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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姑家里,气氛那样地沉闷。
张缵看着李直平夫妇,轻轻地摇摇头,说:“怎么出了这样的坏东西呢?我们玖华乡,向来民风淳厚,虽然出过土匪,这些土匪也只抢大户人家,对平民百姓,一般都不沾的,这些狗东西,怎么打起普通老百姓的主意来?”
“是啊,”向奶奶急得直拍巴掌,“谁说不是呢?玖华乡的人,我还不晓得?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七八年,从来没听说土匪抢平头百姓的,他们知道,抢平头百姓,也捞不到油水,没想到,日本人来了,为保一方平安,拉起个抗日保安团,居然出了群祸害。”向奶奶抱住侄媳妇,一只手在侄媳妇背上不停地摩挲:“我的儿啊,你怎么还在那地方住得下去哟?”
“还怎么住得下去呢?我这不是跑来投奔俩了吗?”这时候,李直平已经平静下来。“我们单家独户地住着,有点什么事,喊人帮忙都喊不应。”
赵大姑说:“躲,哪里是办法呢?你不兴连房子也不要了吧,还有山和田呢!”
张缵举起拳头,在椅子扶手上一捶:“对呀,躲,肯定不是个办法,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依我看,大家应该抱成团,跟土匪斗。”
赵大姑的爹,读过私塾的,胆子有点小,听了张缵的话,忙插嘴说:“都是些泥巴腿子,怎么跟人家斗?那些土匪,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手里有刀有枪,你拿什么去斗?”
赵大姑到底在宜昌城里读过几年书,见过些世面,对爹的话很是不满,说:“照俩这么说,我们就该受欺负啦?一边是日本鬼子,一边是土匪恶霸,不是说,狗急了还跳墙吗?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你不让我好好活,我干吗让你好好活?”
张缵很赞成赵大姑的话,说:“对呀,我们也拉起一支队伍,跟那些土匪恶霸对着干!”张缵扭头对李直平说,“现在,李家屋场你暂时不回去了,我们去投奔张翮吧。”
“张翮?”李直平有些惊讶地问。
张缵说:“张翮是我的堂兄,他早就给我捎信,让我回乡后就去找他,听说,他在直溪河,已经拉起一支队伍……”
赵大叔拍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呢?你堂兄张翮正在直溪河唐家楼办社训队,你们都可去投奔他。”
张缵在李直平肩头拍了一下,说:“听见没有?我堂兄张翮办的社训队,就在我们唐家楼。”
赵大叔看了张缵一眼,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带着赞赏的口气说:“你这个堂兄真不简单,我听说,早年,他在上海做事,末后又听说,他是共产党,被政府抓起来,坐了好几年牢,要不是抗日战争爆发,现在,他怕是还被关在苏州的监狱里呢。”
张缵说:“堂兄被抓进监狱的事,我听说过,他因为得了肺结核,在医院住院,被国民党特务发现,从医院里被抓走的。抗日战争爆发后,共产党和国民党结成统一战线,他才被放出来。”
赵大叔说:“还有些情况你可能不知道,政府刚提出在各区组建‘社训队’时,张翮就跑去游说你爹,让你爹出面,向县政府申请,成立分江县社训队江北支队,你知道,我跟你爹是同学,江北支队成立前,你爹把我请过去,让我参与谋划,要不是大姑她娘有病,我恐怕早就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了。”
此刻,赵大叔眼前浮现出几个月前的情景……
玖华乡直溪河张家巷子,张缵家的书房里,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煤油灯罩被擦得分外洁净,从玻璃灯罩里放射出明亮的灯光。灯下,张文成和侄子张翮已经就座,张文成命管家:“老张,快到外面去看看,他赵叔怎么还没来呀?”
老张应声说:“好勒,老爷,我这就去。”
听见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文成说:“张翮,你办社训队,就不怕政府找你的麻烦?”
张翮说:“麻烦肯定会有的,要是没有麻烦,我怎么请您出面呢?再说,这次办社训队,本来是政府倡导的,有麻烦,也大不到哪里去。”
张文成说:“要我出面可以,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在道义上,我大力支持你,可是,我这么大年纪了,舞枪弄棒之类的事情,我肯定做不来了,你要干就好好干,别毁了我的名声。”
张翮说:“您在政府里面子大,您申请办社训队,是为了保一方平安。具体事情,当然不用您亲自出马,再说,我已经捎信给张缵,他可能要回来帮我了。”
正说着,屋外起了喧哗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清晰地传过来。
老张热情的声音:“赵爷,我们老爷和张公子候您多时了。”
“张公子?”赵大叔惊讶地问,“莫不是张缵回来了?”
“是老爷的侄儿张翮,不是张缵。”说话间,老张已经站在书房门口。老张朝里面喊道,“老爷,赵爷来了。”老张左手向前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赵爷的脚就跨进书房里。
张文成和张翮同时站起来。张文成朝赵爷拱了拱手:“树生兄啊,总算把你盼来了。”
赵树生也拱了拱手:“唉,要不是贱内害病,我早该到张兄府上来请安了。”赵树生看见张文成身边站着的年轻人,便问,“这位是……”
“我侄儿张翮。”张文成看一眼赵树生,对张翮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赵爷赵树生。”
“赵爷好,晚辈在此恭候多时了。”
三人落座。赵树生问:“张兄这么急着约我来,想必有什么要紧事?”
张翮欠了欠身,对赵树生说:“赵爷,实不相瞒,今天请您来,是我的主意,日本鬼子不是要打到宜昌了吗?最近,政府号召各地成立社训队,以保家乡平安,我想请两位前辈出面,向政府申请成立福宁区社训队。别看日本鬼子还没有骚扰到我们这里,一旦来了,我们就招架不住,得早点准备呀。”
赵树生问:“贤侄不是在上海高就吗?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怎么留得住你这条卧龙?”
张文成压低声音说:“他在上海跟政府对着干,在那里呆不下去了。”
张翮说:“这不是主要原因,日寇由上海到武汉,又由武汉而宜昌,一心想打开进川的通道,上级才派我潜回老家,伺机发动群众,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有可能迟滞日寇进逼重庆的步伐。”
赵树生把手在座椅扶手上一拍:“好,这才是热血男儿,我泱泱中华,总不能被一个弹丸小国肆意践踏。”
张翮高兴地说:“就知道赵爷您深明大义,我才请两位前辈出面,申办社训队,我们要把福宁区的社训队,建成一支真正的抗日武装!”
赵树生面有难色地说:“唉,我怕是短时间内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家有个病人,打算近日送到宜昌去请西医医治的,一旦贱内病情好转,我就鞍前马后供贤侄驱使……”
张翮打断赵树生的话:“赵爷,我们并不需要您做具体工作,您跟我叔牵个头,向政府申请一下就可以了,具体的事,我们多的是人做。”
赵树生说:“哎哟,只是出这么点力呀,好说,好说。”
张文成对赵树生说:“我们明天就到县里去,怎么样?”
赵树生说:“当然可以。”
张翮说:“二位前辈,我都打听好了,两位前辈连县里都不须去,只要到区里递个申请,杨区长早就暗里点头了。”
赵树生说:“我才不想挂个虚名呢,等大姑他妈病情好转了,我一定来帮你们做点具体事情,争取早日把队伍拉起来。”
张翮哈哈地笑两声:“不瞒两位前辈,我们早就暗中行动起来了,我们的队伍已经有了二十多人,就等两位前辈给我们拿回批文,我们就能大张旗鼓地干起来了。”
……
赵树生家客厅,赵树生的话还没说完,张缵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想到,我这位堂兄行动这么快,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呢?咱们赶快去唐家楼吧。”
赵大姑说:“我也要去唐家楼。”
张缵说:“我听堂兄说,他招的都是些健壮汉子,你是个女的,去做什么呢?”
赵大姑说:“只要你们拉起队伍,就总有内务要做,我帮你们做文书,不行吗?”
赵树生想了想,对张缵说:“这支队伍,本来就是以你爹和我的名义申办的,现在,大姑她娘已经作古,就让大姑替我去做点具体事情吧。”
李直平说:“扛枪打仗,从来都是爷们的事,大姑她……”
赵大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没听说过花木兰从军的故事吗?我现在就是福宁区的赵木兰!”
赵树生站起身,走过去拉着张缵的手臂,深情地说:“大姑跟着你,我就放心了。你从小机智过人,在我手上发蒙读书时,那机灵劲就让我折服,现在又练就一身武艺……唉,我要是没这几间破屋,没这几亩薄田,也要到你们唐家楼去,跟你爹一起,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张缵谦虚地说:“小时候,我也只是顽皮,哪里算得上机智?”
赵树生示意张缵坐下来:“不错,小时候,你是有些顽皮,不过,俗语云,伢看极小,小时候聪明机智的孩子,只要引导得当,长大后,一定有出息。”
张缵的脸顿时红起来:“别提了,赵叔,小时候,我给老师和前辈们添的麻烦还少吗,您应该听说过的。”
“呵呵,呵呵……”赵树生情不自禁地陷入回忆之中,“记得那时候,你爹一跟我说起你,就气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