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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连绵无尽的下着,纷纷扬扬的六棱雪花旋舞着轻盈落下,瞒下尘世间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阴沉。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许久,锦苏才壮着胆子上前,小姐已经这样趴着哭了许久,恐怕身子会受不住的。“老爷夫人还没消息,二公子也不一定安全……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他走了吗?”云怀袖依然没有抬头,紧紧抱着那具白骨,嘶哑的嗓却平静的与她抖颤不停的单薄身体不相符。
锦苏心中疑惑,却还是老实回答道:“他已经走了!”
云怀袖缓缓直起身来,似厌恶的丢开一直被自己抱着的白骨,冷峻的面上,无一丝泪痕,眸光冷冷一转,望向雪花飘飘的窗外。
“……小姐?”锦苏怔怔喊她,不明白她怎会是这样的反应——明明她刚刚还痛不欲生,然而不过一瞬,她的表情……哪里还有痛苦的迹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腿软,锦苏你帮我一把!”她蹙眉,不舒的吸口气,伸手捏一捏软的无法使力站起来的双腿,向锦苏求助。
锦苏忙上前,小心扶着她的手臂,助她起身,瞧一眼她的神情,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这个……根本不是姑爷对不对?所以,你刚刚一直在做戏吗?”
做戏吗?“倒也不是在做戏!”
那一瞬的悲伤,是千真万确的。
那一刻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也是千真万确的。虽然她知道,那具白骨,不是她的景睿。
然而,那么多日子以来的杳无音信,让她在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全盘崩溃——若非心里还留有一丝清明,她恐怕,真的会将那白骨当成景睿。
“小姐,我不太懂……”如果不是做戏,那么她之前的悲伤欲绝,与眼下的平静的近乎冷酷的神色,又是怎么回事?
“夏侯玦不是要看我死心吗?我便死心给他看罢!”如果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如果这样能令他失去戒心——
“所以,这不是姑爷?”锦苏有点懂了。可是,凭着这样一副白骨,小姐她又怎能断定这不是姑爷呢?虽然……她也希望不是!
“景睿有多高?”她一手扶着腰际,一边往窗口走去,似随口这么一问。
锦苏立刻明白了:“姑爷约莫八尺,比寻常男子都要高上一些,而这具白骨,目测的话不过七尺……可是小姐,你看不清,又如何知道这具白骨不对劲的?”
“一般人的臂展和身高成一比一的比例,误差不会超过五厘米!”很久很久以前,她听同学提起,犹自不信,还拿着软尺量了一遍又一遍。
与夏侯景睿在一起,因为无聊也曾用手测量过他的双臂以对比他的身高……刚才,她借着拥抱那具白骨时候,悄悄量测过那白骨的臂长,没有血肉附着的白骨,短了至少十公分。
什么五厘米,锦苏听不懂,但她明白了自家小姐话里的意思,喜道:“所以,这个人不是姑爷,那么姑爷他一定还活着。小姐,你刚才吓坏我了,害我还以为……”
云怀袖倚着窗边的软椅坐了下来,凝着泪眼望着窗外的银白世界,她刚才也吓坏了呢!虽然,排除了那具白骨是景睿的可能,可,景睿,你到底在哪儿?
雪越来越大,屋内却是暖意融融宛如春天。云怀袖轻轻呼出一口气,伸出一直紧捏着信封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信封边角处已经裂开。“你见过天音哥哥的字,你帮我看看,是他的笔迹么?”
锦苏蹙眉打开信,快速的浏览一遍,无非是报平安的语句,又谨慎的重看一回,须臾,才沉重的开口:“小姐,的确是三公子的字迹无疑。”
空气是死水一般的静默,云怀袖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冻在冰天雪地里,只觉得寒意悄无声息的从背脊渗入,一颗心漫无目的的一直一直下沉……
“你仔细看看,信末尾处,可有无一点不起眼的墨迹?”好半天,云怀袖才似猛地想起了什么,哑声急道,一双手无意识的扣在窗棂上,几乎要生生折断并不很长的透明指甲。
锦苏的心情也很沉重,听闻她的问话,虽摸不着头脑,还是认认真真找了好几遍,不放过任何角落,仍是没有找到小姐所说的墨迹,摇头道:“小姐,并没有你说的墨迹!”
云怀袖陡然松了口气,面上稍露一丝愉悦之色,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如此又过了两日,夏侯玦再来,锦苏只称云怀袖身体不舒服,正躺着,恐怕没办法见他。
他也不恼,细细问了她这两日的生活作息情况——虽然他很清楚她是怎么过的,然而总要亲自前来问上一问,方觉安心。
锦苏心中恼恨,却依照云怀袖的吩咐,不露一丁点不悦在面上,细细将这两日她的情况说给他听,只说她伤心过度,情绪郁结,不思饮食,不过今天已经好了很多,并且起床走动了一会儿云云……
与他从别处听到的,自然是没有多大的出入。夏侯玦于是放心的点了点头,“她是你家小姐,尤其现在身子又不便,你凡事得多上点心——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锦苏微福身,低头应了声。
夏侯玦负手走到云怀袖的房间外,隔着半透明的窗纸往里瞧,她安静的背对他躺在床榻上,单薄的身子,被子笼罩下,竟然只看到些微的隆起——这些日子,他眼睁睁的瞧着她以不可抗拒的速度消瘦着。
心疼,却认为,这样是最好的。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让她彻底死心了,她才会看见一直在她身边的自己!
“邹名,为何依然没有云天音的下落?”幽暗的宫殿里,夏侯玦神色不豫的轻声问道。
角落里身形挺拔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子不卑不亢的抱拳道:“皇上,属下已经寻遍了任何可能的地方,截至目前为止,仍是没有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属下斗胆猜测,那黑衣女人已经带着云天音离开了京都。”
“不太可能!只要云天音没死,他就会想方设法留在京都!”因为这里有他的家人,还有她……“不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如果不能生擒……”
他顿一顿,神色森然。
黑暗中,邹名平静的目光几不可见的锐利一闪,只一瞬,便恢复先前的平静无波,静静等候他未完的吩咐。
“也一定让朕看见他的尸体!”终于,他还是开口了。语气没有一丝迟疑,冷厉中带着不可撼动的杀意。
“属下明白!”邹名平板应一声,悄无声息消失在幽暗的宫殿里。
夏侯玦放松一直端坐的身体,任由身子陷入柔软的椅子中,轻然一叹——他知道云天音于云怀袖的意义,然而,他却一定要死,他在这位置上,才能安心。
毕竟……毕竟他云天音才是那个人的孩子!
唇角冷冷一掀,平摊在面前的五指缓缓握紧——他没有高贵的血统,那又如何?这美好江山,这至高无上的权利,还不是在自己手中?
不过,现在犹不能太放心了!夏侯景睿的尸体没有找到,云天音也还活在这世界上,甚至还有那个神秘的青梅宫没有被铲除……
“来人!”他神色倏地一紧,坐直身子唤道。
立刻又内监跑上前来,恭听他的吩咐——新皇的手段是厉害的,稍有不慎,脑袋便会从脖子上搬家。有一个伺候的小宫女,仅仅因为紧张不小心打翻了膳食,便被拖出去一通杖打,当天夜里便没了……
“青梅宫现在状况如何?”这几天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差一点忘记了还有这件事。
“回皇上,尤统领他……身负重伤,我军也被那群神出鬼没的贼子打的节节败退,再加上青梅宫地势险要,那些贼子更是处处设伏,我军直到现在仍是攻不下来。”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好个厉害的青梅宫!”夏侯玦面无表情,只微眯了眯眼,长指漫不经心叩着桌角,原本以为,就算那青梅宫的人再厉害,他派出的接近六万大军,也足以将青梅宫夷为平地了!
看来,是他错误的估计了青梅宫!夏侯景睿,他将那青梅宫的根基打的太深太牢了,不过无妨,他现在多的是人。六万攻不下来,十万呢?
噙着痛快的笑意,他淡淡道:“增派四万兵马前去支援尤统领,青梅宫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皇上,那……被藏在青梅宫里的云致宁呢?”内监斗胆问了句。
云致宁?“管不了那么多,能带回来最好,不能带回来……”他双眸微阖,手却果决的往脖子上一比划。
内监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躬身退下,照他的吩咐去办事。
已经五天了,五天,是他给她的伤心期限,五天,也是他的底线。他霍地起身,命人取了明黄玄狐大氅,大步往外走去。
小院子格外安静,只听得见簌簌的下雪声,守在明处的人瞧见他,纷纷行礼请安,他脚步似很急,也顾不得与他们说话,匆匆往她的房间走去,却在走廊转角处停了脚步——
她站在檐下,一身极清冷的浅绿衣衫,最简单的款式,因为身形纤瘦而显得有些宽大,迎风而动时,便令人有些许空洞的感觉。
她神情安静,向上平摊的掌心已经铺落了一层雪花,偶有融化的雪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天气本就很冷,略显单薄的衣裳不足以让她取暖,他远远瞧着,便能瞧清她青白交加的脸色与瑟瑟颤抖的唇瓣。
神情一凛,再不迟疑,大步朝她走去。行走间已解下身上的大氅,来到她身边,手上的大氅也毫不迟疑的落在她肩头,“锦苏呢?她怎么让你一个人站在这边?衣裳也不晓得多加一件……”
有些絮絮的语气,却是道不尽的心疼与怜惜。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心,想也不想便揣进他暖暖的胸口,欲要用他的体温替她捂热双手。
云怀袖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却无法自他胸口抢出自己的双手,微拧眉,淡淡道:“你怎么会来?”
这样问,很矫情——她心里很明白,他一定会来。
这样问,心里也是嫌恶的!不过,这样虚应的日子应该并不多了,只要再几天,她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只要再几天,她就能……去寻找她的景睿了。
夏侯玦不答,只细细审视着她苍白憔悴却依然美丽的面容,“这些天都没好好睡觉吗?身子本就不好,怎么跑到这儿吹风来了?锦苏人呢?”
话音落,便要张口唤锦苏。云怀袖用力咬一咬下唇,缓缓倚在他胸口,“我有些饿,所以让锦苏去小厨房做点点心……你陪我进去坐坐可好?”
夏侯玦受宠若惊的看着她,不敢置信自己今天这样的好运气——不但没被她排斥抗拒,反而,还被邀进屋陪她……
当然,他不会与自己的好运气作对,当下再不管锦苏,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扶着她进屋。这些天她都吃很少,难得终于有想吃的东西了——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已经接受了夏侯景睿已经死了的事实了?
“这边的人伺候的还好吗?伺候不好一定要告诉我,缺什么也要告诉我……怀袖,我定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他扶着她,亲密的姿势,让他瞬间热泪盈眶,原以为,他还要等上许久许久,她才会对他敞开心怀。
上天,果然是厚待他的。
忍耐的陪着夏侯玦虚应良久,才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委婉的打发他离开。夏侯玦虽不情愿,然也不愿在她面前破坏好印象,于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好一会儿,锦苏才顶着满身风雪风一般冲了进来:“小姐,你没事吧?”
云怀袖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微笑了笑,淡淡道:“放心吧,他不敢也不会对我用强!”
神色一正,轻声问:“怎么样?”
锦苏有些沮丧的脱下被融化的雪浸湿的衣裳,轻叹一声,“还差一点……小姐,就差最后一步了,我方才都瞧见梅林外的环境了,可就是最后一步,我按照你说的,走兑位,小三步,然而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小姐,这最后一步,是不是推算错了啊?”
奇门遁术,五行八卦,云怀袖根本就是个门外汉、初学者,短短数日,竟能精准的推算出梅林里的阵法,虽然还差最后一步,但也实属不易了——方才她之所以拖着夏侯玦,便是怕被他发现锦苏不在小院里,而在外面按照她的推算破解他的阵法……
她闻言,本舒展的眉缓缓拧了起来,双手交握于身前,蹙眉想着最后一步为什么会推算错误……
锦苏本不想扰了她的思路,然而有件事,却不得不说:“小姐,我刚刚发现,梅林外面也有人,但……好像不是夏侯玦的人。”
“怎么说?”如果不是夏侯玦的人,会是谁呢?
“对方只身前来,而且,他看到我也没有刻意避开——”但也没有主动攀谈就是了,所以让她觉得一头雾水。
“也许只是路过的人吧!”她轻叹一声,为自己那一瞬间的紧张感到好笑,如果真的是他,明知她在这里的情况下,又怎会过而不入呢?
“可……”怎么看都不觉得只是路过的不相干的人啊!长叹一声,“可他在那里站了好久,还一直望着这个院子……”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怎样。但,那样陌生一张脸,却就是无端的觉得……很熟悉。
北风轻叩着雕花窗棂,卷着冰雪冷冽的气息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扑灭了锦苏刚刚才点上的烛火。
锦苏绵长的叹息落在云怀袖耳中,令她心绪愈加乱了,指尖急急叩着桌面,好半晌,那令人心慌的“笃笃”声才停了下来,“明天若还能见到他,务必跟他搭上话。”
如果不是夏侯玦的人,那么,就一定不是敌人,或者是青梅宫的人,或者……是琉毓国那边有消息传来。
“琉毓国那边还是没有回音吗?”难道那封信并没有安全的送到沈含玉手中?或者,落在夏侯玦手里了?
不会,如果真的落在他手里,他不该这么若无其事才是,毕竟,那可是“通敌叛国”的证据呢!那么就是说,沈含玉无意帮忙?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很棘手了——她根本没有可以用的人,如何与夏侯玦周旋呢?
锦苏也是一脸心焦,“是啊,乔姑娘去了好些日子了,却是一点儿音信也没有。就算……借不到兵,她也该回个信才是啊!”
她们被软禁在此处,除了他们主动联系她们,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只可怕的大鹰也已经许久不曾飞来了。
“算了。”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待我们出去后再议——我得好好想想,那阵法的最后一步该怎么解……”
宫里的人都突然间发现了一件事情——皇上今天的心情很好很好,好到……不仅满面笑容,就连有人因为骇怕他那笑容而在他面前跌跤,他居然主动上前,纡尊降贵的拉了那名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宫人起来,还好言好语的嘱咐她小心点!
那么,这心情就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很好很好了!
相信,这跟他走了一趟那个羁押着重要‘犯人’的小院子有很大关系——真好奇啊,那里面到底羁押着什么样的犯人呢?
当然,贴身伺候他的内监好奇归好奇,基于保命原则,是断断不敢逾矩多问一句的。
“吩咐下去——”接过内监递来的香气四溢的茶水,夏侯玦顿住欲要喝茶的姿势,含笑道:“让内务府的人多准备些上好银碳与御寒衣物——衣料一定要最保暖最柔和的,还有上好的燕窝灵芝,总之补身安胎的,立刻送到别院去。那边有任何要求,务必要想办法满足,明白了吗?”
内监恭敬应一声,退出大殿。
夏侯玦安然坐在椅子里,唇角似无法抑制的上扬着,漆黑的眸带着明亮的颜色,终于……终于要属于他了。
过度的兴奋,却也没能压住心底蠢蠢欲动的不安——是因为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了,所以不安吗?
管他的,只要,她好起来,她相信夏侯景睿已经死了,她不再讨厌他憎恶他,她愿意像今天这样温馨宁静的与他相处……
“皇上,尤统领率兵归来,正在煊赫门等待觐见!”尖细的嗓轻声禀告。
也该回来了!“宣——”
很快,全身上下多处负伤的尤统领艰难的走了进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卸下身上的战衣,胆战心惊的跪了下来:“末将拜见吾皇万岁!”
“大胜?”夏侯玦支颐,声调有些慵懒的问。
“末将……惭愧!”尤统领伏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因那青梅宫的人狡诈多端,末将强攻数日,仍是无法攻克,末将于是放火烧山,先将贼人逼出来。却一个人都没有被大火逼出来,末将猜测定是来不及逃,统统葬身火海了,然而上山搜查时才发现,居然……一具尸体都没有。”
“你是说,贼人全部逃走了?”夏侯玦声音一紧,瞬间坐直身子,肃穆的神情再无方才的慵懒闲适。
尤统领止不住全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恐……恐怕是的。”
夏侯玦拍桌而起:“混账!朕拨给你十万大军,你居然连个小小的青梅宫都剿灭不了——”
“皇上,那些乱贼似早有准备,并不与我们真正交手,只不停的埋伏或者做下陷阱,利用地势先是拖着我们,随后所有人全部从密道中转出……皇上,臣等并非没有尽力,然而,乱贼委实狡猾,臣等也……”无可奈何啊!
凡是习武之人都知道,江湖中有个以神秘著称的青梅宫,其探子更是密布全国各地,他奉命前去剿灭青梅宫的人,领兵十万,心中却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的。
“可恶!”重重一拳恨恨砸在桌上——除了知道夏侯景睿是青梅宫的宫主,以及他身边的辰与翠衣之外,他也不知道青梅宫里都有些什么人。
这下让那些人全部逃走,他要再抓。连个具体的对象都没有。而且,让他们逃了,他以后的日子,定也难以安稳了。
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怒火几乎没将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尤统领焚烧殆尽,额上青筋乱跳,“来人,拉出去砍了——”
“皇上饶命,饶命啊……”尤统领惶恐的求饶声渐行渐远,终于完全听不见。
“一群废物!”他怒气难消,站起身,颇为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青梅宫,虽然他不清楚其实力究竟怎么样,当然,他也曾试图从梅严口里探听一些讯息,然而,梅严却从不肯轻易对他吐露任何有关青梅宫的事情——
“来人——”半晌,他似下定了决心,沉沉喝道。
立刻又侍卫跑上前来。他黑着脸吩咐道:“京都各处皇宫内外每处要塞,立刻加派人手,见到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京中百姓的生活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当然,这一切,云怀袖全然不知,她只忧心怎样才能走出这个地方。
此刻她人正窝在小院里的一间偏屋里,房间本来很是空荡,然而却横七竖八的立着许多小木桩,这正是她平时研究阵法的房间。
当然她没有兴趣也没有心情研习各种阵法,让锦苏将院子外的梅树的位置图用木桩原样布置而成,她眼睛不便,一直是锦苏充当她的眼睛,帮她看那些深涩难懂的书……此时,她人在阵中。
“小姐,你刚走的坤位,退了三步——”她在阵中走动,锦苏在旁记下她的方位与步数,眼看着就要走出这个奇怪的阵中,然而最后一步,不管她什么位始终出不去,就犹如,困顿在其中的屋头苍蝇一般。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走不出去呢?她到底忽略了什么?
“小姐,你试试看走震位……”
“左转,直走三步到离位,右转,直退十步,出口就在坎位——”一把低低沉沉的哑嗓突兀的响了起来。
云怀袖与锦苏俱是一怔,同时望向发声方向,警惕出声:“是谁?”
锦苏暗骂自己大意,立刻挡在云怀袖身前,拔剑对着悄无声息出现在她们面前的陌生男人,来人容貌平凡无奇,然而,那双过于幽深的眼睛,闪烁着看不懂的情绪,令人不得不防。
尤其,他还是这样的高手——多可怕,他居然这样无声息的出现。若是,欲要取她们性命的人,她们现在,恐怕已经消失于这世上了吧。
纵然觉得他可怕,然而,锦苏却发觉,沉稳如山的男人身上,没有一点恶意。但,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从她们知道他的存在开始,他的目光,便再没从身后的小姐身上移开过。
那样专注的神情,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云怀袖看不清,却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来人注视着,因为,那样灼热而专注的视线,几乎要烫伤人颤抖不已的心——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他的声音是陌生的,她发誓她从没有听到过这样一把低沉沙哑却有醇厚的好似上好红酒的嗓……他,是敌还是友?
他走进这里,告诉她怎样才能走出去……是好意还是,不怀好意的试探?
一想到有可能是后者,她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扬眉沉声问道:“你是谁?”
“……受人之托,前来带你离开此处的人!”许久,那人才开口,深邃如深潭的目光依然瞬也不瞬的望着戒备的她。
“你是谁?”她不理会他的回答,眉头微微蹙起,再次问道。
男子当然也看出来了,她对他的警惕防备与不信任。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依然是好听的沉沉的低嗓:“在下邹名!”
“我不认识你!”邹名?她将所有认识的人在脑里过了一圈,不管是名字还是人,都没有半点印象。所以,她凭什么要相信他?
“会有机会让你认识我的!”他缓声说道,目光微一闪,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只一眼,便又重新落在了她冷静的面容上,“要跟我走吗?”
“你受谁之托前来?”当她是三岁小娃吗?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长的是圆是方,跟他走?若不小心走到夏侯玦那里去了怎么办?
这回,那人顿了许久,“你……一直在找的人。”
“景睿?!”云怀袖惊呼,却又怕被人听到,连忙捂住自己的双唇,不敢置信的瞠圆双目,顾不得矜持,跌跌撞撞朝他的方向跑去,他还来不及伸手扶她,她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在哪儿?告诉我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