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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江夏候府自是走到哪哪都是人,满园的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却并不知都是何人。
“今儿客人多,不若我领着你们去候府的花房转转,别的到也寻常,只我们家这管花房的媳妇却是个手巧的,去年养出了一株茶花上开了十八种颜色花朵的茶花。听祖母说,那叫十八学士。”方婉蓉对姐妹三人笑了道。
若兰自是无可无不可的,她来,只不过是在这些贵人眼前亮个像,必竟是十三岁的小娘子,转眼便要及笄,说亲。该到的应酬还是要的。
而若晴因着庶出的身份,完全就是仗着一场亲眷的份跟着来凑个热闹,出门之前,姨娘再三叮嘱,一切以婉蓉表姐马首是瞻,眼下自是方婉蓉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到是若芳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眼见若兰和若晴目光朝她看来,不由桃了眉头,没好气的道:“你们这般看着我干什么?”
“婉蓉说带我们去花房,你要不要去?”若兰对若芳说道:“问了你好几句,你都不说话。”
若芳脸上的神色一慌,想起之前那看到隐在人群后胡瀚阳的半张脸,心底便似揣了头小鹿般,慌得历害,一时怕胡瀚阳认出了自己,一时又怕他将当日之事说了出去。只觉得一颗心就如同被放在火上烤一般,急得连路都不愿走,哪里还有心情赏花。
“我,我不去了。”若芳抬手指了不远处的一处亭子到,“我看那边有个湖,景色挺好,我想去那边坐坐。”
大冬天的坐亭子里喝西北风,亏你想得出来!
但若兰自是不会劝说若芳,便回头与方婉蓉道:“即是这般,便让四妹妹在亭子里等我们吧。”
方婉蓉也不勉强,眼见那亭子周围也有府中下人在侍候,便上前交待若芳道:“你即是累了,便在那坐一会儿,稍后我们回亭子里寻你。”
若芳连连点头。
方婉蓉又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叫金兰的二等丫鬟留给若芳,嘱咐她好生侍候若芳,若是等得不耐了,便先将若芳请到她的屋子里去。
一切安排妥当,她才领了若兰和若晴二人朝候府的花房走去。
候府花房自是气派非凡,不说那争奇斗艳的各色奇花异草,便是那一眼看不到边的花房,也着实让若兰和若晴两人大开了把眼界。
“三姑娘来了!”
花房专司侍候花草的媳妇婆子远远的见了方婉蓉便走了上前,屈膝行礼。
方婉蓉点了点头,免了媳妇子的礼,抬头朝里张望一番,隐约见着几处华丽的裙角,不由疑惑的道:“有谁在花房里?”
“回三姑娘的话,是大姑娘和永昌候府、鄂国公府的几位姑娘,还有瑞郡王府的大姑娘也在。”
若兰倒吸一口冷气,这几位光听名号便知是贵人中的贵人。自己这样的身份怕是站在人家跟前,都会被嫌碍了眼。更别说去攀谈和结交了!撩了眼身侧微微抿了唇角的方婉蓉一眼,若兰笑了笑,轻声对方婉蓉道。
“即是有人,不若我们稍后再来吧。”
方婉蓉听了若兰的话抿着的唇越发的紧了几分,眉宇也几不可见的蹙了起来。
虽说她是嫡出,可她父亲必竟是庶出。因着她父亲的缘故,她平日里自是被尊重万分,可一旦遇上这世家之女,虽明面上不曾让人落了下乘,但骨子里轻瞧、怠慢却是感受深刻。她其实也不愿与这些高门贵女应酬。
“嗯,那就听兰表姐的吧。”方婉蓉拿定主意,回头对若兰和若晴笑了道:“我们去寻了芳表妹,回我的丹桂斋,我让丫鬟们准备些炭火,我们烤肉吃。”
若兰和若晴自是没什么意见,自她们虽有意避开,却不曾想,别人并不愿就这样放弃!
“三妹妹。”
清脆的嗓音响起,方婉蓉抬起的步子生生的顿在了原地,她叹了口气,回头扬起笑脸,朝正迎着自己走来着一袭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的约十四、五岁的姑娘福了福,柔声道:“见过大姐姐。”
江夏候府大姑娘,方婉馨。面容雪白,眉深唇红,身材欣长。是个难得刚柔并济的美人!只此刻虽说眉梢微挑,笑容浅浅,但唇角翘起弧度却显着几分骄纵之色!只,她却也是骄纵的资格的。
生母常氏鄂国公府嫡出,父亲又是江夏候府的嫡子承爵,她又是嫡长女,这样双骄纵的姿本摆在那,令谁看了也只会说一句“理所当然!”
方婉馨淡淡的挑了眼方婉蓉,语带不悦的道:“郡主在这,你也不来见个礼,我若是不喊住你,你便打算这样走了不成?怎的一点礼数也不懂!”
开口便是训斥的话,方婉蓉眉梢一挑,便待要反驳,但眼风觑见了一侧着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鹅蛋脸,新月眉,乌黑如云的发髻间别着一枝东珠簪的瑞郡王府小郡主,温嘉懿时。方婉蓉攥了攥手,抬头朗朗一笑。
“婉蓉见过郡主,见过几位姐姐。”
不是嫌她没礼吗?她一次性把礼做足了,不仅见过郡主,连另几位也见了,你总挑不出什么来吧!
方婉馨眉宇间掠过一抹得意之色。冷哼一声,心道:你爹再有本事,也改变不了他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若兰目光几不可见的撩了身前几个珠光宝气的小娘子一眼,不多时,心里便有了些许的疑惑。这里的小娘子,自是以郡瑞王府的郡主,温嘉懿身份最为尊贵,照说她应该才是那个众星拱月的人。但很奇怪的是,不论是方婉馨还是另几位姑娘却是簇拥中间一个着大红五彩妆花十样锦通袖袄,圆脸杏眸的小娘子。
“婉蓉妹妹免礼。”温嘉懿还没开口,她身侧那个圆脸杏眸的小娘子到是先开口了。此刻,她正笑盈盈的盯了若兰和若晴看,一派和气的看了方婉蓉,柔声道:“这两位妹妹是?”
方婉蓉回头看了若兰和若晴,笑了回道:“秀丽姐姐,她们是我大舅舅家的若晴妹妹和二舅舅家的若兰姐姐。”又回头对若兰介绍道:“秀丽姐姐是永昌候府的大姑娘,她姑母是瑞郡王妃。”又指了郑秀丽左侧着紫色圆领窄袖褙子的姑娘道:“这是秀清妹妹,她与秀丽姐姐是嫡亲姐妹。”指了右侧着鹦哥绿潞缎褙子的姑娘道:“这是鄂国公府的海桐姐姐。”
方婉蓉这般一说,若兰便明白过来了。
瑞郡王妃娘家姓郑,显见眼前的郑秀丽和郑秀清都是王妃嫡亲的侄女。而江夏候夫人常氏则出身鄂国公府,这位常海桐便是候夫人常氏的嫡亲侄女!至于那位郡主,温嘉懿。虽是身份最高,但她却是侧妃所出,并不是王妃膝下,如此便也能解释清楚,为何不论是方婉馨还是赏海桐,她们都捧着郑秀丽的缘故了!
“若兰见过各位姐姐。”
不管心里怎么想,若兰还是与若晴上前行礼。
郑秀丽眼底闪过一抹讥诮的之色,挥了挥袖子,淡淡道:“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若兰顺势便起了身,眼角觑见若晴脸色雪白,似乎还隐隐的颤了颤。心下了然,怕是若晴被眼前这几人的身份给吓住了,当下不动声色的隔着袖子捏了捏若晴的手,若晴身子一僵,但很快便紧紧的攥住了若兰的手,似乎只有那样,她才能不害怕。
“三妹妹适才从外面进来,可遇见二妹妹了?”方婉馨看了方婉蓉问道。
方婉馨嘴里的二妹妹是江夏候妾室所出的方婉贞,平日里在江夏候夫人和方婉馨面前很是谄媚讨好,虽说面子是没了,但里子却是得了实惠,因着她的讨好卖乖,常氏倒也不曾为难她和她的姨娘。
“没看到呢,怎么,大姐姐找她有事?”
方婉馨笑了笑,轻声道:“适才秀丽说有些渴了,又舍不得这些花,我便想要使了丫鬟去奉茶,不想二妹妹却说丫鬟们怕是侍候不周,还不如她去。只,她这一去,这般久还没回来。所以问问三妹妹。”
方婉蓉只听得七窃生烟!
心里将方婉贞骂了个狗血淋头,满府子的下人还要你一个姑娘去做这种事?这般上赶着让人打脸!
“不巧了,我却是没看到呢!”方婉蓉笑了道。
方婉馨便为难的蹙了眉头,左右扫了扫,笑了开口道:“那三妹妹你可不可以替我去看看?”
我呸!
方婉蓉差点就一口痰啐到了方婉馨脸上。
“大姐姐这话说得好似我们候府连个下人都没似的!”方婉蓉敛了笑,目光微冷的看了方婉馨,淡淡道:“我便是有心替大姐姐跑个腿,可却怕传了出去,说我们候府连个规矩也没人,落迫到姑娘当丫鬟使了。大姐姐可真是使不动你手下的人,我便让玉翠跑一趟吧!”
不待方婉馨开口,回头便对身后的玉翠道:“你去跑一趟,看看二姐姐哪去了,再顺便去趟厨房,告诉她们,今儿府里来的都是贵客,连个茶水都侍候不好,我看是大伯母平日里待她们太好了,忘了候府的规矩了!”
玉翠应了一声,头也没抬的转身便走。
看着方婉蓉的应对,若兰冷不住的便要开口叫好。
什么打脸,这才叫打脸!
你方婉馨以为当着几个贵人的面欺压自己的庶妹这就叫得脸,呸,你个蠢货,好不叫得脸,那叫没脸!让人传了出去,只会落个苛待庶妹的名声!像方婉蓉这样才叫历害。将一场姐妹间的争强好胜上升到候府当家人治家无方,奴才欺到主子头上,偷奸耍滑。这个脸才打得响,打得痛!
若兰差点就要笑了出来,可在眼角觑到脸色青白的方婉馨和一侧同样好似吞了只苍蝇一样的常海桐时,若兰愣是咬住了舌尖,才忍下了笑。
而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温嘉懿这会子也不由得多看了方婉蓉几眼,淡漠的眼里渐渐的有了几分生动之色。
“婉蓉妹妹好大的威风!”郑秀丽挑了眉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方婉蓉,“你大姐姐只不过使你跑一趟,你不去便也罢了,何必迁怒下人?我们便是做主子的,当也要体恤下人生活不易,似你这般一个不如意,便要打要罚,也不怕传了出去,落下个残暴荷责的名声?”
“秀丽姐姐这话可是冤枉死我了。”方婉蓉笑眯眯的看了绷着脸的郑秀丽,轻声道:“大姐姐的吩咐,我自是不敢不听的。只规矩却也是要遵守的。你可能不知道,前几日起,我大伯母便严令府中下人各司其职,待客的,管茶水的,管园子的,管厨房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务必要将来的客人招待周到。可你瞧,你眼下要喝口水都被怠慢了,传出去,外人只会说我大伯母治下不严,江夏候府没了规矩。”
方婉蓉这是将郑秀丽都给绕了进去,只气得个郑秀丽柳眉倒竖,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还待再说,一侧一直不怎么出声的温嘉懿却忽的出声打断道。
“这花房里花香太重,逛得有些久,头都有些晕了,我想出去换换气。”
郑秀丽冷冷一哼,撇过了脸。
方婉馨是得到她母亲的交底的,常氏其实想求娶的便是这温嘉懿。但方婉馨嫌其是庶出,她到是有心搓和郑秀丽和她大哥,一时间看了眼冷脸的郑秀丽,又看了看略有些不耐的温嘉懿,好是为难。
“外头有个滴翠亭,正对着湖面,空气到好,就是有些冷。”方婉蓉笑了看向温嘉懿道:“郡主要是不怕冷,不若去那走走。”
温嘉懿点了点头,看也不看身侧的郑秀丽和方婉馨,直接对方婉蓉道:“还有劳婉蓉前面领个路。”
“自是当然。”
方婉蓉笑盈盈的道,又回头招呼了若兰和若晴,与僵着神色的方婉馨等人道了别,陪着温嘉懿朝外便走。
“真是过份!”
身后响起郑秀丽不甘的轻喝声。
若兰撩了眼神色平静的方婉蓉,又看了看走在中间的温嘉懿,心内暗暗叹了声。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
“郡主,我让下人去将那亭子准备下吧,别到时吹了风受了凉就不好了。”
“不用了。”温嘉懿轻声道,“我也就是去那换换空气。”
一边说着,一边已抵达了那方婉蓉口中的滴翠亭,果见这亭子十分敞亮,四周遍植花树,因靠着湖面,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带上了几分湿意。
湖上泊了一艘极精致的画舫,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若兰不由便大奇,这个天气,还有人在画舫上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