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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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姜家的第一夜,姜婵却睡不着了。锦绣趁她不在巴巴着跑去二妹妹的事儿,被姜婵做了个由头将她打了顿板子。

    若说赶出去,倒是没有。一则锦絮没有找到,一回来就打发走奶娘的亲生女儿,自己大丫鬟不免下头人人自危。

    二则,这锦绣前世就是手下败将落得个冷宫孤老的结局。姜婵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闲暇时做个解闷的玩意儿也是不错的。

    听见姜婵起身,外面守夜的小丫鬟也连忙爬起来抬着灯走了进来。

    姜婵见她来了也不动了,索性坐在床边使她去找自己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东西。

    “大……大姑娘……”没过多久,那小丫鬟就捧着一个木匣子站在姜婵面前结结巴巴的喊着,眼睛偷瞄着她似乎没有发怒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鸳环姐姐送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姜婵伸手接过,看这小丫鬟乖乖的垂手站着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突然有了些许搭话的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如意。”

    本来有些不安的小丫鬟,突然闻言眼中亮晶晶的望向她。之前看着锦绣被罚,本以为刚回来的大姑娘不好相与得,所以被推出来第一天守夜,一直战战兢兢的。

    哪里料到,大姑娘非但没有爱罚人的意思,脾气也不坏。那锦绣挨打,想来必定是犯下大错惹怒了大姑娘吧?!

    “噗,”见她这表情倒像一只乞食的小老鼠,姜婵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你日后就改做锦瑟吧,明日同嬷嬷说一声来我身边伺候。”

    “谢大姑娘!”

    姜婵笑了笑打开手中的匣子,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柔和了下来。

    匣子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三件,也许是鸳环故意捡出来的。

    一块用油纸细细包好,却早就发霉了的糖糕。

    一件不知道用什么料子做的大红披风。

    一个边角磨得破损的却被小心摆好的小福袋。

    姜婵用指尖轻轻的抚过这些东西,不自觉的回想起与他们相处的日子。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道彭珠儿与杨慕还有……彭盛已经到哪里了。

    过的好不好?银钱够不够花?彭珠儿那个暴脾气可别又得罪了谁怎么办?不过想起彭盛,姜婵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有他在还有谁能欺负了珠儿去不成?

    想当初,庄子上关于彭盛护短的事儿,可是传得远近闻名的。

    突然,姜婵手下一顿侧着头微微笑道:

    “锦瑟,去给我找把锁来。”

    听了自家大姑娘吩咐,小丫鬟锦瑟愣了一下忙跑去找了。

    见她走出去,姜婵才收起笑将阿雀赠给自己的福袋拿了出来。

    这是用棉布缝的小袋子,外面绣着一个小小的福字。但是普通人家做的福袋通常里面会装上一块自观里求来的道符,可阿雀的福袋里……

    姜婵眉间一皱,为何摸起来硬邦邦的?

    她将福袋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福袋上面绑好的线绳。

    当把袋子收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却忍不住有些惊愕。

    这……哪里是什么符咒啊……

    一块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褐色小令牌,不过三指宽大小的薄薄一层。也不知道是作何用的,正反两面都刻着繁复的花纹,只是仔细看这反面的花纹却线条杂乱,实在怪异的紧。

    姜婵脑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杨慕接过阿雀时所说得话来。

    “……她既然决定交给你,那你就好好收着吧。”

    刹那间心思百转,想起听说满门皆亡,被剜去双目四处追杀的杨慕兄妹。

    想起那日向她举起刀的黑衣人,想起那黑衣人曾道破自己的身份,却毫不犹豫痛下杀手,不由心慌的厉害,只觉得手中之物似乎是个烫手的山芋。

    眼下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扔了可是想起阿雀,想起杨慕却口中发苦。

    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将这令牌装回在福袋中去。

    本想把福袋锁进匣子中,可才放进去她又悔了。阿雀已逝,可这是她亲手赠给自己的东西,能让她全家宁愿死也不愿意交出去……想来是极重要的……

    若是被自己给弄丢了,如何对的起她……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毕竟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姜婵也没在多犹豫了,她从新打开匣子将那福袋拿了出来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姜婵不轻易许下承诺,可既然答应的事情她会竭尽所能去做到。对一个死去的孩子食言,姜婵自问还是无法坦然的。且心怀侥幸总觉得,人海茫茫想来那群人……应该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吧?!

    与其考虑这么多,还不如想想明日怎么求求祖母去提前见一见祖父,好歹把锦絮给要回来才是。

    靠近边城的定州要比后周其他地方冷上好多,卫将军的别院此刻宾客云集,歌姬侍婢们在宴席中穿梭。

    彭盛并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在避开一个要落在他怀中的歌姬后。他寻了个机会避开了新认的大哥,也就是那个热情过分的卫将军。默默溜了出去,老实说看着一脸憨厚呆板卫大哥卧在美人堆了眯着自己的小眼睛享乐的场面。

    彭盛只想说……真他娘的辣眼睛……

    胡乱溜达着避开了人群,彭盛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个苍凉调子远远传来。

    闲着也无事他索性循声找去,卫将军府,夜色清冷,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波光粼粼的荷花池中显得格外静好。

    池塘边熟悉的少年捧着埙吹着苍凉的曲子,曲声感怆呜咽,却哀而不伤,凄而不厉,带着深深的思念催人泪下。

    彭盛走过去单手一撑跃上了大石坐到他身侧,等他一曲吹罢才开口问:

    “怎么定远想家了?”

    实际上按年纪算卢定远比彭盛大,或许说这几个跟随着彭盛的弟兄们年纪都要比这位大哥大的多。

    可惜,论武艺却都被他给揍得服服帖帖的。加之彭盛行事稳重说话做事皆胜他们一筹。认下这个大哥却也心服口服,并不觉丢脸。

    “大哥,怎么不去宴中?”

    “那气氛不适合我,”彭盛闻言洒然一笑,往后一靠叼着根草枕着双手仰面躺在大石上。“你呢?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吹曲子。”

    “大哥,”卢定远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陶埙有些复杂,“虽说大哥去哪弟兄们就跟着去哪!可是大哥你可想好了?如今朝堂之中卫相一手遮天,我们当真要跟着他的胞弟去边关吗?奸臣当道的国……当真对得起兄弟们的付出吗?”

    “哈,”彭盛坐起身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别过脸去不再多言的卢定远,低笑一声。“定远,你说我为何要入军中?”

    “自然是为了上阵杀敌,胸怀社稷!为国尽忠!”卢定远毫不犹豫的说道,可是说完又有些懦弱的补上了下一句。

    “可是大哥,我不喜欢打仗,一点也不。虽然爷爷与爹爹都是……军中之人……可我……真的不喜欢看到流血,更怕看到死人。”

    他说着想到了在家中父兄的斥责,和长辈的失望仍不住握着陶埙丧气的继续说到:“我知我胆小……我爹也说我不配当兵,可我有什么办法?!”

    “这奸臣当道的国,哪里对得起将士们的鲜血?!”卢定远说着突然神情激动的站起身来,指着远方宴会歌舞的方向,满脸都是说不出的痛心疾首失望。

    “看看!看看……那个肥头大耳贪图享乐的卫将军!他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这就是……大周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啊……”

    他无力的坐下了,扭头看向彭盛。

    “大哥,你说……这还有什么意思?!”

    彭盛眯着狐狸眼舔了舔后槽牙,出手就往他脸上砸了一拳。

    等揍爽了,他才低声出言。

    “没什么意思,就想揍你。”

    “大哥……”

    “你知道先帝建国时,割给辽人的华宁三城么?!”彭盛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低哑。

    “知道。”卢定远捂着脸,听他这话不由想到听人说过的当年周辽结盟书。

    想到每每言及就羞愤欲死的祖父与默默叹息的父亲,卢定远不由垂头不语。华宁三城是先帝为了坐稳帝位,亲手送给辽人的土地。

    辽人残暴,每年皆会来大周边境,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华宁三城中的百姓更是被当成猪狗随意打杀,而边境也被其扰的民不聊生。

    “我也不喜欢打仗,”彭盛轻轻一笑,“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责任,于我而言,为的却从来不是那位!”

    他指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笑的有些张扬,有些肆意。

    “不为天!不为地!为的却是自己的心!”

    “我们守得是汉虎关,我们身后是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螳臂当车!”

    “我愿尽我所能,即便马革裹尸!也要为身后的百姓撑出一方净土!”

    “我手中的长|枪,是为了守护关中百姓,是为了军人的荣耀!”

    “大丈夫顶天立地,只求问心无愧!”

    他说完,不再多看卢定远一眼转身跃下大石往卫将军安排的客房走去。

    沉寂的系统难得爬了出来。

    “滴!鉴于宿主王八之气增长速度较快,系统开启单项好感度查询功能!”

    “什么?”彭盛左眼一眯无语的看着自己眼前出现的一大串好感度列表,漫不经心的看扫完一遍,他突然坏笑着在脑中同系统说到:

    “咦,想不到小尾巴看着老不开心,好感度竟然仅次于彭猪猪了!看不出,哥挺受欢迎的嘛!”

    “滴!宿主请注意卫将军好感度过低!”

    “啧,他有看我顺眼过?也就傻系统你信他哔哔。”彭盛懒洋洋的抱着手太头看向长廊上写着卫字的灯笼,似笑非笑。

    “……宿主……刚才演讲不错…建议继续保持!”

    “啧!”彭盛舔舔后槽牙,痞笑道:“那是哥思想觉悟高!”

    念及此身,唯余一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