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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了多久，路雪意识逐渐回笼。
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老式的村庄中，周围是一些看似久违的茅草屋和石砌小路。
这个村庄，好像是苗疆蛊寨又好像不是。
她这是进入了另一个人的回忆？
空气中弥漫着炊烟的味道，远处传来家禽的叫声和孩童的欢笑。
脑海里传来阿镜的声音，她轻描淡写地开口，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声音清冷而飘渺。
“在一年前，我被桃花村视作天选之人，有幸嫁给桃花村祭拜的山神。”
随着脑海里声音响起，面前的场景也随之变化。
“我被红绳捆住手脚，换上喜服，塞进花轿，成为被选中的落花洞女。”
在一片锣鼓吹打声中，这具身体被关进石洞。
路雪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曾经真实发生过一幕幕。
“成为落花洞娘，必须得不吃不喝被关七天，如果人依旧活着，村里人便会认为这是山神显灵。”
脑海里的声音变得讥讽起来。
“一开始，他们会装模作样，在洞口焚香祷告，向山神求财、求子、还有求姻缘的。”
“他们祭拜的哪里是神，分明是自己的欲望。”
“当然，山神有求必应。”
“不过只有我知道，山神给的东西，就怕你有命拿没命享。”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真实的名字是什么吧？”
“我叫莫离，哦不，现在的我叫莫渊。”
“我和我妹妹是阿婆从婴儿塔里捡来的。”
“自阿婆死后，就剩下我和我的双胞胎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所以，我们俩变成了桃花村没有亲人的女孩。”
“村长可怜我们，把我们接过去当做亲生女儿养大。”
提到村长，脑海里的声音莫名激动起来，还带着隐隐约约的怒气。
“他就是我们在这个村子里除了阿婆之外最亲近的人。
“我们两人磕磕绊绊长到十八岁，村子里开始闹饥荒还有水灾。”
【连续多日的暴雨，桃花溪里的水已经漫到了陆地上来，田地被淹没，还淹没了半个村子。
粮食被破坏，有些村民家里饿的饿死，淹的淹死。
大家都说这是山神发怒。
村长在祠堂思虑良久，最后提出要选落花洞女。
给山神娶妻冲喜，以平息山神的怒火。
选来选去，最后选到我和我双胞胎妹妹身上。
他们用妹妹威胁我，如果不去当落花洞娘，妹妹就会被杀掉。
当时，还邀请了来游山玩水的外乡人一起参加了。
桃花村办了盛大的酒席，宰了几头肥猪，还有鸡鸭鹅，连着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村子里的媒婆莫婶连夜制作了五套大红喜服。
落花洞娘选出来了五位。
红盖头，红绣鞋，大红喜服穿上身。
在落洞这天，全村人都从家里出来，站在路两旁，一路送喜轿到了半山腰。
一路敲锣打鼓，放鞭炮，所有人都在庆祝着这次落洞。
花轿被送进山顶的洞里。
村长是村子里地位最高的人，自然由他亲自将新娘们背进石洞。
关上石洞大门时，路雪透过这具身体，看见村长脸上堆满了满意的笑。
“乖乖的待在洞里，让山神保佑我们桃花村无灾无祸。”
“别想逃跑，你妹妹还在我手上呢。”
这是村长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洞里很冷，石床很硬，捆着手脚的红绳勒得很疼。
身旁的女孩们在石洞里挣扎着，却只是做着无用功。
一时，山洞里只剩下女孩们绝望的哭泣声。
这凄厉的哭声渗透路雪浑身上下，路雪紧皱眉头，想做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阵风吹来，吹灭了洞中烛火，也吹开了红盖头。
路雪感到了渗透骨髓的冷。
石洞里看不见光亮。
这几天，路雪知晓了新娘们能存活下来的原因，没有水没有粮食，她们实在忍不住了，就会割手放血，然后喝进嘴里解渴。
不知道在这里面待了多少天，路雪身临其境，熬到这具身体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紧接着，石门被打开，刺眼的光亮从入口一点点跳进洞内。
五名新娘全都奄奄一息趴伏在石床上。
【自此，我们成为了真真正正的落花洞女。
落花洞女一辈子只能住在石洞，村里人害怕我们逃跑，提议要打断我们的双腿。
最后是村长做主，找村里的铁匠打了一副铁链，锁住了我们的双腿。
当时的我们还存有侥幸心理，撑过这七天我们就能活下来了。
可是，噩梦开始了。】
第一个来石洞的男人，他戴着银色的面具，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男人进入了石洞。
他们都戴着相同的银色面具，路雪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们满怀恶意的眼神。
路雪感到恶心，差点要呕吐出来。
可惜，她只是一缕意识，根本做不了什么。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能旁观着村民们对新娘们的所作所为。
其中，她试图去扒拉男人们的手，却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猥琐，淫荡，恶心，油腻下流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你还别说，村长的提议真不错，这些外乡人这么单纯，随随便便就被骗进来了。”
“先饿个她们几天，就没力气反抗了，后面再给她们点吃的，不就又可以供我们玩了？”
“处女的滋味可真美味啊！”
“莫离啊，莫离啊，你也没想到吧，你会变成这个下贱的样子。”
有男人蹲下来，用手掌拍打着莫离的脸。
莫离的手指甲早就死死扣进墙壁里，眼里充满怨恨。
这些男人都会死的，连同这个村子，她都一并要毁灭掉。
他们都该死！！！
其中女人们凄厉的惨叫声渐渐虚弱下去。
墙壁上又增添了几道鲜血淋漓的手掌印。
天亮了，脑海里莫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路雪呼唤着莫渊，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群男人早在天亮前离开了，石门紧闭。
路雪试着动了动手指，惊奇的发现，居然能够触碰到实体了，但是身体不能做出太大幅度的动作。
一动身体，路雪倒吸一口冷气，好疼。
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撕裂了身体，鲜血淋漓的那种疼痛。
衣服凌乱不堪，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她双手抱住头颅，发出凄厉又痛苦的呜咽声。
习惯性咬住自己的嘴唇，嘴唇早就被咬得满是伤痕，口腔里满溢着腥甜，任由殷红的血迹从嘴角流淌而下。
这是来自莫渊的情绪，路雪只能任由这具身体自残似的伤害自己。
有人赶在日落之前，用竹篮提着瓜果和吃食来到了洞口，还带着五件新的嫁衣。
石门一开，路雪脱口而出唤出了来人的名字。
“莫清？”
石门前的女孩逆着光，稍愣了一下，歪头看着路雪。
不，现在她是莫渊。
女孩的面容显得有些茫然。
莫清的眼睛大而无神，脸色苍白，缺乏健康的红润。
她提着篮子往莫渊这边走来，拿出了新的衣服盖在了莫渊身上，动作显得笨拙和缓慢。
“这是村长让我带过来的。”
说完话，她就坐在了石门前，不自觉地摆弄自己的手指。
视线从未投过来过，背影显得莫名孤寂，和她坐在桃花溪边的背影重合。
【村长安排了村子里的傻子莫清每天来给我送饭。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就是智力有些问题。
每天她给我送完饭，就会坐在洞门口，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村子里的热闹。
她什么都不懂，她也许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但是她每天都会坚持来给我送衣服，送吃的。
她甚至会送药上山来，每次做完这些她就会乖乖地坐到石门前。
就算不是村长吩咐，她也会按时到来。】
在另一个空间的莫渊，微微低头，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声音也随之变得柔软而动听。
路雪脑子里充满了疑问，莫清怎么会在属于莫渊的回忆里，而且她好像是个傻子。
没来的及询问莫清，看见莫渊换好衣服的她，拿着篮子慢吞吞地离开了。
在晚上，其他的四名新娘被村长转移去了其他地方。
石洞里就剩下路雪一人了。
第二天，有新的村民上了山，他就在洞口前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劣质香烛燃烧的黑烟一个劲儿往洞里钻，呛得路雪直流眼泪。
“山神山神，快快显灵，让我发个财吧，如果可以的话，有个老婆就更好了”
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于是越来越多人来石洞门口祭拜许愿。
“山神山神，求您让我儿媳生个大胖小子吧。”
“山神山神，求您……”
来的人很多，愿望一个接一个，香烛纸钱大把大把地烧。
路雪就在莫渊的身体里，在这呛人的黑烟中，听他们求财、求子、求姻缘。
所有来求过山神的村民，他们的愿望都一一实现。
山神显灵的消息在村子里彻底传开。
山顶的石洞一时间成了整个桃花村最热闹的存在。
他们带着水果、煮熟的鸡鸭鱼肉，往洞门口一堆。再点上香烛纸钱，一边磕头一边许愿。
“山神山神，求你显灵。”
世人贪心，只知道开口向山神祈愿索取。
每天村里的最新消息，都由来送饭的莫清告诉她的。
村民来祭拜的这几天，那些男人终于是没再来了，路雪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莫渊终于可以不用再受折磨了。
天刚亮时，桃花村里的一对父子迫不及待上山来祈愿。
路雪身上依旧穿着大红喜服，端坐在石床边上，看到莫大伯拽着一位一脸不屑的少年，举香下跪，闭眼祈愿。
“山神山神，求您显灵，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特别是我的儿子，他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
少年被他爹强制按着肩膀下跪，学着他爹模样举香念念有词，又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抬头看了路雪一眼。
就算和传说中的落花洞娘对视也丝毫不怕，眼底闪过惊艳之色，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一直到两人祈愿完成，父子俩一前一后离开，路雪看着少年的背影，张口说了第一句话。
“亵渎神明，必遭天谴。”
这是莫渊本人说出的话。
傍晚，莫清给路雪送过晚饭，前脚刚走，后脚那位少年就偷偷打开了石门。
洞内烛光闪烁，照在路雪的红嫁衣上明灭可见。
他站在洞口探头往里看了看，看见路雪脚腕上的铁链子，满脸都是好奇。
“你就是村子里选的落花洞女？”
“长得还不赖嘛，是不是我许什么愿望，山神都会帮我实现？”
“那我要许愿希望把你带走，你说山神也能满足我吗？”
他压根不信鬼神，进入这里也只是个意外，如果这是一场梦，有个漂亮的女性陪着他倒也不错。
见面前的人一直不说话，他甚至还想伸手来拽路雪脚腕上的铁链。
不过最后没成功，被及时赶来的村长制止。
“住手！你在做什么，不可以对落花洞女不敬。”
在村长厉声呵斥下，他瘪瘪嘴，满脸不在乎站起身离开。
就在他踏出洞口的一瞬间，莫渊冲着他的背影第二次开口：“山神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少年回头，眼里满是兴奋，他回头看了路雪一眼，被村长推搡着离开。
从那天之后，少年好像找到什么新奇玩意儿，总会趁傍晚那会儿人都走光了，偷偷溜上山，来找路雪聊天。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路雪选择沉默。
他问莫渊：“你一个人住在这石洞里，晚上会害怕吗？”
从被选作落花洞娘，被关进石洞那天开始，村里人只知道朝山神许愿，朝落花洞娘索取，求山神显灵。
没人会问莫渊怕不怕。
路雪也得知了他的名字——袁奇，竟不是姓莫，难道是……
袁奇没得到莫渊回应，也不在意。
自顾自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莫渊脚腕铁链，仰头看她。
摇曳的烛火照进袁奇眼睛。
“被铁链锁着，一定很疼吧，我会带你出去的。”
村长给莫渊打的铁链又紧又沉，把她的脚腕磨破一片，从来没人问过她疼不疼。
莫渊鼻子一酸，又听到他说。
“要不，我偷偷带你走吧。”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路雪从属于莫渊的回忆里抽离出来，眼眶通红，双手气愤地握紧又松开。
一想到那些村民的嘴脸，路雪胃里开始翻滚，一阵干呕，脸色发白，但语气格外坚定。
“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会带你出去的。”
“你们不该来的，进来了就永远逃不出去了。”
“而且，我也早就死了，被他们折磨了整整351天，我自杀了。”
“你带不走我的，以前来过好多批人，但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亡了。”
“有两个人和你一样，也对我说过会带我走，第一个没有遵守承诺被我杀了，第二个被我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