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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已经有了大把大把的金钱,虽然她仍在妙龄,外貌更增娇艳,但她还是有好长一段大好的青春流去不返。
钱多些,再多些,多过了某个极限,是不是就可以把圆月也买进自己的钱柜里?
憔悴损,未憔悴,已折损;如今仍是堪折,但她能让谁折去吗?
蝶蝶,你那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中秋节?你在秋中,还是在节里?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地方,是没有中秋节的。
“回忆是剪不断的月光”!
月光如水,泪水,泪飞如雨,月光是雨!
阿典让我们明白,有月光的天,不是晴开,而是雨天!
月光越亮,月雨下得越大!
月雨没有声息,声息全部进入了阿典的心里,时而淅淅沥沥,时而哗啦啦啦,时而就如她和姐姐的名字——点点滴滴!
月亮如明鉴。人在月光中,就是在明鉴里,鉴很明,人却太朦胧,在朦胧中懵懂。
中秋如更漏,点点滴滴,滴完天明。
天会明,但明鉴已经滴完,没有了明鉴,人人事事,不会全部大白,天明之后反而更不明白。
人在月光里,心是打开的。
阿典锁在丛楼的暗屋里,独自享受着寂寞,不必有月光,她有的是寂寞。
客户越多,寂寞就更满。寂寞从来就不缺,一直很圆满。
她离中秋的明月尽量远,有墙作她的屏蔽,暂时很安全。
她的心事,就是那个坏蛋阿川也不知道了,也不必要他知道。
他只管收钱。他已经可以买半条街了吧。
在月光之外,中秋的圆月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把锁,将阿典深锁在蒸笼的某一格。
月光如火又如雨,冷冷清清有谁知,火烧火燎不停熄,一年中秋,一夜之间,有多少点点滴滴!
??.
“佳期怅何许,泪下如流霰。有情知望乡,谁能鬓不变?”节选自《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谢朓
王叔心底无尘心自净,黄嫂却说:“我不像你们那样喜欢月圆”。同样是中秋,圆月就如同一枚霰弹,一下击中了她的眼睛!
那个坏蛋阿川的中秋,比阿典过的还要令人扼腕。
他早就不是博士了,所以他也能大大方方地相信命运。他相信的命运,与别人所谓的命运是不同的。
算命的说,命在名中,阿川只有川,那是‘宛若水流无所依’的命,没有根,没有岸,没有归拦,比漂萍更惨。
说了一千道了一万,那些算命的把这个年轻的老博士说得哑口无言。总之破解的措施就是:最好是拜一位姓王的长辈,把阿川的本命,从川改为王川,隐隐犄角成为‘忘川’的命格。
于是“王叔”出现了,很隐秘地出现在阿川的人生之中,成为了他的义父。
阿川这个名义上的‘客户经理’,和他的义父王叔,是何来历。
在这个城镇中有何秘密,外人还不知晓。
???.
王叔说他来特区东闯西荡三年多后,才来到王品公司的,那时王品公司新建才不过三个月。
他一来就扎下根来,又过去十余年了,他一直干的都是勤务,也就是清洁工,如果有人喊他“喂,扫地的!”,他也不会介意,还会乐呵呵地笑着对喊他的人点头。
王叔刚进厂的时候还是一头乌fa如漆,如今却已满头斑白,快六十的人了。
王叔是个很谦和的人,平常他的话虽然不多,却是跟谁都谈得来。
但无论谈得再多,王叔也从来不提自己家里的事,加上王品公司有极其严苛的保密规章,人事单位也不敢泄露私人信息,所以也从来都没有人得知他来自哪里。
甚至是他的名字都极少人知道。
只在今天年端午晚宴上,醉意朦胧的人事部经理在劝王叔的酒时,说了这么一句:“王叔,都说三个青蛙三张嘴,我就想不通你为啥要叫王三嘴!是不是也想噗通噗通跳下水?水有啥好喝的,来喝酒!”
这样一句无心的话,却被一个有心人留意上了,“有文章!”这个人想。这个人就是才进厂不久的饭堂勤杂人员何乐。
王叔说:“这些年来,我扫出去的垃圾,堆积在一起的话,比这栋厂房的堆堆还要高大哇!”
1997年的今夜,月满中秋。
王叔同王品公司的一群打工仔,坐在厂区的一蹓石台上守月。
对着明月,打工仔们各自诉说着有关月亮的见解和传闻,聊得深了,就有人问:“王叔,你是已经过了知命之年的人了,是知道过天命的人,也给我们讲讲对月亮的感想吧,好吗?”
前面就是篮球场,四块场地能供八支球队同时对抗,球场上洁净如新,四周宽阔的绿地生机勃勃。不说那些上百的条椅了,就是这蹓数十丈长的石台,也是冲洗得干干净净。
这些都是王叔的功劳。
好多人把清洁工当成是一种‘贱业’,王叔却能用他出se的工作表现,来赢得了普遍的尊敬。
王叔的工作就是给王品公司洗脸梳妆。
王叔常常挂在嘴边说:“公司再大,也就像是我的亲闺女,我不能要她脏兮兮滴。”
要在多年之后,王品的员工们才能明白王叔的这句话,是多么地正确!
王品公司那么大,能记住这一句的,只有一个何乐。
当然是何乐!
舍他其谁!
????.
若是别的清洁工被问及感想,很可能会推脱一番,说什么:“我一个扫地的,又没有多少文化,有啥子好说的?”
王叔绝不会,但有所求,能做得到的,王叔绝不会推脱。
这就是王叔。
王叔说:“我可不知道什么天命,我这个人认命。命里注定三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知命岂不从认命开始的吗?若不认同命运的承在,就不可能认知命运的真相。
“我清楚自己就是个扫地的命,我只精于这一行,再折腾别的都是没有把握滴瞎整,不会比扫地好多少,所以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干这么多年。”王叔说这话时,他满心满意都是真诚,不由人不相信他是出自真心。
“心安下来,认了命,就不用再有非份之想,做这活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其实不怕你们笑话,认命只是一种说法,也可以换一种说法,说成是爱上了这一行也行。哈哈,我这个半老头子,没有别的爱好,也没有可以相亲相爱的家人,不爱工作,我又能爱啥?”
这样的话,本来是该很辛酸的,王叔却一笑置之,又说下去。
“每天上了班,凡是我经过的地方,都能变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那就像是在施魔法一样,我走到哪里就把美景带到哪里。那些脏乱差,一遇到我,就像是隐暗遭遇了月光,只好纷纷退却。这就是一种成就,心里就会是一种满足。”
要是王叔不说,没有人会想到,在他的心里,连打扫都是这样美的。每个人心中都有天地,其中的景致也各不相同。
要能共享别人内在的天地,除了沟通,再无他途。
打工仔中,多的是锦心绣口的人才,平常泯然于众人中还看不出来,这一闲着聊着,就有人显出了光彩。
?????.
其中那位名叫何乐的,是一位进厂不到半年的新工,在饭堂里做勤杂,也就是打下手的杂工。
何乐也是位勤勤恳恳的人,埋头做事,低调做人,没有任何出彩。
他听到王叔说到这里:“王叔的心灵境界好高呀!你这是典型的干一行爱一行的心态,也就是一种高尚的劳动态度。
你是入的环卫这一行,我很确信,若你进入的是我们这类饮食行业,甚至是我们王品公司主营的制衣业,你都会爱上的。王叔你很了不起。”
“阿乐,你这样说还真是到了点子上,我还真是干上一行就不想改的那种,来这里之前,我就打了三十多年的衣裳,要不是不得已,我可能一辈子都丢不开的。”
何乐甜甜地一笑:“王叔,打衣服也是美事啊,亲手缝纫的衣服,那是穿别人身上,暖在自己心里,每完成一件客户满意的,对方的一句谢谢,心里那个得意,熏熏然就跟喝了口老酒似的吧。”
王叔哈哈一笑:“马滴!就是这个样子,我是心里有种很享受的感觉。就是说不出来。你这一讲就明了,就是这种有点自得有点臭美的样子。”
“王叔,行行出状元,就凭你的这种劳动态度,一定能成为这两行最出se的高手。”
何乐也是个有着身世秘密的人。
这个中秋夜,是将来非凡的何乐,与现在貌似平凡的与王叔,第一次深谈。彼此都有了不浅的印象。
他们对于王品公司的重要,都在他们今夜的自我判断之上太多太多。
“就咱这个岁数,也不想那些了,既然已经当了十年的洒扫工,占住了这个位置,我必须确保我工作区域内的干干净净和井井有条,必须确保就连下水道也一次都不堵塞,这样我才能吃得饱睡觉也踏实。这还真的不是工资问题,而是我已经习惯了,非得要如此才能心安。”
心安。仅仅两个字,就是长寿的所有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