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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在见到展晋泽的刹那,内心的喜悦简直溢于言表。这时节后者跑过来,能为什么事。刚关上房门,他就迫不及待上前捉住展晋泽的衣袖,喜笑颜开道:“晋泽,谢谢你愿意为我过来。”
展晋泽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被脑中幻想迷了眼的季唯却丝毫未有察觉,仍在顾自道:“等这事过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不再吵了,好不好?大家都各退一步,我……”
“等等,”男子打断他,“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季唯忙道:“我想找你帮个小忙。”
展晋泽扬了扬眉毛,“小忙?你是说你做的那些好事?还是处理我们关系被曝光的事?”见季唯愣住,甩脱他的手,慢条斯理地道:“前者恕我无能为力,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自己消化,后面这件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终于察觉出不对的季唯后退一步,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展晋泽淡淡道:“季唯,我们分手吧。”
他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季唯听得眼眶立时红了,视线亦随之逐渐模糊,很快,他就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来这究竟是为的什么?!别跟我说是公事,你最近的行程里没有这项!”
面对季唯的咄咄质问,展晋泽也丧失了维持表面假象的兴致,“你调查我。”他沉下脸,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给我惹得那些麻烦我还没找你算账,现在居然敢来质疑我?”
早先与少年通话后,留了心眼的展晋泽就查了季唯的近况,哪晓得不用怎么仔细深入,随便一搜,两人的那些*就都跳了出来,明晃晃的在网上摊着,气得候机中的展晋泽差点说不出话来,深觉自己是阴沟里翻了船。
他那些狐朋狗友更是好死不死,打进电话来幸灾乐祸地调侃他,“终日打雁,结果被雁啄了眼的滋味不错吧,说出来给兄弟们分享下呗。我说,你那个小情人儿挺能耐啊,真他妈会来事儿,看他为你疯成这样,指不定这回也是他故意的,想把你拖下水趁机绑住。哎,从此世间就要少一糟蹋人的祸害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少说两句不会憋死你!”展晋泽狠狠挂了电话,一肚子郁气无处发。
上流圈子有上流圈子的一些较为奇妙的潜规则,特别是对年轻辈里会玩的人来讲,男男女女荤素不忌不是问题,百人斩更被视作荣誉,可要是有朝一日,被豢养逗乐用的宠物反咬了还惹得一身腥,就得成笑话了。
季唯的行为,无异于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显然,前者那些堪称疯狂的前科,已经让展晋泽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次的事件也与他脱不了关系。毕竟他们在这之前,刚刚闹得不欢而散过。
“季唯,你以前怎么折腾我都懒得管你,但现在,我告诉你,我们完了!”展晋泽斩钉截铁地道:“这事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将领结扯松了些,缓缓吐出口气,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走了。”言罢,毫无留恋之情地转身就走。
季唯眼睁睁看着他按下门把手,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了条细缝。
这是他唯一仅有的东西了,眼下,也正在慢慢离他远去。
他倏地扑上前,拉住展晋泽的手臂,另一只手抵住门板,大力合上了开启的房门!
展晋泽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季唯逼近他,乌黑的瞳仁浸泡在泪水里,使凌厉的目光显得尤为夺目发亮,“是不是柳翊,你是不是因为他才来的?”
展晋泽不断挣动想要摆脱钳制,奈何季唯这次抓的死紧,怎么都甩不脱,一来二去也就没了耐心,闻言不耐烦道:“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都不关你事。”
季唯只当他是变相默认了,一瞬间心如刀绞,如坠深渊。
他对他抱着美好的期望,可现实却给了他毁灭性的打击。展晋泽的到来,不是为了他。他站在岸边看着自己泥足深陷,甚至吝于伸手拉一把,现在,又要离开自己,去找害他至此的仇人花前月下,他如何能不恨?
季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面颊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那种被逼入绝境而无限疯狂的模样看得展晋泽心中一凛,他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另一只手悄悄伸到背后,去转门把手。
可季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对方就像是早预料到了他的行动般,直接将人往房内拖,展晋泽自是不干,两人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肢体冲突,争执间两人双双倒进沙发里。季唯的力气突然变得出奇的大,坐在展晋泽身上死死压制着他,摸索着从茶几上取过一把水果刀,摆放在旁的果篮被他碰翻在地,咕噜噜滚得满地都是。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漾过一泓雪亮冰冷的光,展晋泽瞳孔一缩,挣动得更厉害了,大叫:“季唯!你疯了?!快放下!”
季唯呵呵笑了声,避过他夺刀的手,用一种毛骨悚然的,宛如情人絮语的语调轻声说:“想让我成全你们?”神情倏地一厉,恶狠狠道:“不可能!”
入眼似乎只剩下了触目惊心的红。
季唯恍惚间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青葱年少时。他端坐于课桌前,还是少年模样的展晋泽则坐在前排,手肘抵着桌面,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盯着他瞧。
窗外蝉鸣阵阵,夏日午后的风拂过,吹得梧桐枝摇叶晃婆娑作响,吹乱了他鬓角的发。
少年见状,伸手穿入他的发间,温柔地替他梳理,别到耳后,然后用甜蜜的声音说:“阿唯,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呀,怎么不好。
“嘭!”
“警|察!有人报案称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请……”
破门而入的刑警停住了。
套房内的沙发上,坐着一名青年,他又哭又笑,怀里还抱着个无声无息的人,此刻,正以温柔地手势抚摸着那人的鬓角,轻声说:“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前后闹腾了数月的年度大戏,以季唯犯下故意杀人罪而宣告落幕。
之后的形势就明朗了许多,沸沸扬扬的爆料得以盖棺定论,原本乖乖蹲局子的李晗突然翻案,把季唯给供了出来,以期为自己减刑。数罪并罚,若非季唯疯了,就该执行枪决。
“病人的情况很糟糕,每天只能依靠镇静剂才能得以控制。很抱歉,为您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只能领您在这里探视。”
全副武装地晏夕澜冲护士摆摆手,“没关系,我站在这里看看就好,谢谢。你先忙,我自便。”
目送小护士离去,晏夕澜转回视线,透过偌大的透明玻璃窗,落在被强行固定在床上的人身上。此刻,他挣扎的非常厉害,目眦欲裂面容狰狞,哪还有当初风姿俊秀的好模样。
季唯是真的疯了。
由于长时间和安眠药镇静剂做伴的关系,他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时间用于睡眠,重复着那些不断失去的噩梦,这让他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变得更为狂躁,而束手无策的医生护士只能加大剂量迫使他更多的陷入沉睡,如此这般循环往复,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晏夕澜最后深深看了眼,转身离去。
这一眼,是替原主柳翊看的,无论是自私凉薄的展晋泽,还是狠戾病态的季唯,都得到了报应。
“宿主,告诉您一个好消息!”008喜滋滋的冒头。
晏夕澜慢悠悠地走出精神病院,“主神系统告诉你,任务通过了。”
008泪眼汪汪:“宿主……您就不能让小八稍微表现下吗。”
晏夕澜歪头,笑吟吟地瞧着它:“你说,我听着。”
008迫不及待地飘到他面前上下扑腾,问:“您怎么知道只要气运之子丧失常规判断能力,界心意识就会解除警戒?”
“不是解除警戒,是同样丧失了判断力。”晏夕澜纠正道,“你说过,气运之子是界心意识扎根于位面世界的触须,但有一点错了,气运之子首先是拥有独立思想和智慧的生命体,然后才是抽象概念里的世界宠儿。从他诞生起,就会受到外界信息的影响与干扰。”
“就像我们之前遇到危机时那样,季唯会因为无法跳脱出该世界常识范畴,而选择忽略界心意识给他潜意识的提示。从这点可以看出,界心意识无法直接摆布气运之子,并且需要借助他的五感才能对事物作出判断,所以,让季唯丧失正常行为能力,从而切断界心意识对本世界的感知,是最好的办法。”
“好比故障的时钟,人们会认为它所显示的时间都是错的,界心意识也会把这一切归咎于气运之子的错误判断,从而不做理会。你的数据搜集估计也被它当做是季唯的被害妄想了。”
晏夕澜顿了顿,喟叹道:“我们应该庆幸的是,这次的气运之子有破绽。”
如果遇到的是各方面都足够优异,情绪掌控力十分过关的气运之子,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气运之子杀不死,一着不慎就有被界心意识发现的风险,高位面文明产物还无法直接针对他们,晏夕澜叹息,他已经大致能预料到之后的任务走向了。
008显然没想那么多,凑近前蹭了蹭他的胸口,骄傲道:“小八的宿主就是厉害!”
晏夕澜莞尔,收回思绪,低头看着它玩笑道:“小八停手,你碰到裴爷的财产了。”
008:……
风波过去,电影再度进入紧锣密鼓的拍摄期。孙培又拉了位影帝来加盟,出演周定远一角,在过了大半年鸡飞狗跳的苦日子后,终于得见胜利曙光的众人在杀青宴上喝得东倒西歪。
醉醺醺的林苏晴揪着崔志铎的领带要灌他酒,嘴里叫嚣今天不把你放倒,姐姐我就跟你姓,结果被后者神来一笔的一句:“你不把我放倒,也能跟我姓。”趁人愣神的功夫,又补了句:“你孩子跟我姓也行。”
包厢内短暂的寂静了片刻,紧接着就跟炸了锅似的纷纷开始起哄。喝得鼻子红彤彤的孙培搭着晏夕澜的肩膀哼哼唧唧:“年轻人就是嫩,墨迹这几年才有个动静,想当初我追人的时候……”
崔志铎转头,好心出言提醒:“孙导,师母说她一直对您年轻时候那些事颇感兴趣,让我在听您讲起时务必转达给她。”
孙培眉毛一竖,吹胡子瞪眼睛道:“小猢狲,别以为有你师母帮衬我就不敢收拾你!”
“杀鸡焉用宰牛刀,哪需您亲自动手,我来!”终于回过神来的林苏晴红着张脸挺了挺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拽着崔志铎的领带就往外拖,一副誓要将他人道毁灭的样子。霎时,起哄声就差没掀翻天花板。
唯有孙培皱起眉头,还在纠结:“她说我是……牛刀?”
一旁的晏夕澜忍着笑宽慰:“林姐在夸您呢,她的意思是,您在咱们这儿是执牛耳、负责操刀的大人物。”
孙培横他一眼:“我能不知道?”
晏夕澜心说您现在看上去确实像不知道的。
等他回到裴公馆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裴启桓一声不吭的坐在客厅里,见他走进来,沉默地看着他。晏夕澜瞧着瞧着,不知怎的竟觉出一丝可怜的意味来。
他顿时有些啼笑皆非,问:“怎么不去房间?”
裴启桓起身,箍着晏夕澜的手腕往楼上走,进了房间,将人往浴室一放,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扔下句“洗干净了”,就十分高冷地把门关上了。
晏夕澜只当他是在以一种幼稚的方式向自己表达不满,遂也没多放在心上,转身把沾着酒气的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功夫,身后的浴室门又突然被拉开了。
男人赤条条地走进来,仍旧绷着那张高冷脸,理直气壮说:“我帮你洗。”
晏夕澜:……
两小时后,晏夕澜慵慵懒懒地被抱出浴室,放到床上。他勾着男人的脖子,挑眉问:“满意了?”
裴启桓躺下来,将人抱进怀里,给他盖上被子,眼也不抬:“怎么这么晚?”
没完没了的老男人。晏夕澜腹诽一句,搂着他开始讲杀青宴上的趣事。他说到崔志铎当众向林苏晴求了个不算爱的爱,心血来潮地问眼前人:“那裴爷如何界定我们的关系?自从我跟了您,您似乎还未对此有所表示?”
见男人不说话,晏夕澜入戏的叹口气,松了缠在他身上的手,翻身背对着他:“我明白了。”
然后,没完没了的老男人就把他压在身下做了半宿,伏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不停问:“你明白什么了?”
裴启桓是个做远多过于说的人,他对于晏夕澜的无限包容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没有人能像后者那样对他如此说话行事,也没有人能让他像对待晏夕澜般做出让步。
他学会了尊重伴侣,所以不再派人全天候跟从,掌握他的行踪;他会因为对方的喜恶而收敛自己的行为,甘愿做一棵在他背后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他会在伴侣有需要时,无条件的选择支持——就像季唯的事那样,若非有他的人参与,在008不能使用的情况下,晏夕澜恐怕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集到季唯的那些照片和旧料,并加以运作。
可以说,裴启桓把一个成年男人所能给于的,一份成熟的爱情都送到了他手中。
晏夕澜心知肚明,所以其实没想过让他说出点什么。但对方从晚折腾到早,去公司前都一副严阵以待的声势,让他还以为真要有什么动静,结果直到两天后他上了去完成柳翊周游世界梦想的飞机,都没等出个所以然来。
异国他乡的风光总归是新奇而又引人入胜的,晏夕澜已经在这座城市呆了三日。
他沿着沉淀有岁月厚重气息的石板路走过每条街道,听着钟楼的钟声响彻整座城市。天空是如洗的碧蓝澄澈,合着两旁的房屋建筑,倒映在纵横交错的河道里,干净清透如一副水粉画。船只漂泊其上,顺着水流缓缓驶向远方,留下欢快的民谣在一路飘荡。
居住在这里的人非常热情,他们会对萍水相逢的人释放善意,送上令人脸红心跳的赞美,沿街的自由画家会笑着对路过的行人说:“ure。”
晏夕澜微笑着委婉回绝,突然,身后的衣摆被轻轻扯动了下。他回转身,就见一个棕发蓝眼小男孩将一朵红玫瑰高高举起递给他。小男孩长得非常精致可爱,此刻,正弯着大大的眼睛,用异国的语言说:“有人让我告诉您,您眼睛美丽的就像他家乡的星星。”
晏夕澜接过他手中的玫瑰花,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小男孩笑嘻嘻地牵起他的手,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那条路上,每隔几步,都静静躺着一朵玫瑰花。花蕊指引着同一个方向。
晏夕澜将它们逐一拾起,直到遇见裴启桓。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站在广场的许愿池旁,高大挺拔的身姿纵使在异国他乡,亦显得十分出挑。
这最后的一朵红玫瑰,绽放在他的左胸口。
晏夕澜捧着束玫瑰站到他面前,静静看着他。
男人目光专注,执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用宛如大提琴般低沉优雅的音调说:“将你在我心中的幻影珍藏,那是一朵玫瑰在我心底绽放。*”
“现在,你可明白我的心意了?”
回应他的,是少年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熠熠生辉,胜过璀璨繁星的光芒。