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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可几天来一直心神不宁。
他和左饕的新戏几乎同时开拍,原本工作已非常繁忙,却又常常莫名其妙地心悸、盗汗、睡不着觉,每每雪上加霜。左饕把他的症状在网上一查,发现跟中老年妇女更年期的症状特别相似。
白可的身体情况比较特殊,偶尔两种激素相冲突就会内分泌失调,一失调就要情绪不佳,于是时不常地来个家暴什么的左饕都习惯了,甚至觉得挺有意思,相当乐在其中。这次却不一样,白可倒没什么脾气,只是黏左饕得紧,总担心左饕不要他,连做梦都要惊醒——估计是被左大明给吓的。
左饕百般抚慰“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收效甚微,也不知道白可到底在怕什么,只好每天拍完《我2》赶紧回家扮演二十四孝老公。
白可这天中午便早早收工了,跟左饕甜甜蜜蜜地打了通电话,答应晚上给他做三文鱼沙拉和韩式烤牛肉。把手机揣回裤兜后,左饕面无表情地神清气爽。
一旁扮演大反派的老艺术家好奇问:“跟女朋友聊这么久?你侬我侬、难舍难分的!”
左饕傻呵呵一笑:“不是,我媳妇儿。”
“哟!”老艺术家很吃惊,“你小子都结婚啦?!”
左饕理直气壮,“反正他是我媳妇儿!”——左饕其实应该感谢汉语的发音系统,为他避免了相当多的麻烦。
老艺术家瞅左饕那熊德行也挺好笑的,问道:“她漂不漂亮?”
左饕还挺谦虚,“这些都无所谓,我是真心和他好。”
老艺术家唏嘘不已,“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不流于表象的不多啦!你千万别仗着自己人模狗样的就瞧不起人家。丑妻家中宝,你要懂得惜福!”
左饕:“……好吧。”——这老爷子也忒实在了。
老艺术家又问:“她对你好吧?”
左饕尚没来得及回答,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来哼哼哈哈地听了一会儿,说:“拌饭也要吃,冷面也要吃。”
老艺术家:“……我懂了。”
撂下电话,左饕骄傲地炫耀说:“我们家吃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老艺术家做人很厚道:“饮食确实是大事!”
左饕特别高兴,正想继续吹牛,电话又响了。
左饕故作不耐烦地抱怨道:“什么事都要问我!”其实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看也没看便接了起来,“又怎么啦~~”然而那边只讲了一句什么,他本来得意洋洋的脸色竟突然阴沉下去。
老艺术家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吵架了?”
左饕沉默片刻,一边换衣服一边淡淡说:“麻烦您跟牛导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白可在家忙活一下午,做好了沙拉、支好了烤架、拌好了饭、浇好了面,左等右等左饕也不回,打他手机,竟然无法接通。白可当时正在摆弄炭火,听了那机械的女声,手猛地一抖,指尖直接被燎掉一层油皮。
白可用凉水冲洗伤口,不断安慰自己说一定是信号不好、过会就能接通,可心里面却无法抑制地越来越慌乱——也许,报应真的来了。
左饕一路快车,到了之前打电话的人所指定的郊外货仓。
几个混混模样的少年听见刹车声鬼鬼祟祟跑了出来,指示左饕把车停在仓库后面。
左饕下车站定,衬衫长裤挺拔而立,一张英俊的脸上阴云密布。少年们见左饕孤身一人,倒也不十分惧怕,带他七拐八绕地进入仓库。
里面空空荡荡,似乎有人打扫过,并无太多尘土。当中放了一把轮椅,一个又矮又瘦、花白头发蓬乱的半老头子蜷缩在上面,正神色诡异兴奋地看着左饕,开口便发出蛇一般嘶嘶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会来。”
又有两人打开一侧的小门,轻轻走到轮椅边上。左饕定睛一瞧,竟是出逃多日的白太太,带着白君。白太太没有了最昂贵保养品的支撑已然衰老不堪,白君也消瘦许多,皮肉都松弛下来。两人见到左饕的神情既愤恨又隐含期待。
左饕微微皱了皱眉。
老头子嗤嗤地笑,怪声怪气,“左先生,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说让你来,你就身不由己、非来不可吧?”
左饕淡淡说:“我来,是因为我想来。”
老头子笑着摇摇头,“错。你来,是因为我要你来。”
左饕面色愈冷。
“不信?”老头子笃定地说:“这样吧,老身今天便让你心服口服。”他神色蓦然一凝,手势繁复地打了两个指响,双目直视左饕,两鬓竟渗出汗滴来,用缓慢而低沉的语调说:“左饕,你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左饕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召唤。他想了想,凭什么这老头叫自己,自己就要过去啊?所以他一动没动。
老头:“……”
白太太:“……”
白君:“……怎么搞的!你不是说他一定听你的吗?!”
老头子仰天长叹:“唉!没想到我国之圣手玄妙无双世所罕见无可匹敌的催眠术竟也解掉了一部分!”
左饕突然觉得自己压根就不应该来,但既然来了,终究得要个结果,于是问:“你说的催眠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大笑三声:“怎么?你也疑心了吗?!你是不是经常做这样的怪梦呢?嗯?”
左饕眯了眯眼,面无表情。他怀揣这个疑问确实很久了,久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他想他今天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老头回头果断说:“白太太,看来我们必须实行方案B了!”
白太太:“……”
老头闭了闭眼,再一开口声音竟意外地悠扬:“为什么白喆是这个世界上你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你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心脏和性命一样爱护他?”
左饕头脑里“砰”地一声,爆炸一样轰然鸣响。
“为什么你要为白喆的快乐而快乐,为白喆的悲伤而悲伤?”
一阵恶心泛上喉头,左饕感觉内心最深处的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被撬开、被撼动了。
老头语气邪恶地继续问:“为什么你要永不背叛、永不抛弃?”
左饕头痛欲裂,双手不受控制地抱住头。
老头爆喝一声:“醒!!!”
左饕猛地睁开眼。
老头擦了擦汗,高深莫测笑道:“你的催眠,解除了。”
家里,白可又按捺片刻,终于坐不住了。他这方做了一系列周密安排后,还是联系了左大明,说左饕可能遇到了麻烦。
没想到左大明略一沉吟后,反倒不以为意。
白可更加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影影绰绰地似乎感觉左饕正在承受某种痛苦。
确实,从再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左饕恍惚地觉得世界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到了从前视而不见的许许多多,心里头却空了一大块。
二十多年来奉为生命宗旨和人生目标的法则,忽然不再理所当然;所谓金科玉律,原来只是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灌输给他的,根本经不起推敲;什么无怨无悔的爱情和付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左饕喉结微动,他很想嘲笑一番自己的可怜可悲,却发现心脏的疼痛已蔓延至全身。
白君趁机问:“你能不能给他重新催眠?”
老头白了他一眼,看蠢货一样:“我现在连给你催眠都不能,更别说又聪明意志又坚定的他了!”
白君:“……”
白太太沉声道:“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左饕,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当年许博温找银先生给你催了眠,还让人给你进行魔鬼训练,目的只是利用你保护他的外孙白喆。你完全被这对无耻的祖孙算计了!”
左饕垂眸不语。
白太太上前两步,“而我们也跟白喆小畜生不共戴天!不如我们联手击垮他!”
左饕扫了白太太一眼。
白君忙道:“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太太点头,“回去后,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找个机会拿到他保险柜的钥匙。我再联系其他人。到时候咱们务必一击制胜!让这贱/人生的永世不得翻身!”
左饕面无表情,调头就走。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白太太万没料到左饕看似虎背熊腰汉子一条,竟如此没刚性,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怎么实施?不由大急,厉声吼道:“左饕你没种!这样的奇耻大辱你都忍受得了?你不是被那对祖孙调/教得贱骨头了吧?!”
左饕头也没回,“我有种没种,不是你说了算。”
老头冷眼旁观到这里,嘶声冷笑:“你参不参与,也不是你说了算!方案C——!”
白太太:“……”
之前的几个小混混突然冲出,有人抱胳膊,有人拽腿,企图拦截左饕,被左饕一一甩开,摔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左饕这阵子在左大明身边又找到实战的感觉了。
又有几人加入战局,拼了命般把左饕拖到老头身边。
老头从轮椅座底取出一支针剂,内里竟是半管粉色液体,十分可疑。
有钱能使鬼推磨。几人一面被踹得东倒西歪,一面拉住左饕的胳膊不放,方便老头施针。白君也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白太太在一旁大呼小叫。
老头抓了左饕的小臂,正欲注射,不想左饕突然暴起,反手夺了针管悍然整针刺进老头的手背!
老头:“……嗷~~~!!!”
这一嗓子直接把除左饕以外的所有人镇住了。
借着这一空挡,左饕毫不留情地踹倒众人、掀翻轮椅,面瘫着脸,走了。
刚一出门,只见远远驶来两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停在他身边。
马教官一马当先跳下车,挑眉问道:“小子,你没事?”
左饕现在看他特别不顺眼,鸟也不鸟他,刚想上车,几辆警车又井然而至,为首一人正是黄老爷子的警卫员,木着大众脸问:“人呢?”
左饕现在也很烦他,觉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摔门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