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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妆照拍得极为顺畅,第二天一早剧组便公开了组图。
这一套定妆照分为两个系列,分别是前期的日常休闲风与后期步入主线后的黑暗风。
霍达这个角色因为有卧底的戏份,所以后期选择的扮相不同于几个警察角色身着制服举枪,也差别于侦探一身泥泞西服三件套的装扮,而是留着桀骜的发型身穿工装服,一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藏身于街角阴暗处遥望着什么,整个左手都缠着浸血的绷带,眼神犀利冷硬,暗伏杀气。这身装备与前期的形象反差太大,却似乎更适合周且听的气场。
公寓里,吕品正嗑着瓜子坐在周且听身边异常兴奋。
“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啊!你平时都没有那样笑过!原来你嘴角真的能咧那么大啊!你怎么做到的啊还有还有真的是因为化妆么真的是因为化妆你的眼睛才变得那么大么!可是我好不喜欢他们硬要你戴有色隐形眼镜把原本的颜色遮住啊我觉得你本身的瞳色要比黑色更适合……”
周且听被他烦得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戴起包耳式耳机彻底隔绝音源,靠在沙发的角落里上装死。
吕品上网查看《破晓》官方微博刚刚发布的定妆照,飞速保存了图片之后非常激动期待地点开了评论区。
裴冀的人气依旧是最高的,几条高居点赞榜高位的评论都是对他的夸赞。紧随其后的自然是去年刚刚拿到人气大奖的当红花旦朱殊,要气质有气质要身材有身材,绯闻不多风评优良,一看就是一副“我群众基础好选我选我!”的模样。几位配角虽然人气不算大红大紫,但也是有一批忠诚的拥簇者,不乏“我家雪儿终于要火了嘛心情好复杂不想给你们看啊啊啊”或“舔屏图三的憋走!里奥女朋友粉在此来战啊!”这样吹捧的言论。
眼睛快被五花八门的评论弄迷糊了,吕品心说我不管别人怎样啊我要看我家周先生的评论怎么还没翻到!
确实,热评榜靠前的几条全都没有出现过周且听的相关评论,吕品有点慌,可不仅是他啊,连剧组的员工们也一致认为周且听那几张照片又帅又阳光,十分适合舔屏,怎么微博上的小姑娘们跟眼睛瞎了似得!
终于!在接近十条的位置他看到了一条柳暗花明的评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图四的霍达好萌又好man的么!”点赞数也十分可观,而随后也接二连三地有关于周且听的热评出现。
“有没有人跟我一样对裴老大的扮相意料之中,却被霍达那两张照片巨大的反差惊到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咩?”
“霍达的扮演者为何如此羞涩连个人微博都没给?官博求id名啊我要跳过去看其他角度看日常照片啊!第二张负伤图简直帅炸!”
“捕获一枚疑似小鲜肉!霍达的虎牙好萌!”
“有点期待看霍达的剧情怎么回事……这前后反差这么大真的好嘛!”
“天哪噜霍达小天使黑化好霸气!舔屏!”
虽然大部分人对周且听的称呼还是“霍达”而非本名,但吕品依然恢复了自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他家周先生火遍演艺圈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他也能连带着有地位啊!以后人家谈起自己都会说“那小子眼光真毒哦跟了这么一块大金砖”!
就在他满面红光畅想着成为金牌助理的美好未来的时候,周且听突然摘掉耳机,非常直接地说:“我饿了。”
一句话把正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徜徉云端的吕品捏着脚跟扯回大地。
周且听已经习惯了吕品给自己做饭,而吕品除了对于他无论干什么都能分分钟拿出一瓶酒来喝两口的行为十分摒弃外,也习惯了成天待在这间公寓里做做饭打扫房间。
“那你今天想吃什么啊?”
“鱼……”一个菜名还没报完,公寓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打断了周且听明显很愉悦的点菜。
吕品离电话更近,他拿起听筒友好地问道:“哪位?”
那边却明显停顿了片刻,几秒后才决定了什么一样低声道:“我找周且听。”
吕品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明显怔愣住了,虽然对方压低了声音,说话也分外收敛,但他还是瞬间发现了这分明是导演颜儒的嗓音。
演员私下联系导演几乎等同于潜规则,可是导演主动联系演员,还搞得这么神秘,这算哪门子事?
吕品顿时傻了,他结结巴巴居然脱口而出:“颜,颜导?”
那边一片寂静。
周且听闻言却立刻走过来,直接抢过吕品手中的听筒站直了身子淡淡道:“我在。”说罢他又一分空隙都不留,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吕品,“你先去买菜吧,做什么随你,半小时之内不要回来。”
吕品彻底地傻眼。
然而他不敢忤逆周且听的意思,乖乖拿了钱包披了件风衣就飞快离开了公寓。
听到关门声后,周且听才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电话听筒上。
“说吧。”
“……”电话那一头的颜儒欲言又止,平日清冷的气场完全消散,“且听,最近住的还习惯么?”
周且听垂下眼帘,面容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变化,“我很好。你这几天也见过我很多次了。”
颜儒闻言自嘲般地苦笑一声,“回国后我手头积压了太多工作,没有及时联系你的确是我的错……”
“无所谓。”周且听打断他,“我还有一个助理,他很好。而且你这样帮我的原因,我也已经知道了,不需要再执着于找你本人做无意义的确认。”
颜儒却远不如周且听冷静,他明显愣住了,对刚才听到的内容有一丝怀疑与讶异,“你……你怎么知道的?”
周且听望着客厅窗外的大片景光,眼中却晦暗不明,“无论是云图还是这部电视剧,我都已经签了合约无法改变,不过拍完这部戏之后,我不会再与你合作任何一部作品。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很感激,我仍会尽心尽力演好这次你为我准备的角色。但你不需要再通过弥补我来成全自己的愧疚之心了,逝者已逝,生者再做任何事都是于事无补,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继续扮演一个假象了。而且……你让我觉得虚伪透顶。”
周且听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让人觉得疏离冷淡,此刻响在颜儒耳边却是冷如冰霜,从深处透出彻骨的寒意。这几句话就像钝刀子一样缓慢磨损着颜儒的内心,日后他每想起一次,便割自己一刀,不够致命却足够疼痛残忍。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周且听的时候,小家伙不卑不亢地站在破旧的木门后,声音清亮地问自己是谁。有一点生硬的英语,却十分有教养。那时候周且听不过五六岁,像个瓷娃娃一样无暇的五官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却攥着比自己个头还高的拖把在窄小老旧的公寓中一点点拖着地。打满了歪歪扭扭补丁的沙发被一地的酒瓶围住,他看到小小的孩子费力地将一个个玻璃瓶子整整齐齐码放在阳台上,连忙走过去帮忙。
他还记得那时自己问他,为什么要把酒瓶放到阳台上,当时周且听拖着软糯的奶音非常认真地对他说:“因为玻璃瓶会把阳光变得像大房子里的一样好看,先生。”他起初还不明白大房子是什么,然而当他被周且听拽着衣角领去见他妈妈之后……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小孩子无比单纯童真地把他带到一家夜店门口的画面。
“妈咪在大房子里工作,但是她不要我去找她,”小小的周且听仰头看着颜儒,大大的玻璃珠一般明亮的眼睛圆而清澈,“先生,妈咪不知道我自己也可以找到大房子,您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妈咪?”
颜儒忘不了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嗓音,当时的他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狼狈地抱起了还什么都不懂却比同龄孩子成熟太多的周且听跑回了那间布满了玻璃酒瓶的公寓。
他再见到周且听,已是二十年后。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甚至足够带走故人的生命,物是人非是最好的总结。当年那个叫一声妈咪能融化人心的瓷娃娃已经彻底地长大,曾经不懂的、懵懂的一切都不再是秘密,他有了自己的理解,而他选择的是拒绝自己,无论忏悔还是补偿。
“你觉得很难受?”周且听淡然的声音突然再度响起,“觉得很痛苦?”
颜儒喉头一哽,堪堪挤出两个字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且听……”
“那你也可以感受到当我得知一切时的一点心情了。曾经友善和蔼的颜叔叔是个彻底的懦夫和骗子,可是我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根本不感到吃惊,我甚至觉得,故事就该这样结束。只是我不齿于接受你的补偿,我更乐意看你继续被那些往事折磨。你是个自私的男人,不值得我为你解脱。”
周且听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只是沉静片刻,转身从冰箱中拿出一瓶啤酒来慢慢喝光。
啤酒的度数对他而言很低,与水没有太大区别,却更能为他止渴。
他靠在落地窗前的书柜旁,将半空的酒瓶举起来,正对着窗外明艳的太阳。
冰冷的彩色光芒就这样打在他脸上,仿佛泪水般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