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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明明知道保安团的指挥机关和后勤都在八区,为什么要跑到四区去呢?原来井泽这个人最是多疑,张有德所说的他根本不信。再加上他以前曾在东北任职,那个时候抗联最喜欢用一招牵大驴的战术,跟眼下的情形非常相似。
井泽越想越觉得张有德是来牵大驴的,就故意恫吓他,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撒谎的有,死啦死啦的!”
张有德害怕极了,浑身抖个不停,两排牙齿碰得咯咯直响。
井泽说:“你的老实回答,保安团什么地方的有?”
张有德哆哆嗦嗦地说:“八,八区!副团长在,在八区,参谋长在六区,后勤、总部都,都在八区……”
井泽恶狠狠地盯着他,说:“八区的有,六区的有,四区的有吗?快说,不然死啦死啦的!”
张有德看着凶恶的鬼子,吓得差点晕过去了,说:“四,四,四区只,只有地方部队。”
井泽猛地一拍桌子,把张有德唬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等他爬起来,井泽抽出指挥刀搁在他的脖子上,喝道:“你的,撒谎的有!死啦死啦的!”
张有德感到裤裆一热,尿了!
井泽似乎对这个效果很满意,说:“我的再问你一次,保安团,四区的有?”
张有德再也不敢说没有了,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井泽,说:“太君,您说有还是没有啊?”
井泽大怒,举起军刀作势欲劈,喝骂道:“八嘎!”
张有德抱头惨叫道:“啊!有!有!有!太君饶命,太君饶命!”
井泽将刀收了回来,冷哼一声,说:“支那人,不要耍小聪明。大日本帝国武士的智商是不容亵渎的!”
张有德忙磕头说:“太君英明,太君英明!”
井泽又问道:“你的再说,保安团主力什么地方的有?”
张有德想了一下,说:“太君,您说哪儿有哪就有!”这句话比较复杂,井泽会错意了,还以为是说他判断的地方是对的。
别看井泽会作几句歪诗,其实他的汉语水平并没有达到四级标准。加上这门语言的内涵实在太丰富了,一句话往往有好几层意思。井泽根据自己的想法去推断,本身就存了先入为主的念头,跟着这个念头一推,就把自己给推到歧路上去了。
当然,井泽并没有意识自己犯了糊涂,还在为自己的洞若观火感到沾沾自喜。他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后对张有德说:“四区的有?你的牵大驴的干活?”
张有德心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忙道:“有,有,有!太君让俺牵大驴,俺就牵大驴!”
井泽满意地点点头,说:“哟西!你的去吧!”
张有德听到“去吧”两个字如临大赦,抱着头就跑了出去。
杜怀礼正在外面等着他,见他这副样子,忙问道:“表哥,你这是咋啦?”
张有德哭丧着脸说:“俺跟太君说保安团主力在八区,太君不信,还要杀我。”
杜怀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说:“不至于吧!那你后来怎么说的?”
张有德没好气地说:“俺还能怎么说?太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啰!”
杜怀礼觉得有些不对头,说:“不对吧!表哥,你对太君撒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有德想起刚才一幕,后怕不已,说:“呸,俺说真话才要掉脑袋呢!”
杜怀礼担心张有德出事会牵连到自己,忙问道:“那你最后跟太君说在哪个区?”
张有德嘟囔着说:“我说个屁,是太君说在四区。”
杜怀礼吓得脸色苍白,可他也不敢去跟井泽说实话。而井泽本人呢,现在正在教导松本等军官怎样识破支那人的阴谋。最后他总结了一句,说:“支那人牵大驴的干活,我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军官们听了佩服不已,齐声低头吼道:“哈依!”
基于这种错误判断,井泽中佐当天下达了向四区攻击前进的命令。大队主力包括两门步兵炮都被他带走了,留在县城的只有一个加强中队。由于有张有德这个地头蛇带路,井泽大队向前推进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四区边界。
在这里,吴全福带领dú lì二营打了一场阻击战,可惜败得很惨。昨天他们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之后,上上下下都有些轻敌,甚至生出了鬼子也不过如此的念头来。这个观点当然是错误的,可惜要扭转过来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守备部队一个分队和野战部队一个分队比较起来可能差别不大,但是一个大队跟一个大队比起来就是天壤之别了。他们在炮步协调,火力应用等方面要高出很多。
dú lì二营占着偷袭的便宜打死了几个鬼子尖兵之后,很快就遭到了鬼子的疯狂反击。一开始是轻机枪压制射击,这个问题不大,因为战士们都埋伏的很好,身体暴露的部分很少。但接着掷弹筒出场了,榴弹、手雷就像下冰雹一样,噗、噗、噗,不停地砸在dú lì二营的阵地上。虽然阵地上有简单的防御工事,但鬼子打得很准,有时甚至能落到战壕里,战士们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这还不算什么,更厉害的还在后面。鬼子的步兵炮小队麻利地选好了阵地,操炮手仅用目测就大概估算好了方位。试射一发之后,就迅速调整好了射击诸元,然后炮弹就一个劲儿地朝二营阵地猛轰。别看九二式步兵炮小,炮弹轻,可威力着实不小,杀伤范围能达到22米!
dú lì二营方面呢?除了开始打了一阵冷枪之后就一直被鬼子摁在阵地狠揍,根本没有办法还手。有的干部认为不能打了,要求赶紧撤。还有的干部觉得不如冲下去,跟鬼子打一场白刃战。
吴全福想了一下,说:“冲下去太危险了,不能这样做!弟兄们再忍耐一下,鬼子炮弹再多也有轰完的时候吧?到时候咱们再报这一箭之仇!”
可惜就连这个愿望也落空了。全面压制二营之后,鬼子的步兵在机枪和炮火的掩护下开始发动了进攻。他们的进攻也很有特色,向前冲几步就向可疑目标开一枪,打完之后再向前冲几步。他们的枪法极为精准,打得战士们连头不敢抬起来,只能死死趴在战壕内。别说还击了,就连观察敌情都很困难。
吴全福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严重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像。别看鬼子在正面打得又猛又狠,其实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手锏还没有显露出来。
负责侦察敌情的参谋找到吴全福,说:“营长,不能再打下去了,得赶紧撤!”
吴全福犹豫了一下,说:“现在怎么撤得下来?不如等鬼子近了,我们打个反击,然后再撤!”
参谋说:“不行啊,营长!鬼子已经迂回到俺们侧后了,再不撤就要被困在这里了!”这就是鬼子真正的杀招——大迂回加侧翼包抄。
吴全福大吃一惊,怒骂道:“我操他娘的小鬼子!”然后不得不下令撤离。
一场精心准备的伏击战就这样草草收场了。战士们只打了一轮冷枪,却付出了数倍于敌人的代价。由于撤退时太过匆忙和混乱,不少伤员也未能带走。还有的连排跑着跑着就放了鸭子,集体溃散。等吴全福率残部撤到一个小村休整的时候,全营的人马加起来只剩一个加强连了。
一些战士想起刚刚牺牲的战友,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不打紧,全营的战士都跟着嚎了几来。吴全福听得不耐烦了,吼道:“哭是爷们儿该干的事吗?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新上任的参谋长立马带头喊道:“弟兄们,都把眼泪擦了!咱们得替兄弟们报仇!”
战士们纷纷喊道:“报仇!报仇!”
简单地鼓舞了一下士气之后,吴全福将部队撤到了魏家堡。让他感到很恼火的是小小一个堡城内竟然挤了五六千人。不但本地的居民没来得及转移,附近各村又逃过来大量的百姓。
负责转移工作的队长无奈地说:“乡亲们嫌天太冷,都不愿意躲到荒郊野外去!”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乡亲们过于迷信魏家堡的坚固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在他们看来,魏家堡这么厚这么高的堡墙足以将一切危险拒之门外。
吴全福感到一阵无力,说:“你再做做工作吧,尽量让乡亲们转移。等鬼子杀过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在工作队的再三劝说下,部分群众开始转移。而吴全福则带着战士们准备再打一仗,一来乡亲们转移需要时间,二来可以尽量拖住井泽所部,避免他们在四区横冲直撞。如果根据地受损过重,冬天就难熬了。当然,还有第三个原因——吴全福和战士们想要报仇。刚才那一仗打得太窝囊了,不扳回一局,大伙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时候,大家对日军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准备坚持到天黑就突围。基于这个原因,城门并没有堵死,免得晚上撤退的时候麻烦。
鬼子来得很快。部队刚刚开始在堡内外布防,井泽大队的先头部队就跟着杀了过来,堡外的军民不得不仓皇地撤进了堡内。人员损失虽然不大,可dú lì二营残部和四区数千百姓都被困在了魏家堡,只有等到天黑才有突围的希望。
这里的堡墙虽然坚固,可经过刚刚那一场大战,吴全福实在是没有信心。只不过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顶上了。
井泽大队各部源源不断地赶了过来,然后迅速在堡城四面建立起了简易阵地,附近的置高点等要地也全部被控制起来。这个过程就是老农种地一样有条不紊,又像大夫做手术一样精细完美。吴全福看着暗暗心惊。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所见过的国内各派系军队,没有一支能达到或者接近这个水准。或许团座的主力部队已后可以做到吧,可惜我是见不到了,他这样默默想着,心情不免有些沮丧。
战士们和协助守城的百姓们也惊呆了,他们虽然不像吴全福看得那样明白,但还是能从鬼子的一番折腾中看到巨大的危胁。不少人感到害怕,更有人东张西望,打算偷偷溜下堡墙,然后在镇子里躲起来。
就在这时,鬼子突然推出了几十名俘虏。这些人大都是在刚刚撤退过程中被鬼子抓住的伤员,还有部分是没来得及逃入堡内的百姓。堡墙上的军民疑惑地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不知道鬼子想干嘛。不等他们多想,血腥的一幕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只听一个鬼子军官嚎叫了一下,枪声突然像炒豆子一样响起,将那几十个人打得像破棉絮一样,纷纷倒在了血泊里。
吴全福看见鬼子把俘虏推出来就知道大事不好,惊恐地大叫道:“不!”
可鬼子还是下了毒手,鲜血迅速染红了堡前一大片土地。绝大部分人都死了,眼睛大大地睁着,似乎在诉说命运的不公。极少数人还没有断气,躺在地上大声呻吟。几名鬼子感到有趣,就走上前去玩弄他们的伤口,以便听到更大声的惨叫。
堡墙上的军民都惊呆了,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暴行。即便是听老人讲古,那也是满清入关的时候了。由于时代久远,大家都把这样的事情当成传说,谁也没有当真过。可现在,这样骇人的一幕就清清楚楚地发生在他们的眼皮下,无论是战士还是百姓都惊恐地大叫起来。
井泽大队长轻蔑地冷笑数声,拍拍手说:“哟西!支那人的意志已经崩溃,我们现在可以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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