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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冰翼神驹,在楚云川的眼帘下颤抖着身子,就像风中摇曳的火把,仿佛随时都会泯灭生命之光,脆弱到了极点。
生命,是最值得敬畏的东西,天地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经历的战争越多,对这种体会越是深刻。
出身仙门的楚云川崇尚单兵对战,就像昔日仙武界的争斗,不牵涉无辜的生命。他知道在战场上这种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但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如果由敌我双方的主将决战可以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他交待白涧七先在原地候命,随后,骑着冰翼神驹单独走到天川河的旁边。
波澜壮阔的河流很震撼,湍急的流水冲撞在拐角与凸岩上,溅起数丈高的汹涌浪花;目测,离河对岸的城门有百丈宽的距离,视线可以看清的东西并不多,尤其是夜暮降临之后,火炬可以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
楚云川将火把高高举起,有意让对方看清自己的容貌。
他仰望着城楼上那个有些模糊的巨人喊道:“阁下就是皇甫*?你要见我,我已经来了。两军交战,本不该如此多废话,但我不忍看到尸横遍野,劝你自开城门,弃械投降,以免生灵涂炭!”
城楼上的几个士兵想放冷箭,被皇甫*示意先别动手。
皇甫*凝眸俯视,当看清天川河对岸那个人的模样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果然没猜错,那个人就是楚云川。他从火炬盆中取出一只火把,照亮自己的脸,笑喊道:“至尊,是我,极乐岛的覆果,当年跟你一起收拾精灵王的那个憨小子,你走后。我改了一个名字。”
楚云川微微一惊,定睛细看,还真是覆果。
故人重逢,喜悦自然有,只是此间战场,却让人无可奈何。楚云川硬生生地将故交之情压在心底,对皇甫*喊道:“皇甫将军,战场无父子,今天不谈旧情……驿城,我志在必得!希望你不要逼我出手。”
“算我高攀。你我也算兄弟一场。这话太见外了。现在白家军横扫莽荒,是大势所趋,我懂。”皇甫*朗声喊道:“换作他人来攻城,我自会血战到底。但是,今天既然是你亲自来伐,兄弟我不能忘恩负义!你稍等一下,我这就下令开城,亲自来迎你。”
皇甫*作出了投降的决定。
这个决定让楚云川等人颇感意外,也令城楼上的永生族大吃一惊,尤其是从归暮城撤过来的那批地魔军残兵,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滚开!”
一位提着两板开山斧的狼人呼呼喝喝地冲开几位士兵的拦截,走到皇甫*面前不客气地说道:“皇甫将军!我那些死在归暮城的兄弟们尸骨未寒!你现在说投降就投降。这种不仁不义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你是什么身份!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来人!给我拉下去!”
驻守驿城的是永生军团,这支军团虽然混编了各个种族的精英在内,但中高层军官全是巨人族。作为永生军团的首将,皇甫*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一声令下,几个士兵立刻把狼人押了下去。
但没走多远,烽火台那边传来一声冷喝:“我看谁敢动我的人!”皇甫*与身边几位士官扭头一看,难怪声音这么嚣张,原来是言易。
在归暮城与白涧七一战,言易受伤不轻,这会儿的气色并不怎么好,那抹病态之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苍白。不过气势却不弱,他的剑拖在地上,一路划出火光,像是奔赴敌人一般,杀气腾腾。
两位巨人副官看不惯他这副姿态,想冲上去教训他,结果被皇甫*拦住。共事这么多年,皇甫*对言易的了解可谓了如指掌,深知这人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皇甫*提高了警惕,亲自上前道:“言将军,我才是这驿城的守将,希望你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要干涉驿城军政,以免令大家难堪。”
“你说得没错,你是驿城守将,作为一个投靠者,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冷笑间,言易突然话锋一转,手中长剑直指皇甫*,加重语气道:“但是,作为一个将军,我有权力!也有义务处决永生族的每一个叛徒!”
“是吗?”皇甫*不屑地笑着:“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别忘了这里是驿城,给脸不要脸,后果,我怕你承担不起!”
话一出口,皇甫*自动退了几步。
这时,旁边那些心领神会的巨人士兵立刻像一窝锋似的围了上来,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弓箭手、刀斧手、结阵师,将言易死死地围在中央。
从仙武界走来的言易,比一般人更桀骜。
但再桀骜人也有心里发悚的时候,被里外三层士兵围堵,别说动不了皇甫*,就是连自身的呼吸都被压迫着,感觉快要窒息了一样。蓦然间,身后又传来叫骂声,言易扭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皇甫这小子下手可真够快的,自己那批残兵弱将已经被全部制伏,一个个悲催到了极点。
眼下里外无援。
在这种情况下,稍微有点越界的举动,分分钟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为了安全起见,言易不得不自觉地放下手中剑。
“皇甫!圣王可曾亏待过你?!”言易笑骂道:“你姥姥的狗腿子,居然敢开城投降!你以为抱住楚云川的大腿就可以平安无事?我告诉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永生族绝不会放过你!”
“嗯,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但你永远也看不到。”
“你什么意思,还想杀我不成?”
“我说过,给脸不要脸是要付出代价的。”皇甫*目光凛然,向众士兵冷声喝令:“把他给我拿下!若敢反抗,就地处决!”
“你敢!”
言易面红耳赤的怒吼着。
内围的巨人士兵一拥而上,气得面红耳赤的言易试图作困兽之争,结果几把开山斧立刻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这批人全是皇甫*身边的亲信侍士。可不是什么草包角色。
言易带来的残兵弱将总共有三百多人,为了安全起见,抓了言易之后,永生军展开了一次清查行动,只要是名列在册的,一个都不放过,全给绑了起来。等内部麻烦清除完,皇甫*的投降命令已经下达到全军之中,他附带的理由是不想生灵涂炭,手底下没一个人表示异议。
皇甫*来到城门前亲自开启机关。两条手臂那么粗的铁索从城门两翼弹出。射向天川河的对岸。如飞索一般,很壮观。
铁索搭好之后,三位年轻的结阵师在桥前联手施法,一块块由光幕凝结而成的木板铺了开来。搭着铁索飞快地往前延伸铺开。最终,铺在河床上的百丈长桥是透明的,透过那层玄妙如镜的光幕,可以看到下面汹涌澎湃的流水。
一般的战马是不敢走这种桥的,因为看不到脚下的桥。
但冰翼神驹不同,神驹有着一般战马的外形特征,但多了一对仙翅,便多了一缕灵性,它们在陆地上能跑。在天上能飞,如果不是遇到天敌,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令它们畏惧。
皇甫*高举火把,冲着对岸的楚云川大声喊道:“至尊,我已经备好酒肉。今晚要与你一醉方休。”
对岸的大军正在前进。
不过还没有谁踏上光幕桥,白涧七和乌蓬骑着冰翼神驹走到楚云川的左右,乌蓬颇为谨慎地提醒道:“神司大人,这人靠得住吗?”
白涧七也用征寻的目光望着楚云川。
乌蓬又道:“冒昧入城,难保不会成为瓮中之鳖,要不,我先去探探?”
“不必。”楚云川轻夹马肚子,率先上桥,边走边道:“在极乐岛时,我曾助皇甫*复辟,并对他有救命之恩,相信他不会布下陷阱。”
楚云川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大家也只能跟着走,不过,大家的警惕性并没有解除。直到入城之后,看到永生军团列阵欢迎,大伙那颗悬着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当天晚上,皇甫*设下盛宴,热情地款待楚云川。
在座的,还有白涧七、乌蓬,以及永生军团的两位巨人副将。驿城虽说也是一座重城,但莽荒穷僻之地,不像白城、帝都那么繁华,这里颇有一股原始的味道,不论是桌上那只烤全鹿,还是掺杂着酒渣子的烈酒,品的都是原味,没有什么眼花缭乱的花样。
皇甫*是个念旧的人,跟楚云川一样念旧,俩人杯子一端起来,聊的全是过去的事,让旁边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听了一阵故事。
尤其是白涧七,精神劲根本就不在桌上。
他跟乌蓬和两位巨人副官闲扯了几句,两只眼珠子便开始投向四周,东瞧瞧,西瞄瞄,想找个美女来陪陪。结果,失望透顶,他无法想象,在这座看不到半个女人的驿城,这帮雄性巨人是怎么熬下来的。
等到叙旧叙得差不多,皇甫*似乎也察觉到了白涧七的无聊,刚才从楚云川口中得知这小子是未来的人皇,可不能怠慢了。皇甫*端起酒杯敬道:“白兄弟,来,我再敬你一杯。”
“你们这酒……说句真心话,很没劲。”白涧七拧着眉头说。
“哈哈哈哈,想要带劲的,也有。”皇甫*转头向旁边的侍卫吩咐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闻言,白涧七心花怒放,心想,难道这兄弟知道我想要什么?
白涧七望眼欲穿地顾盼着大门,等啊等啊,结果美女没有看到,看到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身缠寒铁锁链的囚犯上来。不能说是很失望,确实地说,这算是一份意料之外的惊喜,因为带上来的人是他的死敌——言易。
皇甫*对白涧七道:“我知道这家伙在归暮城跟你一战,使用奸诈的手段让你中了太古尸毒,今天,我就当是一份见面礼,人,交给你,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皇甫!你奶奶的狗腿子,你不得好死!”言易挣扎着怒骂。
“死到临头还嘴硬,跪下!”
两位负责押解的士兵,一个比一个凶悍,他们死死地按着言易的肩膀,往他腿后弯狠踹一脚,硬生生地把言易按跪地上。言易穷尽困兽之力,挣扎了好几下愣是没辙,他抬头瞪着皇甫*和白涧七,最后。目光又落在楚云川身上。咬牙切齿地啐出一口吐沫。怒道:“老子这辈子,就是毁了你的手里!”
那口吐沫喷得很用力,却沾不了楚云川的身,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无形力量所摒弃在外。
楚云川端起酒杯浅酌慢饮。由始至终没有看言易一眼。
“师傅……”想到言易毕竟出身于神都,在处置他时,白涧七多少还是有些顾虑。他望着楚云川,问道:“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楚云川淡言道:“这里是战场,不是神都,你自己看着办吧。”
“嘿嘿,那我可不客气了。”白涧七站了起来,望着言易狞笑道:“听说,你是空溟和天妖族一个妖女所生的野种……瞪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了?瞧你这副贱种样,一般来讲,像你这种人渣,是不配死在我剑下的……”
“有本事别杀我,看日后鹿死谁手!”
“你还真懂得顺着竹杆往上爬。你说不杀不就杀,那我不成了大傻冒?”白涧七淡漠地笑着,突然又脸色一沉,道:“把他给我带出来!”
目标地是驿城的练兵场。
确切地说,这里是一片空旷的丘陵峡谷,不过,早已经被士兵们演练时踩得寸草不生,地面上光秃秃的什么植物都没有。东南方有座微微隆起的小土丘,上面站着一个手持绿色令旗的巨人,那面旗子一挥,便预示今天不用练兵,接下来想看热闹的看热闹,可找茬的,尽管去找茬。
在令旗的召唤下,很快便有很多巨人士兵陆陆续续地从四面八方走出来。
中央,站着白涧七,跪着言易。
言易这家伙的傲骨还是挺硬的,如果不是有加持过禁锁之力的寒铁锁链锁着,两个士兵根本就按不住他。
白涧七道:“把铁链解开。”
两位士兵微微一愣,其中一人提醒道:“白城主,这小子可是出了名的狠,解开会不会有麻烦?”
“没事,解开铁链,你们退下。”白涧七右臂一伸,手中凭空多了一把青冥剑,他横持长剑,望着怒瞪双目的言易轻笑道:“不管怎么样,你我都是神都弟子出身,也算是同门。看在神都这块招牌的份上,今天,我给你一点尊严,老规矩,实力说话!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归暮城一战,你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凭什么口出狂言。”
铁链已经解开,士兵也已经退下。言易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揉了揉被铁链缠得发紫的手腕,阴冷的目光中,却充满不屑之意。
这时,楚云川突然飞到旁边,他随手抛出一把剑,“铮”的一声插在言易面前,剑身震得直晃。
楚云川对言易道:“我跟空溟的恩怨,直到他死,未曾了结!今天,延续到你身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本想一掌灭了你,但为免落人口实,说我楚云川以大欺小,今天便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拿起剑,一战定生死!”
这番话,强烈的震慑着言易。
无形之中,也激励了白涧七,令白涧七意识到,这一战,不仅仅是事关自己的生死,而是师傅与死去的空溟长老之间的较量。
这是一种荣誉,入门以来首次代表师傅出战,也算是一次回馈吧。
白涧七对言易道:“今天,你必需死在我剑下,因为我不能输。”
“哼,就怕你没这本事!”言易拿起那柄剑,扭头望着楚云川,试探性地问:“如果我胜出,是不是可以离开?”
楚云川直言道:“如果你真能战胜白涧七,我绝不拦你去路。”
“好!”言易像是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为免楚云川出尔反尔,他扭头对旁边围观的那些巨人们朗声大喊:“大家都听到了,这就是游戏规则,楚云川定的!只要我胜出,你们任何人都不能拦我……皇甫*,你还有没有什么条件要补充?”
皇甫*站在数十米开外,他远远地望了楚云川一眼,见楚云川点头向自己示意,他心领神会摇着头回道:“没条件。”
实际上,从把人交给白涧七那一刻起,皇甫*便没打算再插手。更何况,现在是楚云川点的头,他更不可能站出来添油加醋。
双方大战在即,皇甫*与楚云川先后退到外围,这时,四面围观的那些巨人士兵也都摒住了呼吸,风,掠过峡谷,透着一股谧静的阴凉。
敏感的巨人已经感受到了渗透在风中的杀气。
从剑中挥发出来的杀气!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言易显然是个单挑的行家,未等对面的白涧七做出反应,手中长剑已经飞刺而出。一招,仅是这一招之间,便刺出千百种变化,有如幻影迷踪一般,重重剑影,看不清虚实。
刹那间,白涧七脸色大变。
这一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技法极其诡妙,玄奇剑影全面封锁各大死穴,属于一击毙命的狠招,可以肯定一点,这么阴毒的剑技绝不是出自于神都。在这千万分之一个眨眼的瞬间,白涧七脑子里闪过千百条诡计,寻思着,如果不以牙还牙,那简单是对不起言易的一片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