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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瑾瑜少有任性的时间,可今天她却异常的坚持,程轩摇摇头,只得命人拿了酒菜来,沈瑾瑜为她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她举起杯子笑道:“我先干为敬了。 ”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程轩见她将杯子反过来,杯口朝下并高高举到额头处,笑得极是俏皮,上好的竹叶青,入口绵软,沈瑾瑜将嘴抿起,却无法阻止酒的后劲辛辣蔓延到她的眼睛与脸颊。
月光下,她泪光莹然星眼流波,一张雪白的脸交映着脸颊的红晕,更添娇俏。
程轩见过她无数的样子,即使她们认识两年有余,她总能有新的姿态,或者娇俏,或者秀美总有无数动人之处,说不尽的妩媚风姿。
沈瑾瑜已经是为自己倒了第二杯酒,笑盈盈问道:“你怎的还不喝,虽然我酒量好,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未饮先输啊。”
程轩见她喝得急,将手里的酒喝完道:“你是千杯不醉,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慢点,时间还长,你不必着急。”
他说话的功夫,沈瑾瑜已将第二杯酒喝掉了,沈瑾瑜边倒酒便说道:“如你这般度,总是欠我一杯。你,总欠我一杯。”
说完,又将第三杯酒喝完了。程轩见她还要倒酒一把抓过了酒壶道:“你今天是专为饮酒的?”
沈瑾瑜咧嘴笑了,露出小小的贝壳般的牙齿,继而嘟嘴说道:“小气,才输了你一杯酒就急了,我自然不是为饮酒,你特意把你的古琴伏羲带给我了,让古琴蒙尘太可惜了,我帮你弹一弹。去去灰尘可好?”
沈瑾瑜三杯下肚,脸色更是红润起来,神态和语气也越调皮起来,嘴上和脸颊搽了胭脂似的红扑扑,明艳嫣然,笑靥如花,这般艳丽得让人无法拒绝。
程轩怕沈瑾瑜无聊,将自己的古琴也送了过来,只是她一直都未弹奏过。
沈瑾瑜先是乱拨一气,名曰调琴,然后正色道:“我抚琴,也要看你舞剑。当日与你一同进京之时,你挥剑将我马车前的刺客杀死,我当时见到你的剑没入那人的胸膛,我还想,你这人看着儒雅,下手却也还不留情。还好你当时果决,不然我是决计到不了京城了。”
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仿佛当天不是兵戎相见,也并非有温温的鲜血洒到脸上,而是鲜花着锦一般。
程轩难得见到沈瑾瑜这样撒娇,自然是有求必应的,没有带剑,随手折了树枝,舞剑给沈瑾瑜看。
沈瑾瑜看他如此,自己也开始正色弹琴,正是上次她被掳走之时弹的那曲子,曲子古朴深沉,她上次弹得时候高远豁达,悠扬流畅,大气磅礴。这一次她却弹得又急又快,听上去杀气腾腾,颇有箭拔弩张之势,与程轩的剑舞倒是相得益彰珠联璧合。
沈瑾瑜一曲弹毕,程轩也收了剑舞,沈瑾瑜见他虽在寒夜,穿着单薄,却满头大汗笑道:“你年少时起早贪黑的勤学苦练,如今却用来给我取乐,可惜了。”
程轩见她笑靥如花,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这话不尽然,说起来,换来你这样的笑,如何不值得?”
沈瑾瑜用一只手撑着脸歪着头看着程轩,程轩见她目似墨染,肤若凝脂,不觉已是看呆了。
沈瑾瑜见状起身在他额头上用手指弹了一下笑道:“呆子。”
程轩一把抓住沈瑾瑜的手将她拉到胸前,沈瑾瑜也不反抗,只笑盈盈的歪头看他。
虽然两人之前有过各种接触,但是都是事出紧急,后来情之所至,却也止乎礼,他们隔的那么近,沈瑾瑜能看到程轩眉间细细的汗毛,嘴唇上方长出的青青的胡茬,还有他吞口水时一动一动的喉结,沈瑾瑜伸出另一只手抚过程轩的额头道:“原来这样看你,是这个样子的。”
沈瑾瑜媚眼如丝,衣袖带过暗香盈鼻,混上刚才两人喝过的酒气,程轩觉得他一世经历的旖旎风光都没有今天来的那么排山倒海,他不觉涨红了脸,酒喝的不多,却醉了。
第二天一早,程轩起床,头还有点宿醉后的晕眩,昨天的酒喝得开心了,后来到底喝了多少也忘了。
好像隐隐约约记得沈瑾瑜答应要留了下来,对了,她说要留下来的。
程轩精神突然振奋了起来,她好像是答应了的,混着当时的月光,沈瑾瑜的眼泪,她是答应了的。
长久以来,他所计划的都终于不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相继送走了顾盼与明珠,现在他与李夫人去谈,他毕竟是家主,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世事无常,程轩没想到,这是这一年里,他最后一次见到沈瑾瑜,更没想到的是,这是他一世里,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眼泪。
当时只道是平常,人生谁料风雨度。
下午程轩没有来,边陲告急,他只托人捎来一封信笺,里面有一封信,还有一枚骰子和两粒红豆。
打开信纸,愤怒和杀气从笔力上都透了出来,重重的写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沈瑾瑜一见便笑了起来,尽管怒气十足,但是到底还是合了他的心愿上了战场吧。
甚至她都能看到他怒气之后的得意笑脸,到底天元帝还是不得不用他。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程轩未告而别,只能留这骰子和红豆以示心意了。
晚上,沈瑾瑜一个人,浸在温泉之中,不知道为什么,程轩的离开,反而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月亮圆的很,明亮的月光照得地面的积雪都是泛着银色的光芒。
温泉很暖,在月光下升起袅袅的雾气,温泉边的不知名的花也开了,到底是暖,整个鸟鸣涧在冰天雪地之中成了一方独立的小王国,这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与四季轮回无关,自顾自的绽放。
沈瑾瑜半闭着眼睛,想起今天早上玉衡问她的,小姐,你既然都决定要留下,为什么还要哭呢?
她当时回不上来,玉衡便也没有再追问了。
可玉衡的好处在于,她温和,且坚定。她就算有疑问,也会让人明白,不管什么决定,她都愿意跟随。
这份温和与坚定,让沈瑾瑜的心里安定了不少,在这么孤单的环境中,至少还有一个人陪着她。
现在浸在水中,她慢慢回想玉衡的问题,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这时她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向她这里走来,沈瑾瑜以为是玉衡催她上去,也没回头看,懒懒的说了声,就起来了。
谁知没人答话,脚步声渐渐更近了,沈瑾瑜有些奇怪,转过头去,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女人身姿,穿了大红色的猩猩毡斗篷,头上戴着观音兜。
沈瑾瑜一时没有看清。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她又是这样的浸在水中,有些紧张了起来,可现在这状况,她也没什么能做的事情,在水中缓缓的转了一个能看清对方的位置坐着,耐心的等待对方走上前来。
来人近了,借着月光才看清,这人面若芙蓉,肤白如雪,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是云舫。
沈瑾瑜笑道:“云舫姑娘,好久不见了。”
云舫缓缓的走上前来,请安道:“沈姑娘万福。”
沈瑾瑜当然知道这场景非同小可,不说玉衡去哪了,这么晚,又这么偏的地方,云舫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谁又给她开的门?
但是到底是女人,就算沈瑾瑜此时身无寸缕,让她却也没有那么害怕。
两个人短暂的沉默之后,沈瑾瑜开口问道:“云舫姑娘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云舫牵起嘴角勉强笑道:“自然是要拜见沈姑娘啊。许久未见,怪想念的。”
沈瑾瑜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对方来意不明,她等着看,后面会出什么招。
云舫看着紧张的厉害,犹豫着将身上批着的斗篷掀开,沈瑾瑜顿时觉得身上有一层凉意一瞬间从头到蔓延到脚底,她的肚子大大的隆起,那看样子是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吧。
难怪她走进来的时候觉得脚步有些奇怪,冬天衣服穿的多,外面又罩了一件大的斗篷,还真是有些看不出来。
云舫眼中含着泪水害怕道:“听说姑娘就要成为我们程府的主母,我特意过来给你请安。”
沈瑾瑜有些意外的镇定,她不怒不气,慢条斯理的拿了温泉边的衣裳穿了起来,穿戴整齐后,柔声邀请云舫道:“外面冷,你是有身子的人,经不得这么冻。”
云舫见她没有预计中的暴怒,心中才慢慢的松了口气,后面跟着进了温泉边琉璃的暖房里,沈瑾瑜此时心中想的却是,玉衡这么半天都没有进来,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她自己住的无名小院可不能带她去。
俩人面对面的坐了,沈瑾瑜先制人笑道:“谁让你来的,这可真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云舫一听这话,心里一沉,马上坐不住了,她就知道,沈瑾瑜这里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过了关的,她蹲下来跪在地上哀求道:“沈姑娘,你大人大量,我,大错已成,只是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孩子。”
沈瑾瑜将她扶了起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怎么大量,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虽然她见过韩家,也知道这样的人家,迟早是要纳妾的,可是她还没有成亲,这事情就找上门了。
沈瑾瑜见战战兢兢的云舫,也说不出重话,可孩子,她没办法答应,这是大事,她只得劝慰道:“云舫姑娘,程府是仁义之地,他们会善待你们的。”
云舫哀求道:“沈姑娘,我不要他们的善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答复,好好对待我的孩子,别的我都不要。”
云舫不住的只是重复这几句话,她不傻,后院是主母的天下,她要动什么手,谁都看不住,所以她一心只想要得到沈瑾瑜的承诺。
沈瑾瑜被磨的久了,渐渐的表情便僵了起来,她再怎么随和,也是没办法面对这人怀着程轩的骨肉,还答应要照顾她,便说道:“这是程家的孩子,你若要程家照顾尚且合理,没理由要找我一个外人。”
云舫一听便面色煞白,沈瑾瑜连应承的话都不肯说,还让她找程家的人负责,这是摆明了不接受她的孩子了。
她豁的站起来,一改之前忍气吞声的样子狠狠的说道:“我也是活不成了,难怪别人都说你狠心,小莲不过是说了那句话,你居然让她去死,也难怪你不想留我们母子的性命,我倒不如与你一起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