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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阳拿起外套气冲冲地出了门。我站在门口冲着他那宽阔的背影喊道:“真不是她。”
可惜他已经进了电梯,或者就算不进电梯也没有用,男人认定的东西,有些时候就算你解释无数遍也是徒劳。
算了,真的觉得很累。我把门带上,走到床边,没换衣服,直接倒在上面,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一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怪吓人的,怎么离这么近看我?”
“不是她干的。”秦子阳低声说。
“是啊,不是她,我早就说过了。”
“那是谁?”
“不知道,你以前的女人那么多,指不定是哪个呢。哦,不对,不应该说以前,就是现在估摸着也不少吧。”
“别跟我说这种气话。”
我转过身,不去看他,我说:“真没。我就是累,想睡觉。”
接下来很多天,秦子阳再也没来过。我在家里静静地待着,发呆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手中握着手机,那个号翻来覆去却总是按不全,索性一咬牙按下最后一个键。
“念锦,我在开会。”那边传来他低沉浑厚的声音。
“我想你。”
他似乎一顿,随即挂了电话。
我望着挂断的电话,心中竟然是一片空茫。
过了两个小时,门被人敲响。我走过去,刚打开门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项间,深深地吸着我的气息。
“竟然在我开会时打这样的电话,嗯?”他的表情沉凝得吓人。
“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不打就是。”我一本正经地道。
他咬了一下我的鼻尖,骂我妖精。
晚上等他睡熟了,我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那长长的睫毛,轻声道:“秦子阳,我的一颗心都赔了进去,结果你去跟别人双宿双栖了,这怎么可以,就算是她也不可以。”
后来我开始买菜做饭,凡是他吃的东西我都亲手去做。我请最好的厨艺老师来教我。除此之外我还开始学插花,学画画,学礼仪,学琴,还有学化妆。我不断地提升自己。
这一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早早地起来做蛋糕,正在思考配料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看了眼上面的号码显示,我开心地接了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
“抱歉,今天不能过去了。”
我的心一下就凉了下来。
“为什么?”我咬着牙问他,其实心里差不多已经知道答案了。
除了呼吸声,就是沉默。
他没吱声。
“谢谢。”我说,手指不知不觉间已经死死地掐着电话。
“苏念锦。”
他突然低声喊我的名字。
“秦子阳,谢谢你没拿什么忙的理由当借口。不过来也好,正好我身子不舒服,想早些睡了。”说完我直接挂了。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我突然觉得镜子里那张脸很难看很恶心。我用手使劲地把水泼向镜子,水哗啦啦地从上面流淌下来,镜中我的脸被水流切割成了N块,若隐若现,直到最后完全辨认不出。
走出去时,看着桌子上那些吃的,精心摆放的蜡烛、红酒,每一道菜都是他最爱吃的,那些用胡萝卜调配味道的菜我还特意把胡萝卜挑了出来,因为他一向不喜欢吃。还有这满屋子流泻的音乐,最后我的视线落在那个蛋糕上,水果蛋糕,每一瓣心都是自己小心翼翼切割出来的。但现在这一切突然让我觉得很可笑。我走向桌子,拿起刀把蛋糕切开,拿起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着。
“真好吃,呵呵。”
我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些红酒。是我花高价买来的,味道地道醇厚,在烛光下看起来波光粼粼。里面还被我放了一片鲜柠檬,随着高脚杯一起晃动,漂浮在上面好像是爱情的小舟。我拿到嘴边,轻轻品了一小口。
“真是好酒。”
我再夹了一口菜,每样菜我都夹了一点放在口中慢慢咀嚼。每一样都堪称上等。
“这阵子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可是……”
我猛地把它们都掀到了地上。
可是又有什么用?
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当真是难受得要命。
越是看着那美味的蛋糕,左上方越是紧得要命,揪住了心口竟然还觉得无法呼吸。我从地上捡起蛋糕,这是自己撑着要倒的身子,靠着一股执念完成的,如今托在手中竟然觉得这般重,重到压住了我的心脉,重到身子真的再也挪不动一步。
我执意把这些刺痛了我的眼的蛋糕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狠狠地盖上盖子,最后转过身,扶着墙壁,不知怎样进的卧室。
刚贴到床沿,整个身子就倒了下去。
不知不觉,有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进了嘴里,口腔中充斥着咸涩的味道。
深夜,我坐起来喝水,感觉嘴唇干涩得厉害,估计是发烧了,烧得整个人都像是缺了水的枯木,快要干瘪了。我听到门响,见秦子阳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风衣,即使我烧得眼睛昏花,但他在我眼中依然那般俊挺,或者说比之前更甚。
以前的秦子阳,没受过任何挫折,高高在上惯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紧抿着双唇,随意一望就会让人有种被俯视的感觉,却又觉得被他俯视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后来他受了挫折,那股子傲气硬生生地被折断,却混合了一种让人心痛的忧郁,像是落败的王子。王子吗?这样的称呼让我总觉得很新奇,但也差不多,即使落败了,他依然是王子。多么矛盾的称呼。
那现在呢?经历过起起落落,曾经高高在上的他被打磨得更为内敛成熟,他的贵气不但没有丝毫折损,反倒被层层包裹住。这种内敛的男性魅力更为吸引人——嘴角牵动时像是一片湖,湖水柔软清浅;说话时又像风,让你觉得整个人都沐浴在其中。但他本身却是一座山,有着不可逾越的厚重与高度,站在山脚下,不由自主地就会觉得自己太渺小。
我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所有的哀戚,我说:“你来了。”
他把衣服挂好,然后走进来,低下身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不是说不过来了吗?”我的嗓音有些发涩,感觉说句话都像是硬挤出口腔的。
“不放心你,就过来了。”
“呵呵,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那如果我换一种说法呢——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想跟你在一起。”他掀开被上了床。
“特殊的日子?难道你忘了,现在已经过12点了。”
“在我心中它还没过。”
“不过在我心中它已经过了。”
他搂过我的身子,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却在下一秒停住。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我在发烧。”
“吃药没?”他问。
“不想吃。”
“怎么对自己的身子这么不在意?”
“心情不好。”
“对不起,刚刚真走不开。我看到那些你为我准备的东西了。”他吻着我的眼睛道。
“晚了,秦子阳,看到了也没得吃了。”
“心意最重要。”他说。
“心意?呵呵,这话听着真敷衍。秦子阳,知道吗,很多东西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如果你再早些过来也许还来得及,可是现在……”
我想到了那个蛋糕,我亲手做的,去巴黎,回来,淋雨,撑着难受的身子,一点一点地烘烤……
这些画面就像是倒带一样在我脑海中迅速回放。
本来只是隐隐作痛的心这一刻却凶猛而激烈地抽痛起来。
“现在也不晚,只要你在这,就不晚。”
我没有吱声。
“吃蛋糕没?”
他想了下,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还是想吃你准备的。”
“那好,你吃吧。”
我下床,走到垃圾桶旁,脚一踩,盖儿开了。
我指着里面的蛋糕,“怎么样,做得是不是很不错?”
他的脸瞬间沉得吓人,看着里面那已经变了形不成样子的蛋糕,又看了看我,双手握成拳,最后走过来,环住我的身子,“我们再买一个就是。”
“是啊,再买一个就是了,反正你现在有的是钱,别说再买一个,就是再买五个、十个也都不是问题。”
他掏出电话,“这是哪家订的?”
“哪家订的?”我笑着重复着他的话。
他的眉头随着我的笑越皱越紧。
“是我做的,亲手做的。看到我的手没,这伤,还有这泡,都是为了这个蛋糕弄的。秦子阳,你以为我真的是去巴黎旅游去了吗?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个蛋糕,你这辈子也想象不出来我付出了多少,就如同穷其一生你也无法想象,我苏念锦,曾为了你,做了多少。”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竟说他知道。
我就笑了,我说:“我宁愿你不知道啊,你不知道至少我还可以努力地让你知道,也可以希冀你知道后就能够爱我入骨,那该多好。”
他眼中的神色变得格外深沉,脸部两侧的线条也自动地绷紧,眉头微微地皱着。虽然这些动作都很微小,微小到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我不是旁人。
我在为每一天努力着,可总是会突然飞过来一块石头砸到我,然后我抬起头,看到的是漫天的乌云,遮住了蓝天,遮住了太阳,眼前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犹豫了一下,终是接起。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眉头渐渐深锁,脸色也暗沉了下来。
“好,我马上过去……”穿上外套就要往外走。
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你要去哪?”
“有些事儿要处理。”他的神色有些慌张,似乎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有些事儿是什么事儿?”我盯着他看。
他有些烦躁地扒开我的手,“别闹,她出车祸了,我得去看看。”
“是擦破了腿还是摔伤了胳膊啊,不会又是破了一个小伤口吧?”我嗤笑着。
他将已经跨出去的一条腿收回来,然后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我。
那一望真是让我肝胆俱裂,透心的冰寒封住了我的四肢,甚至源源不断地沁入我的五脏六腑。
我太清楚他的每个表情、每个神色的意义了,正因为清楚,我才知道他这个眼神里面蕴含的情绪是什么。
手再也没有力气去抓住他,于是干脆放开。
一直到他彻底走出大门,我才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又过了好一阵儿,我颤颤巍巍地走向床头。手机放在上面的第一个抽屉里,拽出来的时候差点掉下来砸到我的眼角,虽然没有砸到,但也擦出了一条红痕。
握住手机的时候我在颤抖,翻开机盖迅速地按了一个键。
那边传来祁连山顶白雪一般清寒的声音,却在听到我的声音后音调急转。
“我马上就过去,你别动。”
再然后手机落地,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可是之前那一刻的冰冷和满身扭曲般的疼痛却让我记忆犹新,或者说那痛、那股子难堪太深刻,想忘都难。
秦子阳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有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
讽刺的是,我和她的病房中间隔得不远,只隔了几个房间。
“胃怎么落下这么严重的病?”
他一边皱着眉看着一旁的大夫,一边过来要握我的手,我那冰凉的手。
“病人压力太大,饮食作息也都不规律,而且这是长时间落下的毛病,估计一直积压到现在才爆发。”
秦子阳点了点头,又和医生聊了聊。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看着我,轻声唤我的名字。
我直直地看着他,张着有些干裂的嘴,我说:“秦子阳,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我的声音一定很冷,因为我现在整个人都觉得很冷。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血脉,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觉得冷,那我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有温度?
可是我越是这样说他越是不肯出去。我怎么就忘记了,他虽然变得沉稳内敛,但是秦子阳还是秦子阳,他骨子里当初那股子征服欲还在,甚至因为被死死地压抑着而有增无减。
“怎么弄得这么严重?昨天为什么不说?”
“你有给我说的机会吗?还有我严重不严重你真在乎?”
他一时没了话,放在身侧的左手微微缩紧,最后又张开,“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不用了,我现在没有食欲吃那些,而且我的胃也不适合吃凉的水果。秦子阳,不是真的关心就不要去装,那样更让人觉得恶心。”
他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碗粥,很热。他一点一点把它吹凉,然后拿起来喂给我。
这样的场景怎么就那么熟悉,仿佛什么时候我也经历过。
什么时候呢?想想又觉得过了一整个世纪。不,比一个世纪还要长。
我偏过头,紧紧地闭上眼,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