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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到的是皇甫信,第二天到的是萧晟。
皇甫信的到来,让叶治昌很高兴,毕竟,皇甫家是叶惠清的母舅家,女子出嫁以后,娘家,母舅家,同等重要。
这次,皇甫信带来了三车礼物,其中两车都是给叶惠清的,全是洛阳城里最流行的衣料,首饰等物品。
叶治昌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舅兄的意思。
相隔一世,再看到皇甫信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叶惠清的心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了,她想不明白,为何前一世那样迷恋他,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毫无条件的相信他,他只是亲了亲自己的脸颊,她便为皇甫家舍生忘死。
她攻克每一座城池的动力,源自于皇甫信看到胜利的旗帜插在城楼上那温柔蚀骨的笑容,那个大沙盘上,每插上一面旗帜,就意味着他们离成亲的日子更近了一步,他说,等到沙盘上所有的城池,都插上皇甫家的旗帜,他们就成亲,因为只有她,才最有资格母仪天下。
看着他如沐春风的温柔笑容,叶惠清的心,一寸寸冷下去,血液似乎僵住了,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笑容,前一世,就是这魅惑人心的笑容蛊惑下,她喝下了毒酒。
“表妹,你都快和我一般高了。”他笑得很开心,叶治昌摆了一桌子菜招待他,让他原本忐忑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其实,这次深州之行,是父亲逼迫他来的,对于这个相貌平平的表妹,他没有半点牵挂,只是,司马家和萧家现在争权夺势,闹得很厉害,为了避开洛阳那个泥潭,父亲让皇甫信来了深州。
在洛阳就听说,深州加固了城池,且每日都在加紧练兵,人人都在张望,看看深州到底会依附于哪一家。
表面上看,叶治昌接受了袁氏,那么,理所应当的,深州城站在司马家这边,但是,去年深州被围,帮忙解困的是萧晟。
所以,人们看不懂了。
这时候的皇甫家,还没有这份野心,皇甫家的发迹,源自于萧家将皇甫崇年调任到晋阳开始,皇甫崇年渐渐积蓄了自己的力量,加上叶惠清的相助,接连攻下数座城池,而后,整个河东郡,都掌握在皇甫崇年的手中。
可以说,皇甫家的天下,有大半都是叶惠清给打下来的。
吃过饭,皇甫信小睡片刻,便想去寻找表妹上街游玩一番,下人告诉他,小姐已经走了。
皇甫信愣了片刻,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小厮出门了,这个表妹,当兄弟可以,做夫妻就算了,当时,姑母那封信,让皇甫信差点跳进黄河,他宁死也不愿意娶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为妻。
深州被围之后,皇甫崇年象征性的上了几份奏折,小皇帝理都不理,这件事,就作罢了,令人想不到的是,深州大捷,而且,是叶惠清的功劳。
这让皇甫崇年暗暗有些后悔,如果这时候求亲,叶治昌定然心中不悦,所以,他一直寻找合适的机会,这次借口萧家与司马家权力之争比较凶险,将皇甫信遣到深州,并再三叮嘱儿子,尽量讨表妹欢心,只要他们兄妹有情了,叶治昌心里那个疙瘩,总会消散。
他知道儿子在京中也是风流俏公子,未必瞧得上外甥女,所以,再三叮嘱与他,表面上,不能有任何的不满情绪。
皇甫信一直等到天黑,才见叶惠清姗姗归来,她利索的下马动作,让皇甫信羡慕不已,他只是将马匹作为交通工具,马术实在一般。
夕阳下,玫瑰紫色的晚霞映在叶惠清的脸上,让她坚毅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之色,皇甫信微笑着走下台阶,翩然而立,“表妹,你去哪儿了?”
叶惠清淡淡道:“我去练兵。”
皇甫信有些尴尬,这个表妹,似乎对他俊美的容貌视而不见,与他想象的有些出入,即便是在洛阳城,他一走在街上,都会有无数的爱慕者,他的俊美,他的文采,在洛阳城,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表妹,用过晚膳了吗?”
叶惠清点点头,“表兄,我很累,先回房了。”说完,毫不留恋的大踏步离去,仿佛皇甫信是毒蛇猛兽一般。
皇甫信杵在地上,一动不动,凝视着叶惠清的背影,叶惠清与他身高差不太多,加上一身胡服男装,衬得她更加身材挺拔,只看那背影,会以为叶惠清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少爷,少爷……”小厮喊了两声,皇甫信才回过神来,怏怏的回到客房,心里琢磨,为什么叶惠清不爱理他。
回到房间,叶惠清身上的力气仿佛用尽了,躺在床上,半晌都没动一下。
春莲进来,看到叶惠清鞋子也没脱,就倒在了床上,以为她是累了,悄然退出去,想给她端水来。
“春莲,进来,把门关上。”叶惠清的声音有些沙哑,那种疲惫感,似乎是从身体里蔓延开来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春莲听着她的声音不对,关切的问,“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叶惠清自嘲的一笑,“是啊,天大的心事。”
春莲快走两步,来到床前,叶惠清不错眼珠的盯着床头那把宝剑,眼底一片阴翳之色,仿佛,下一刻,她就要提着宝剑出去杀人了。
春莲心里哆嗦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惠清,是谁招惹了她?
叶惠清忽然坐了起来,“春莲,咱们深州城,最美的姑娘是谁家的?”
春莲低着头想了想,罗列出几个女子,叶惠清摇摇头,那些女子,顶多算是中等姿色,高傲的皇甫信,肯定看不上。
又是来人,又是厚礼,如果叶惠清再猜不出来皇甫崇年的意图,那她真的就是一个白痴了。
只是,这一次反过来了,不愿意的,是她。
她想过无数种复仇的方法,比如说见到他们父子之后,一剑杀死,或者,如法炮制,让他们父子也尝一尝鸩酒的味道。
但那十几年被骗的痛苦折磨,又岂是一刀一剑就能消融的。
她可以帮助皇甫崇年成为一国之君,也可以助力父亲,问鼎天下。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拦住父亲,不让他答应把自己嫁给皇甫信。
翌日,天没亮,叶惠清就起床了,她实在不愿意看到皇甫信那张脸,朝夕相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
叶惠清牵着马来到街上,整个深州城,似乎都在沉睡,街上一片静谧。
得得马蹄声,扣在青石板路上,格外的清晰。
晨雾笼罩中的深州城,美好的就像是一幅山水画。
叶惠清漫无目的向前走着,不时往两边张望,看看那里有早点摊子。
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一个摊子已经在冒热气,牵马过去,老板娘一看是大小姐,赶紧行礼。
叶惠清摆摆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
叶惠清要了一碗羊肉汤,四个蒸饼,羊肉汤下肚,顿觉得胃里暖暖的,人也跟着清醒了许多,吃饱饭,一摸腰间,她不好意思的说,“晚上我让人来送钱。”
“大小姐,这是哪里话来,大小姐为我们深州百姓打退白虎军,难道我们夫妻不应该请大小姐吃一碗羊肉汤吗?”老板娘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大小姐竟然在她家摊子上吃饭,这个话题,可以让她跟街坊邻里得瑟一个月了。
吃饱喝足,叶惠清骑马往城外走,出了城才发现,自己走的不是西门,出来已经很远了,叶惠清干脆纵马狂奔起来,凉爽的秋风打在脸上,叶惠清顿觉心中无比的畅快,四下无人,叶惠清干脆发出一声长啸。
她希望能将心中无法与人分享的郁积,全都释放到天空中去。
骑在马上的萧晟,听到这一声悠远的清啸,他身躯一震,看向烟尘处,那是她吗?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叶惠清。
他不假思索的奔向叶惠清,叶惠清勒住缰绳,待看到来人是萧晟,不由困惑道:“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萧晟的鬓角,凝着一滴滴秋露,满面尘霜,一脸疲惫,唯有一双眸子,熠熠闪光。
萧晟一指身后的车队,“我是来看叶大人和你的。”他深深的看向叶惠清,原以为,近一年的时间,他会忘记这个长相平凡的女子,孰料,每一天,她的影子在心里都会更深刻一点,闭上眼睛,都是那双冷冽的眼神。
这一次,本来不是派他来深州,鬼使神差的,他向祖父请求,来了深州,其实,现在是司马家和萧家相争的关键时期,他不应该远离洛阳的。
一年间,他推掉了数门亲事,那些都是洛阳城中世家大族的闺秀,只因总也忘不了那双令白虎军闻风丧胆的明眸,祖父问其原因,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祖父遂怀疑,只可惜,他以为最宠信的孙子,想的是某位洛阳城中的大家闺秀,并没有分析到真正的原因。
萧晟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仿佛下一刻,这颗心就会从胸腔里跳出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