她看来其实没什么差别。白乐悠无所谓的摆手,道:“你长得有些像我凡界的一个朋友,所以我刚刚有些惊讶,还请星君见谅。”
闻言桑琉笑出声来,被司晨星君斜了一眼,才同她道:“我就是宋云梵,当初奉帝君之命下界保护神女。”
这位隐藏得未免也太深了……
触及白乐悠的目光,司晨星君苦笑道:“我当初是附身于凡人之上,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记忆全无,直至桑琉临近飞升之际才替我解开封印,否则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按白乐悠所认识的桑琉来看,他绝对是故意的……她哼哼两声,思量着如何收拾他才好。
“有什么话,先回去再说吧。”白芷帝君打断他们,眼中划过一丝不爽,自己的宝贝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居然净顾着跟旁人说话了。
桑琉敏锐的发现帝君的不悦,忙道:“神女刚刚飞升,还要多加休息,我们过几日再去叨扰,哈哈,哈哈。”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司晨的袖子,二人迅速化作光影飞遁而去。
回到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白乐悠感慨万千,虽然她终于飞升重回仙界,但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帝君帝后还有事务要做,带她回来后没过多久便出去了,白乐悠屏退左右,躺倒在榻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原本刚刚飞升的凡人还有不少手续要办,不过白乐悠倒是没这些麻烦,她也乐得清闲。刚刚苏醒的记忆太过繁杂,她得好好梳理梳理。
最重要的是,她得找到当初莫名丢失一魄的原因,若不是因为魂魄残缺,她也不会千年懵懂,最后被晴阳残害险些形神俱灭。晴阳公主素来骄纵,在凡界更是肆意妄为,现在看来,仙界似乎对她所作所为半点不知,光凭她的能耐,当真能在这两界之间随意来去,还不被发现?必定有谁在帮她掩饰,可那人会是谁?
想来想去,白乐悠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只得叹了口气,暂且作罢。晴阳公主在凡界给她使了好些绊子,更别说琳琅别苑之事,她早已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神女,既然她很快要动手反击,那幕后黑手到时候必定会露出马脚。
次日便有好些收到消息的仙女神女前来拜访,幸而白乐悠继承了前世记忆,否则还真叫不出这形形色色的美人们的名讳来。
待到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后,白乐悠也不曾忘记玉屏的事,趁着傍晚慈渊帝后回来之际问了问飘渺仙阁的事情。
“飘渺仙阁?”慈渊帝后先是讶异,后又欣慰,“囡儿如今长大,也晓得替我们分忧了。”
“那,那是自然。”白乐悠打着哈哈,紧接着问道,“这飘渺仙阁如今在哪位帝君手上?”
慈渊帝后想了想,道:“如今似乎是在墨危帝君手中,不过很快便是下一次甄选,四位帝君的实力不相上下,所以胜负还未可知。”
原来如此,白乐悠点点头,既然这样,下一次的甄选只要自家能赢,她很快就能进入飘渺仙阁帮玉屏寻找那个男仙了。
玉屏的事情暂且搁下,白乐悠在仙界的太平日子没过几日,刚刚熟悉起这儿的生活,便接到了天帝的召见。
天帝?白乐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但白暄当初的记忆中对这个天帝知之甚少,因此她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没做什么亏心事,故而倒是不担心什么,收到旨意便踏云往天帝神宫而去。
“暄丫头来了?”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天帝今天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白乐悠定定神,提醒自己别想些有的没的,掀开门口的玉石帘子走了进去。
踏入屋内的白乐悠悄悄打量了几眼四周,发现这儿并不是大殿,顶多算是书房,她心中有些疑惑为何天帝会在这儿召见她,不但地方随意,而且天帝还像是与她颇熟识的模样。
就算天帝摆出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白乐悠也不敢太过随意,垂首走上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神女白暄,拜见陛下。”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脱俗仙意,再无千年前的懵懂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