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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风荷,第一百三十六章 裴落宸的痛
上官楚逸等人一路日夜兼程地赶回绿琼山庄，这一路上他们所看到的景象也是前所未见的萧条。舒悫鹉琻因为赫连山阙的一路进犯，许多人都选择了闭门不出，那些武林中人更是如临大敌，不敢外出一步。
上官楚逸等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也是担心不已。虽然知道绿琼山庄有裴落宸等人坐镇，但是对于它周边的的不少武林世家，却顾及不到。所以他们必须赶回去与赫连山阙来场最后的斗争，结束这一场血雨纷争，有时候以战止战，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们赶回来绿琼山庄时，庄内一切如往常般，齐俊天与裴落宸在前厅下棋，江霗雪在一旁观看。林夫人哄着小晴儿，风行躲在房间中继续研究他的阵法。这段日子，裴落宸闲来无事时，会给风行指点一二。打他看到风行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孩子有慧根。如此聪明伶俐的孩子，如果得到良好的指点，那将来定是前途无量，所以裴落宸也不吝惜传授。
当然，因为赫连山阙的进犯，作为武林盟主的林海源就没有那么清闲了。此刻他集结了众多武林侠士，在书房中商量对策。虽然面对攻势如此强悍的赫连山阙，有些人想明哲保身，但是江南武林就是血一样的例子。
“师父！”雪晴见到江霗雪，就扑倒她的怀中。
江霗雪拍拍雪晴的后背，不由道，“都多大了，这几日不见怎么还哭鼻子了。”
其实江霗雪等人还不知道穆胜寒去世的消息，而雪晴看到江霗雪就想到裴落宸，看到裴落宸就想起穆胜寒，所以顿时悲从中来。这几日她一直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在见到江霗雪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失控了。
上官楚逸心疼地看着雪晴，他知道她心里难过，但是他不能让她总沉浸在这悲痛之中。
于是，上官楚逸走到江霗雪面前，抱过雪晴，低声安慰道，“好了！这不是回来了！”然后又对着齐俊天和裴落宸说道，“师父！裴前辈！”
本来在奋力厮杀的两人，其实应该说是齐俊天一人。要说武功齐俊天可能与裴落宸在伯仲之间，但是这下棋，两人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裴落宸根本不用思考就能杀齐俊天个片甲不留。
齐俊天本来就输都郁闷，但是又不能说不下了，要不自己岂不成了逃兵。但是现在他徒弟回来了，当然借这个机会直接直接甩手了。
“楚逸，你们回来了！”齐俊天说道。
“嗯！回来了！”只不过他去的时候是七个人，回来的只有六个还有一坛骨灰。
“听闻赫连山阙驻扎于绿琼山庄附近，我们就知道江南失守了。但是我们对你们有信心，即使没有拦住赫连山阙，应该也不会有危险。现在看到你们回来，真是太好了！”齐俊天又道。
裴落宸也缓缓起身，看着风尘仆仆的众人，但是他视线转了一圈，就是没有看到穆胜寒的身影。所以他不由问道，“胜寒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穆胜寒的名字一出，顿时归来的众人身体不由一震，连日来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禁忌，谁让不敢先掀起这层伤痛。但是该面对的就得面对，裴落宸既然问道了，他们就要回答。
只见廖紫嫣捧着穆胜寒的骨灰坛子，缓缓地向裴落宸走去。虽然不远的路程，但是她却觉得无比沉重。直到走到了裴落宸的面前，她才举起那坛子，深吸了一口气，对裴落宸说道，“胜寒在这里！”
纵使睿智如裴落宸，这一刻也没弄明白廖紫嫣的呼话语的意思。“在哪里？”他又问了一遍。其实他哪里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而已。
上官楚逸看着廖紫嫣已哭得抽搐的娇躯，不由走过去。他取过坛子，对着裴落宸说道，“裴前辈！穆兄的骨灰在这里！我们中了赫连山阙的调虎离山之计，等我们赶回去的时候，穆兄他……他已经没有了生息！”
听到上官楚逸的话，大家都不由震惊。江霗雪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地上，还好齐俊天手疾眼快扶住了她，但是齐俊天此刻脸色也不好。
刚端着茶水走进来的林夫人听到后，直接把茶盘打翻在地上，不由惊呼道，“怎么会这样！”穆胜寒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个懂事善良的孩子，也是这些孩子终最让人放心的。但是为什么天妒英才呢？
裴落宸后退了数步，跌坐在椅子上。这么多年，裴落宸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缺了很大的一角，说不清是疼还是什么。他裴落宸可算得上是奇才，没有自己不精通的，但他这一生就一个徒弟，就是穆胜寒。而穆胜寒也极其聪慧的，他以为自己一身的本领可以得到传承，可是没想到倒是自己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裴前辈！”看着裴落宸的样子，上官楚逸不由大叫道。上官楚逸欲上前，裴落宸却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脚步。
裴落宸慢慢地起身，拿过上官楚逸手中的坛子，然后对着众人说道，“我回房和胜寒待会儿！不要打扰我！”
众人望着裴落宸那落寞的身影，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而上官楚逸更是没有错过裴落宸眼中那稍纵即逝的杀机。他知道之前之所以裴落宸肯出面帮他们，完全是看在了江霗雪的面子上。什么天下武林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在乎。但是这一刻，他知道裴落宸是不会放过赫连山阙了。但是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尘舅舅一手策划的，又该怎么对付尘舅舅呢？
如果说这世上最让上官楚逸忌惮的是谁，不是那凶狠狂傲的霸主赫连伯空；不是策划了这一切的慕容忘尘；而是这深不可测的裴落宸。从他与裴落宸相识后，就没有看到过他发怒，如此喜形不于色的人，如此对一切淡然的人，一旦动了杀念将会掀起多大的浪潮。
所以上官楚逸走到江霗雪面前，“师姑！裴前辈他……”如果这个世上除了还有人说话对裴落宸有用，那只能是江霗雪。
江霗雪此刻眼圈也红红的，“他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他。胜寒那孩子怎么就……”说着说着江霗雪又哽咽起来。
齐俊天看着江霗雪那红肿的眼睛心疼极了，不由用眼神来责怪自己徒弟把自己心爱之人弄哭了。
但是上官楚逸也没有办法啊，看着裴落宸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放过赫连山阙了，只是希望他的作法不要过激，不要引起又一轮的生灵涂炭。
而此刻回到房中的裴落宸，抱着穆胜寒的骨灰坛子，呆呆地坐到床上。“胜寒！是师父疏忽了！本以为传授给你的医术，无论受到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救治好。可是师父忘记了，即使是神医也只能救人不能自救。是师父没考虑好，才那么放心你去冒险！你怪师父吧！”但是回答他的只是自己那默默的叹息声。
他这一生，没有子嗣，唯一一个徒弟，可谓是寄托着他所有的希冀。他一直以为，自己百岁之后，穆胜寒一定会把自己的身后事处理得很好，可是这现在他却赶到自己前面了。
犹记得当年，自己离开渊岳谷后，原以为除了江霗雪，他此生再无牵挂。但是某一年的雪夜，他遇到了穆胜寒。那时小小的他，一个人蜷缩在雪中。即使身处于逆境之中，那双明亮的眼眸却充满了希望，而自己也鬼使神差地想给他希望。
所以，裴落宸把他带回了家。不，在穆胜寒到来之前，那里不算家，只算是他的一个处所，可以挡风遮雨，安然度日。但是穆胜寒来了之后，他的世界开始有了新的意义。以前除了每年与江霗雪的相聚，其他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无色的。所以每一次分手他就期盼着下一次的再聚。可是收穆胜寒为徒后，他的日子不再那么无聊空虚。他每天都有了新的事情可以去做，那就是把自己毕生所学传于穆胜寒。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问他，“你可想跟着我学本事！”
穆胜寒一脸坚定地答道，“想！”
“学完本事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像您一样去帮助那些与我一样可怜的孩子！”年幼的穆胜寒嘴里却有着连大人都未必有的觉悟。那的笑容暖暖的，裴落宸只觉得自己冰封孤寂的心，那一刻化开了。
而穆胜寒果然说到做到，每一年他救助的孩子不计其数。大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都叫他暖叔叔，因为他就像春天般温暖着他们。
裴落宸就抱着坛子一直坐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到了裴落宸的身边。
林风行看着一直呆坐的裴落宸，不由说道，“老头，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虽然哭对于男人而言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是我不笑话你！”
其实早在林风行进来的时候，裴落宸就发现了，只不过他不想说话而已。但是现在这个小娃，竟然用他的方式在劝慰自己。
见裴落宸还是没有表情也不说话，林风行再接再励道，“我以前养过一只狗叫呆呆，可有次它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了。娘亲骗我说是呆呆迷路了找不回家了，但是我知道其实它是死了！我当时也像你这样不出声，但是后来我想通了，与其自己这么难过地怀念它，不如为它做一些事情，让它可以走的安心！所以后来我把呆呆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林风行不停地说着，而裴落宸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流露出痛苦。然后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林风行甚至可以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知道那是眼泪落到坛子上所发出来的。
裴落宸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从之前的默默落泪到后面的老泪纵横，瞬间这个原本儒雅俊秀的男子一下子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刻，裴落宸终究体会了钻心的痛。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裴落宸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把坛子放到桌子上，对着它说道，“胜寒，你想做的、你未完成的，师父都会帮你去完成。你安心的走吧！”
林风行看到裴落宸发泄完了，也算松了一口气。刚想功成身退偷偷跑路，毕竟刚才裴落宸明确说了谁也不要打扰他。但是裴落宸却把林风行抱入怀中，诚心地说道，“谢谢你，小家伙！”
虽然这个称呼林风行很不满意，但是看在他难过的份上，先不跟他计较了。然后林风行挠挠自己的小脑袋说道，“算是报答你前几日的指点了！”
裴落宸点点头，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
突然，林风行的小手抚上裴落宸脸上，然后为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去，“真是的！刚才哭不笑话你，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听到林风行的话，裴落宸也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伤心够了，难过够了，也干做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